《茶里茶气》一苏一

14、第 14 章

　　与此同时，苏杭的电话也打了进来，语气里有难得的欣喜：“那个王震凯来报案，犯罪嫌疑人找到了。”

　　一分钟后，询问室的门被推开，王震凯抬起了头。

　　“周支队。”

　　周浩颔首不语，绕到苏杭的身后，俯下身来观看一段监控录像。那是一间三室一厅的豪华套间，里面摆设极尽奢华，光是那靠墙摆放的一溜手办都能值市中心一套房，大约两分钟后，一个大约十七八的男孩慌慌张张地开门进了屋子，样子极其狼狈，裤子衬衫沾满了泥土，进了门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神情呆滞目光无神，大约过了几分钟，他仿佛回过神似的眼睛一动，跑到沙发抓起来不知道谁丢在那里的手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看视频的两人一震，他是这样说的：“爸爸，我，我好像，杀杀了人。”

　　电话里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男孩好像镇定了下来，挂了电话他跑进浴室里里外外的洗了一遍，换上了一套新买的衣服，提着脏衣服出了门。

　　视频到此结束，周浩看向王震凯，像是预料到了他的问话，王震凯说：“这个录音是合法的，这个是我的房子，我几乎不住那里，偶尔他们在那里开party，前段时间听说小区闹贼了，就装了摄像头。”

　　周浩和苏杭对视一眼，边向外走去。红蓝警笛闪烁着，驶入了拥挤的大街，汇入了晚高峰的车流里，一路风驰电掣地往义和区开去，再以风驰电掣的速度把犯罪嫌疑人逮住了。

　　他当时已经坐在赶往机场的车上，被几辆警车硬生生地别停了。

　　“这孩子一吓车轱辘地就吐了出来，说是见色起意，然后就约孙嘉，遭到他反抗，两人打斗的时候孙嘉撞到石头上，他当时听到路边有人说话，太害怕了就用力捂孙嘉。”苏杭说，“后来慌慌张张地就逃到了王震凯的公寓，他这套公寓靠海边，风景好还有露天游泳池，所以经常来这里开party，没想到刚好就被录下了关键的证据。”
　　周浩推门进去。
　　询问室里坐着一个十七岁，个头不高还有点胖的男孩，少年眼里充满着恐惧，哆嗦个不停。
　　肖乔最怕审讯未成年人，见到周浩进来忙不迭地起身让座，周浩拉开凳子坐下。
　　“王斌。”
　　王斌双手绞在一起，咬着唇。
　　“多余的我也不跟你说了，我现在有几件事问你，你若实回答。”
　　王斌蚊子似的“嗡嗡：“嗯。”
　　周浩道：“你说你听见有人说话，听得清说什么吗？”

　　王斌点了又摇头。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沉默了一会儿，王斌才慢慢地开口：“有一点点，听，听不清，他，他说那小子命大。”
　　苏杭说：“谁的命大？还有呢，说了什么？”
　　王斌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煞白，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
　　“没，没了。”

　　“你怕什么？”周浩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眼梢微微眯起：“是不是见过他了？”
　　王斌抖得越大厉害，额头手心全是汗，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周浩和苏杭对视一眼，苏杭道：“王斌，如果你有立功的表现，对你今后的判决是有帮助的，你要知道你已经十七岁了，犯了事是要付刑事责任的。”他尽可能放轻声音，“你提供的线索如果对我们其他的案子有帮助，那么就算是立功的表现。”
　　“他走了过来，然后看到孙嘉躺在地上，我当时太害怕了，我就跑，他抓住了我，把我摁在水里。”王斌抱着自己，仿佛要从中获得安慰，“我拼命地挣扎，抓他挠他，本来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后来他松开了手。”

　　“他说恶魔和天使不是敌对的，我怎么能弄死自己的天使，然后他掐着我的脖子，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用力，我，我快不能呼吸的时候他放开了，他说……”王斌仿佛进入了可怕的梦魇，哆哆嗦嗦的说出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艰难地挤出一句话：“可惜了，不，不然又是一个好玩的猎物，Pope应该会喜欢。”
　　苏杭飞快地看了一眼周浩，然后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一张照片，递了过去：“是不是他？”

　　明明是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却让王斌硬生生地吓到嘴唇哆嗦，艰难地点头。
　　苏杭追问：“然后呢？他还说了什么？”
　　“没，没了。”
　　出了询问室，周浩脸色凝重，转头吩咐：“再仔仔细细查一下这个孙嘉，从出生到现在的的经历，他的性格特点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还有他家人也一并调查。”
　　肖乔和陆锦华，别看这两货平时油嘴滑舌的，办事却极为利索，没一会儿功夫便收集了一大堆资料。
　　“孙嘉普通家庭出生，他爸在他七岁车祸死了，他爸建筑工人，是个脾气暴躁的人，酗酒还家暴，他爸在的时候没少打孙嘉和他妈妈，还把他的一边耳朵打聋了，他妈妈也被打进医院好几次，社区都调解过好几次了，哎，我就不太理解，为什么家暴了不离婚，这男人要来何用。”肖乔直摇头。

　　“内心不够强大，恐惧害怕，潜意识里不认为自己离开是最好的选择。”苏杭严肃地说，“每一个人出生所处的环境背景所遭受的教育都不同，所造就的性格也不同，我们不能以自己的观念来评判其他人的作为。”
　　“啊……哦。”肖乔就是顺嘴一句，瞧见苏杭这么认真，一时间都不知道咋说了，她还是习惯于周浩那种“说你的，发表什么感想。”直白式的风格。
　　“哦什么？还有呢？”周浩卷起书砸了一下她脑门。
　　那种轻松的氛围又回来了，肖乔感觉很亲切，连头发被弄乱也不计较了。

　　“还有后来孙嘉十岁那年他爸车祸死了，发酒疯冲出马路被一辆车撞死，那车主你们绝对猜不到是谁，是王震凯他爸。”肖乔本来想发表一下意见，鉴于刚被苏杭教训一顿，忍住没说。

　　周浩有些意外：“王震凯他爸？他爸吸毒？”
　　“他爸没吸毒，撞他的人是王震凯他爸，但是事故鉴定他爸正常行驶，是一个瘾君子吸了毒然后发作了朝着王震凯他爸撞了过来，他爸紧急避让就撞上了孙嘉的爸爸，家属也没有追究，王震凯他爸赔了点钱，这事也就过去了。”

　　周浩转头，陆锦华已经脚底抹油溜到一半了：“这事真不怪我，事故认定就是王震凯他爹紧急避险，吸毒的全责。”
　　“怎么做事不细心一点，每一个细节都是破案的关键，不容马虎！”苏杭雷声大雨点小地批评两句，不给周浩说话的机会，就道：“继续。”

　　肖乔秃噜皮地吐出了一段话，完全不给周浩说话的机会：“后来就没什么了，他正常考试然后成绩挺不错的就考到了现在的学校，周围人对他的评价都很不错，是一个乖巧懂事认真听话的孩子，妥妥的三好学生。”
　　苏杭皱着眉说：“这么看除了他爸车祸好像就没什么特别之处了。”

　　周浩目光落在桌面的照片，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这孩子长得很干净清爽。”
　　“周哥，你的关注点挺特别的啊。”肖乔说。
　　周浩罕见地没理会她这句玩笑，苏杭也凑过来盯着照片看了一会，道：“你的意思是pope喜欢这种类型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周浩说，“把这些送禁毒那边。”
　　肖乔道：“我啊？”
　　周浩说：“难道是我？”
　　肖乔瞅了一下苏杭，苏杭抬起手敲了一下她脑门：“快去。”
　　小乔同志敢怒不敢言地滚去了，苏杭跟着她走了几步又折回来说：“那个王震凯的车在下面停了一会儿了，你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周浩抱臂斜起眼：“你跟老陶久了，都会使唤人了啊。”

　　“……”苏杭道，“爱去不去。”
　　周浩推门出来，一个干瘦的妇人地坐在大厅里止不住地抽泣，旁边的警察不住地安慰她。
　　她正是孙嘉的母亲，她刚来市局的时候穿着发了黄的衣服，还戴着两个袖套，脸颊两侧有浅浅的划痕，据推测很有可能刚从甘蔗地里出来，她是哭着来到市局的，并且在门口哭了几天，那段时间肖乔都是走后门进入市局的。
　　王震凯低头玩着手机，回头时周浩已经站在了面前。
　　“怎么不进里面坐着？”

　　他把手机屏幕关掉，目光朝着里面望去：“我眼泪浅，看不得人哭。”
　　周浩摸出烟盒，动作一顿，王震凯说：“不介意，如果您不介意也跟我一根吧。”
　　“未成年人抽什么烟。”周浩把烟盒塞进口袋，漫不经心地问，“来这里做什么？”
　　王震凯说：“我听说王斌抓到了。”
　　“消息够灵通的。”
　　“也不算灵通，这些天我一直在这里守着。”
　　“怎么？”周浩似笑非笑地问，“怕我们抓不着犯人？”

　　“倒也不是，咱们汉江的警方还是相当给力的，这次来主要是想谢谢你们，我是真的把孙嘉当成朋友的。”
　　周浩顺口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转来我们班就认识的。”
　　周浩问：“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王震凯说：“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
　　“嗯？”

　　“我爸撞死了他爸，下葬那天我去了，他对我没有怨恨，对他爸的死也没有伤心，这也正常，毕竟他爸是那样的人，让人意外的是也没有解脱，释然，仿佛他才是参加葬礼的人，像是一个过客一样不悲不喜。”
　　周浩没吭声。
　　“后来他转来我们学校，刚好我们是同桌，他说话做事经常出乎我意料之外，就比如他也会抽烟、会逃课、会挑灯夜读，要知道他的成绩非常好，甚至于有些老师不懂的题他都能轻而易举解出来。”

　　周浩等着听他说完，末了才说，“一般看不透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别人城府太深，还有另一种是两个是截然相反的人。”
　　王震凯叹了一口气：“您不用试探我，孙嘉的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刹那间周浩眼前浮现出相似的一句话——你不用三番两次试探我，陆远行做的事和我无关。

　　同样的神色、语气，甚至连叹气都是一摸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事件的本身，他眼稍微微眯起：“连试探都听得出来，平时没少研究我们警方破案吧。”
　　“那是。”王震凯笑了起来，“毕竟我也想当一名警察，说不定几年后我们还能成为同事，幸运的话还能在您手底下做事呢。”

　　“哦？”
　　王震凯说：“毕竟您团队的人很优秀，跟优秀的人共事能让人变得更加优秀。”
　　周浩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怎么？不黑公安系统了？”

　　王震凯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转身向后挥了挥手，朝着马路边停着的车走去，边走边说：“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啦，”
　　周浩目送着他离开，肖乔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上来，一手撑着下巴：“这小子绝对有问题，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周浩罕见地没有对她廉价的人格进行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