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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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汲猎指着一座山,“叛贼现在就盘踞在这座山头,我们从这条道上过去,必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司马信看着他划的那一条小道,“从这里过去,中间这段是山谷,极易被困在里面,若是叛贼两面阻截,我们进退两难,损失必然惨重。敌寡我众,无须冒险用奇兵制胜,最稳妥之法,就是截断叛贼的水源,将他们围于山上,这些都只是想吃饱饭的百姓,我们只需以宽待招降,便能不费一兵一卒。”
汲猎陪笑,竖起大拇指道:“下官不懂兵法,真是让殿下见笑了。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殿下熟读兵书,用兵如神,真是令下官钦佩。”
司马信无视他的谗言媚语,“我让你准备的粮草都准备好了吗?”
汲猎拍拍胸脯,“殿下吩咐的事,下官岂能不尽心去办。只是下官有一事不明,您带中军三千人,却要下官准备五千人的粮草,这是为何?”
司马信胸有成竹地卖了一个关子,“届时你便知道了。”她拿起剑,颇为欣赏地看向汲猎,“让你带一千士兵,做左军指挥,这是个立功的好时机,我和你叔叔都十分看好你。”
汲猎心下大悦,忙跪下稽首,“下官定不负殿下所托。”
“明日启程,先下去准备吧。”司马信叮嘱,“若是济南太守那边有信,第一时间呈给我。”
“下官告退。”汲猎磕了一个头才退下去。
司马信见汲猎走远,才转头看向卢长福,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是否不解?”
卢长福点点头,“那汲猎胸无大志,欺下媚上,殿下为何提拔他?”
她像江初照引导自己那样循循善诱,“那青州别驾汲淳是他何人?”
“是汲猎的叔叔。”卢长福顿悟,“殿下是借此事卖汲淳一个人情,拉拢他,让他在青州不要为难江中郎。”
聪明,一点就通。司马信很是满意,补充道:“不止。汲淳若是想坐稳青州刺史这个位置,就必须培养自己的人手;再者,扬名显亲,孝之至也;汲猎他是一定要提拔的。任人唯亲这事,目前我还管不了,也不能去管,倒不如卖汲淳一个顺水人情,又可拉拢汲猎现在为我所用。”
“借花献佛。”卢长福道。
“是了。”司马信不得不感叹江初照眼光毒辣,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竟懂这些,看来并非他口中所说的只能以编履为生的旁支了。
次日五千兵卒启程。主将司马信带中军三千,汲猎左军一千,右军由跟过来的一个随从领着。
她依旧穿着松花色的衣裳,腰襕垂玉悬囊,革带穿剑璏佩宝剑,高冠金簪;一有系马高楼垂柳边的豪气,一有一轮明月淡群星的明耀;谁说女子不如男,提剑簪花犹战场。
司马信带兵出征已七日,照理来说将有来信,为何迟迟没有消息。江初照前去找汲淳,只见他房门紧闭,里有交谈声。
她抬头看了一眼屋檐。
汲淳:“齐王殿下和燕王殿下,同时给我寄了一封信。想我入他们的幕僚,条件是青州刺史。可如今五殿下府内的从事中郎,已经亲口将这个刺史的职位许诺给我了,这让在下十分为难……”
果真是首鼠两端的小人。江初照轻手轻脚从房顶如燕轻声落下。
渚月见她迅速换下官袍,穿上平日里的常服。她将小包袱背在后背,提剑,已有行色匆匆之迹,“替我拖住汲淳,就算是将剑架在他脖子上,也不能让他派兵驰援殿下。”
她将房门合上,“明日,明日这个时辰,我一定回来了。”
几人密谋完,又摆了吩咐下人摆一桌酒宴。
汲淳:“去将江中郎请过来,就说今夜我摆了酒宴。”
管家应了。转身走了两步,又倒回来,犹豫了一刻还是说了出来,“方才我听下人说,有一位大人来找过老爷,像是迷路了,找她问路,但不知为何,后面见他连正厅都没去坐坐,就走了。”
汲淳一惊,“可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子没有?”
管家:“就算是看清长什么样子,府里的下人哪里认得是衙门里哪位,只是见那人穿着官袍,才断定是位大人。”
要是江初照知道他们在密谋就完了。他正欲让管家将那个下人叫过来问清楚,管家又补充:“那位大人长得清秀,所以她多看了两眼,好像是说看见她腰带上挂着一个黄色的宝袋。”
那是装印信的鞶囊。汲淳急了。也不知江初照问路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告知汲淳自己已经知道齐王和燕王向他递了橄榄枝,现在回去,等他过来表态。
真是!汲淳在原地踱步两周,捏了捏眉心,强行镇定下来,“你现在,告诉邸里面的下人,以后若再看见此人,只要踏进了大门门槛,就立即来报告我。立刻,无论手中有什么事。”
他提步赶到官衙,进堂时太过焦急,差点撞倒挂在堂门的吴林的官袍。他赶忙将架子扶正,却见江初照不在。于是连忙掉头,驾马去了江初照的驿站。
渚月拦在房门前,“使君,我们先生真的刚歇下。”
汲淳看了一眼天色,现在申时,哪有人在现在才开始午休的。他在门口急得团团转,“使者,在下真的有要事,要亲口禀呈江中郎。”
渚月眼疾手快地一把拦下他伸出要推门的手,“使君,女子闺房,也是可擅闯的吗?”
汲淳未曾想她一个女子有如此之大的手劲,捏得他手腕生疼。他疼得眉毛拧起来,说话的声音也抽着气,“那在下烦请使者,江中郎若是醒了,及时告知在下。”
渚月甩开他的手,“恕不远送。”
汲淳抽着气,握着手腕悻悻离去。他驾马疾驰回邸,看来只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
现在这个时候,几个穿着藏青色窄袖长袍,腕扎护袖,带着斗笠骑马跟在她身后的,除了汲淳派过来的杀手,还有谁?
几人只见她扯缰绳一拐,追上时,便只能看见停在小巷前的红鬃马了。
甫一对视,几人快速将马上的刀抽出,小心翼翼地入了小巷。
果真巷尾分叉,四人分成两拨去追,所幸十室九空的坊并不大,绕了一刻钟之后,也渐渐将这里的路线捉摸清楚。几人听声辩位,一盏茶惊心动魄的角逐后,几人在死胡同尾处,看见了身背包袱,双手环胸抱剑的江初照。
她看起来等几人很久了。
其实江初照选择在坊内与几人搏杀的原因很简单,巷实在是太窄,仅够一人挥刀,这就决定了,只会出现一对一的情况。几人也正是明白这一点,三人双手环胸抱刀靠墙而立,他们不信,仅仅杀这个弱女子,还需四个人出手。
站在江初照身前的,是四人中身形最魁梧的,他带着斗笠,遮住了半张脸,只能看见其浓黑的络腮短须。
他抽出双手剑,架步双手持握威风凛凛的长剑,剑光晃眼,他微抬了抬头,眼光同那柄剑一样杀意横生。
看来是想速战速决了。
江初照甫一抽出剑,杀手便双手挥旋长剑,此一招为上步崩挑剑,取地虎啸翻江倒海之势,直奔江初照而去。两剑交锋,如两山相撞,清脆的碰撞声似兵器将主人吞海之雄势锋芒毕露。见这一招被江初照生生接住,那杀手又上步挑剑,后接插步格剑;先发制人之优势在此刻展现地淋漓尽致。
见江初照边防守边后撤步,显然是招架不住此劈山断水的凌厉剑法。杀手乘胜追击,进步撩剑提剑,再接翻身下劈,如山中巨蟒翻滚毁脊摧山,斗石落下的声音如滚滚闷雷,杀得江初照手中宝剑锐意全无。而后全然不给江初照反应的时机,在她还震惊于方才那一劈的力道中,又迅速丁步带刺,直奔她面门而去。
危急存亡之际,江初照一剑拨开,电闪雷鸣间,又见杀手挥剑接撩,劈,刺,一贯连招如行云流水,带破刃之风,招招狠辣,不给她留一点活路。眼见有些招架不住,江初照已被逼至胡同尾,她转身跃步上墙,身后长剑横抽过来,速度之快,几乎只能见其残影。她如鲤鱼打挺一个坚韧有力的后空翻,身轻似燕,落地如蜻蜓点水极速后撤拉开二者距离。
但杀手根本不给她喘气的机会。迅速转身斜劈,在江初照后退格挡之时,进步横抽,见江初照那一步后撤许多,在她又要后撤一步拉开距离时,迈步前刺。这一剑又是直冲面门,江初照不得不防,抬剑格挡,那人又迅速拨带反刺,随后一记风扫落叶,更深秋风卷,凌厉的秋风卷起漫天落叶,卷起阵阵暗云,江初照节节败退,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随四人姗姗来迟的家仆看到这一幕,觉得江初照是必死无疑,便回去报信去了。
剑法围绕击挑洗格,变幻万千。见报信的人回去了,半盏茶的功夫,江初照反制那招背身挽剑花,如白鹤立于江渚之上,眼见之处岸芷汀兰,郁郁葱葱,似有江风拂面过,而局势开始逆转。
不过半炷香时间,见那坊内小巷闲庭信步出来一洁净如水之人。身着天缥色衣,沧浪色裙,绿波腰襕悬一香袋,襕带挂一宝剑;外披菉竹大袖衫,头戴木簪竹斗笠,似看惯秋月春风的闲云野鹤;轻一挥袖,如有夜半朗朗明月之下,山间竹林清风拂面而来。
骨节分明的葱白根,轻轻捏碎一粒香丸,又有决胜千里之外的运筹帷幄;她将粉末自肩洒下,也学方才那杀手嘴里叼一根绿草。
直至天边血泼红霞之下,那人戴斗笠策马走远。将目光拉回来,才见方才厮杀之时,那人墙上落脚之处有一条指深的裂缝,回想方才惊心动魄的场景,若是她再慢一点,剑刃削的便是她的脚踝。
而裂缝之下,齐齐躺着四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