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银河病

1、第 1 章

　　深夜，烤肉店内。

　　靠里的角落里，几人围了一桌，桌上一片狼藉，只剩下酒杯碰撞的声音。

　　宋屿捏着饮料，靠坐在角落的墙上，坐在外围的陈松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酒杯磕在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陈松酡红着脸，眼神有些迷离，断断续续开口：“孟丞衍这个人啊，目中无人，上次朱导让他现场试个戏，他不试直接就走人，留我们在现场那叫一个尴尬。”

　　“诶，你别把名字说出来啊。”周姐赶紧四周瞅了一圈。

　　店内只剩下两三桌，离他们有些距离，没人注意他们这边。

　　“我也当了三年半他的经纪人了，到现在都没有摸透他的脾气，一会儿这一会儿那的。”陈松摆摆手，不以为意。

　　“是啊，说变脸就变脸，之前他自己在活动上答应了一个访谈，回来就变卦了。”周姐放下心来，接上话头。

　　“对对对，你们看了他上次的采访吗？他一开始还是笑脸，后面不知怎么突然就黑脸了，我看那个记者都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实习生莉莉赶忙搭腔。

　　“我当时就在现场，我都不知道那个记者是哪句话惹到他，你们不知道当时气氛有多紧张。”

　　“唉。我们也就每个月的同事聚餐能聚在一起吐槽吐槽他了，诶，宋屿，你也说两句吧，每次都是我们在这说，你都不说两句。”周姐突然看向坐在角落一言未发的宋屿。

　　“是啊，宋屿，你怎么老是不说话啊，你应该是最想吐槽他的吧，你大胆说啊，大胆骂啊，他又听不到。”陈松突然站起来，朝他拔高声音，手中的酒杯在空中乱指。

　　“是啊，有什么苦水就趁这个机会全倒出来，别憋在心里啊。”其他人纷纷附和。

　　“我没什么可说的了啊，你们都差不多说完了，他阴晴不定的脾气，这一年多来我已经习惯了。”宋屿温和笑着。

　　“唉，你还是太年轻了，真羡慕啊。”陈松看着宋屿的脸—青春稚嫩一如刚踏出校园大门的学生，而后晃晃悠悠，慢慢地坐了下来。

　　“都已经一年多了。”陈松喃喃道。

　　“是啊。”宋屿缓缓喝了口饮料，轻声道。

　　头顶的灯在飘忽摇晃，灯影重叠在一起，陈松的思绪也跟着飘了起来。

　　他想起，一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宋屿的样子。

　　那段时间他忙得晕头转向，其中最让他焦头烂额的事就是赶紧给孟丞衍找个助理。

　　他本来觉得当孟丞衍的经纪人已经够难了，没想到给孟丞衍当助理更难。好不容易招到个可靠的助理，人没干到一个星期就被孟丞衍气走了，拦都拦不住。

　　孟丞衍入圈四年，光助理就换了十来个，就凭他在圈里人人皆知的烂脾气和难伺候，没几个人愿意给他当助理。他的助理工资是一般助理的两倍，也就工资出的高，还有人愿意来试一试。

　　他觉得孟丞衍真是年纪越大，脾气越差，这才一个星期，就把人给气走了，上一个人能忍，最后干了一个月被他辞退。

　　没有办法，只能接着招人，那段时间孟丞衍的各种行程和活动又多，他只能又当经纪人又干助理的活。

　　可助理却迟迟没有招到，甚至一个询问的电话都没有。

　　就是在这个时候，宋屿出现了。

　　那是一个早上，距离两人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一会儿，陈松在孟丞衍家小区门口停好车，拿着早餐下了车。

　　他在一棵树下站定，鞋底莫名传来一阵黏滞感，撇脚一看，一块泡泡胶不知何时粘上他的鞋底。

　　他暗骂一声，抵着路边粗糙的石槛刮蹭，想要把胶块弄下去。

　　低头间一双白色球鞋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是陈经纪吗？”一道清澈悦耳的嗓音响起。

　　陈松抬头望去，宋屿就站在他面前两米处。

　　清晨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宋屿的发顶，他的眼眸清亮，呼吸间的水汽在冷空气中漂浮。宋屿上身穿了件黑色羽绒服，围着条白色针织围巾，棕色棉麻裤搭白色球鞋，怎么看都是一副学生的青涩模样。

　　当时的宋屿是应届毕业生，刚刚大学毕业没几个月，第一次做助理的工作，陈松问他为什么来做助理，不找个自己专业相关的工作。

　　宋屿腼腆地笑了笑，坦言这个工作工资高。他刚来这个城市不久，相关专业的工作不好找，刚好看到了这个工作。

　　“我会好好学，认真干的。”宋屿一脸认真，眼神坚定。

　　陈松了然，同时又感到一阵无力，这个人刚大学毕业，什么也不懂，助理的工作虽说也不难，只是他伺候的不是一个好主，恐怕还没等他熟悉工作就要被孟丞衍辞退了。

　　陈松只能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眼下实在是没人，先让他试试吧，忙完这阵子，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

　　只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宋屿这一干，就干了一年半，他又庆幸又觉得难以置信。

　　一年半啊，此前跟着孟丞衍最久的一个助理也就半年，他知道孟丞衍有多挑剔和难伺候，他都有些佩服宋屿了，能够忍受这么久孟丞衍的暴躁脾气和莫名其妙的要求。

　　最让陈松佩服的是，宋屿总是很温和，他几乎从来没有见他生气过，也很少听他有过抱怨和不满，每次陈松被孟丞衍气得够呛，反而是宋屿在一边安慰他。

　　每月一次同事聚餐，大家聚在一起聊聊最近的生活情况，轻松轻松，当然少不了要抒发一下工作上的不满，固定事项就是轮流骂上孟丞衍一番。

　　而宋屿通常就是坐在角落，含笑听着，大家都觉得他太年轻太乖可能不敢骂老板，纷纷鼓励他不要怕，想骂什么就骂什么。

　　只有这个时候宋屿才会装出严肃的模样，一本正经地骂上两句。

　　大家觉得没意思，也就不管他了，反正聚会上每次倒苦水倒得最激动的就是他陈松，每每到最后都要流下几滴泪来，然后醉倒在桌上，只是苦了宋屿，最后都是他送陈松回家。

　　聚餐结束后，宋屿将醉得走不动道的陈松送回了家，离开时陈松含糊不清地叫住了他。

　　“对了宋屿。”

　　宋屿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生日快乐。”陈松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边说边用手在空中比划。

　　宋屿先是一愣，随即微微一笑，礼貌道谢。

　　等他离开陈松家坐上车，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

　　他静静等了会儿，没多久手机铃声在车厢内响起，是孟丞衍打来的，宋屿接起电话。

　　“来佘山接我回去。”电话另一头孟丞衍的声音有些气息不稳，却还算清明。

　　“好。”

　　孟丞衍挂了电话，朝佘山庄园别墅区驶去。

　　一驶近，宋屿就看到立在不远处的孟丞衍。

　　孟丞衍靠立在一旁的花坛上，黑色风衣下摆在晚风中翻飞摆动，半张脸隐入沉沉夜幕中，昏黄的灯光下只余一道雕刻般的侧面轮廓。

　　夜色中，他指间夹着烟，从鼻腔喷薄出圈圈白烟，烟雾来不及缭绕，一瞬间就随着冷风飘到宋屿的鼻尖，夹杂着酒精的气味。

　　孟丞衍听到响声从夜色中抬头看了他一眼，将未抽完的烟摁灭。

　　宋屿连忙停稳车子打开车门下车。

　　他本想上前扶孟丞衍，看孟丞衍走得还算稳当便退后帮他拉开了车门。

　　车辆行驶在空旷的马路上，宋屿通过镜子观察着后座的孟丞衍。

　　孟丞衍按了按眉心，开口道：“同事聚餐结束了？”

　　“嗯，刚结束不久。”

　　“今天是你生日吧？6月22号。”

　　宋屿身体一顿，“是。”

　　突然一个东西从后面丢来砸在了他的腿上。

　　宋屿拿起一看，是个车钥匙。

　　“送你的生日礼物，连辆车都没有，叫你来我家还要等上一个钟头。”

　　他确实没有车，现在开的车也是孟丞衍为了让他接他而提前给他的。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宋屿本能拒绝。

　　“一辆车而已，没什么不能收的。”

　　孟丞衍看向窗外，一幅不想再争论的样子。

　　宋屿暼了眼孟丞衍的侧脸，最终噤了声。

　　确实，一辆车对他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若是坚持不收，只会搞得两人最后都不愉快，到时候还给他便是了。宋屿心想。

　　“车子在我家车库停着，你等下开回去。”

　　“嗯。谢谢。”宋屿点点头，礼貌地道谢。

　　回到家时已经十二点半，宋屿快速洗了个澡爬上床。

　　摸出手机，犹豫再三，宋屿点开姐姐的微信聊天框，发出时隔一年多的第一条信息：想你姐姐。

　　把手机扔到一旁，他闭上眼睛又睁开，手机发出了振动的提示音。

　　打开，跳入眼帘的是孟丞衍发来的消息：“明天早餐要城东鱼肉牛奶粥和蟹黄小笼包。”

　　宋屿回复：好。

　　他起身去卫生间吹头发，明天又要早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