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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雾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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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梁女士的一声怒呵,杜金乌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这几日光顾着想着如何坦白不参加艺考的事儿了,怎么就把最要命的给忘记了。
“哥……救命!”
眼看梁女士逼近,杜金乌反应迅速,“蹭”地一下钻到了龙延庭身后,只敢小心地露出半个脑袋偷偷观察。
“小兔崽子你还敢躲,反了天了你……”
“梁女士你听我狡……解释,我……我就是心情不好,半夜实在睡不着出去溜达溜达,很快就回来了,其他的什么都没干真的!”
杜金乌看梁女士愈发黑沉的脸色,见事儿不好,赶紧苦着脸试图蒙混过关。
“你放屁!!”
一听他事到如今还死不承认,梁女士顿时失去理智。
她就说那几夜怎么总能模模糊糊地听到开门声,还有每次去送水果时都能若有似无地闻见一些酒气。
一联系上下文,好么,终于“破案了”。
她见杜金乌在龙延庭身后躲得严实,左顾右盼都没有找到什么趁手的工具,干脆脱下一只拖鞋,抄在手里瞄准杜金乌的半个脑袋就扔了出去。
只听“pia”的一声,在梁女士的拖鞋从龙延庭的颈侧弹开的那一刻,空气仿佛凝结……
“哥……你没事儿吧?”
杜金乌一时间也顾不得梁女士的余威了,赶紧从龙延庭身后出来。
苍了个天的,堂堂龙氏企业的前掌舵人,如今竟然沦落到,被老太太的拖鞋底子给呼了一巴掌,这事儿若是不小心传出去,他和梁女士八成儿是会被灭口的吧!
虽说经过多日相处,杜金乌知道龙延庭还挺好讲话的,但到底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层合同的关系,以现下杜金乌的胆量,可不敢真的挑战对方的底线。
他有些无措地用手背蹭了蹭龙延庭刚刚被打到的脖颈:“对……对不起啊哥。”
龙延庭本来还在享受对方的关心,可在他不经意地垂眸间,清晰地窥见杜金乌眼底实实在在的慌乱时,灵魂深处好像传来什么破裂的声音。
此刻,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匕首轻轻刮了一道痕印,不疼,却足以让他难受。
“为什么道歉?”
[明明是我主动挡在你身前的。]
理智上龙延庭知道,短短时日就让杜金乌与他建立毫无芥蒂的亲近是不可能的,可是……偏偏这时候的龙延庭就是不想跟杜金乌谈什么理智。
“我……”
被对方言语中前所未有的冷硬惊了一跳,杜金乌一时语塞,怔愣在原地。
梁女士见两人气氛不对,一时间也有些理亏,赶紧走过去打圆场:“哎呀,小延,对不起啊,是我没……”
“梁女士,为什么道歉?”
[明明说好了是一家人不是吗?]
“梁女士,我不懂。”
明明问的是梁女士,可龙延庭的目光始终牢牢钉在杜金乌眼底。
没有错过对方一贯灵动的瞳仁中,一闪而过的躲闪,直到此刻,龙延庭才彻底恍然,无论自己怎么努力融入这个家也是徒劳,假的……终归还是假的。
就像那块布帘子的背后,无论再怎么模仿这间屋子的装修风格,一旦落在旁观者的眼中,依旧会显得格外突兀。
一阵熟悉又陌生的窒息感涌上心头,蛮横地叫早就喜欢氧气的龙延庭,一时间有些难以招架。
可求生的本能让龙延庭眼底不自觉划过一丝偏执,似乎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他耳边呢喃:
只是认干亲真的足够吗?
足够到能将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个人死死的绑在一起,直至再无什么能将其分割,任谁也无法撼动的亲近……
可除却这个办法还能有什么呢?
还是,自己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应该强行介入别人的生活……
这几日与杜金乌的种种反复在龙延庭脑海中闪现,他自认为两人的亲近,好似是一场镜花水月,如今只是被现实无意间地轻轻一戳,其中的脆弱与不堪便尽数显露。
他还要自欺欺人多久呢?
如今龙氏易主,他再也没了所谓责任和牵制,他是不是也该回归初心,将自己就此放逐,直到呼吸彻底停止……
活了这么多年,梁女士几乎在听清龙延庭口中喃喃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她扪心自问,要是这个拖鞋落在了杜金乌的脖子、甚至是落在杜金乌的脸上,她还会如此小心翼翼地道歉吗?
想必,非但不会,她还会毫不犹豫地再给杜金乌几下板栗尝尝。
梁女士心中叹了一口气,小延这孩子,怕是被她和墩墩行为中不自觉地客气与生分给伤到了吧。
眼看龙延庭眼底好不容易生出的光芒逐渐黯淡,杜金乌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有多过分。
他也顾不得梁女士还在旁边,慌忙伸出双手环过龙延庭的双臂,将人紧紧抱住:“哥……对不起,你骂我吧,要不,你跟梁女士一样,直接揪我耳朵也行……”
杜金乌不禁在心头大骂自己是养不熟的白眼儿狼,亏他老板……阿不,亏他哥还一直对他这么好,他的脑子刚刚是被狗吃了吗?
他怎么忘记了,眼前这人究竟有多么渴望真正的亲情。
这只不过是亲人间打打闹闹的一个小小乌龙而已,明明是可以一笑而过的事情,为什么自己偏偏非要小题大做。
他刚刚的道歉到底实在轻贱谁啊?
“哥,你别不吱声儿,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妄自轻视咱们的感情了行吗?如果你愿意,你以后就是我的亲哥,真的。”
“不用给钱也行的那种。”
介于梁女士在身边,杜金乌这句话只能踮起脚凑到龙延庭耳边悄悄的说。
为了能让龙延庭恢复如常,不再厌世,杜金乌可谓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了。
再者,杜金乌本就不是贪得无厌的人,比起数不清的财富,他更希望龙延庭这么好的一个人能好好活着。
即将坠入深渊的孤魂,被耳畔突然传来的温热稳稳的托住,再次得以呼吸的龙延庭仿佛一个刚恢复心智的痴人,不停地在心中反复研磨杜金乌刚刚说过的话意良久。
“亲哥哥吗?”龙延庭口中喃喃。
杜金乌用力点头:“嗯,只要你不嫌弃。”
明明听到杜金乌如此笃定真诚的回答,可是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龙延庭:不够,还不够,只是哥哥当然不够。
可是……那又是什么呢?
到底怎样的关系才可以亲密无间,生死为伴,像那两个人一样,心中最放不下的只有彼此,连平日里口口声声最爱的自己都弃之不顾……
等等,像……他们一样吗?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瞬间豁然开朗,什么哥哥弟弟都去他的狗屁。
龙延庭在这一刻终于承认,自己骨子里确实流淌着来自龙家血脉本能的疯狂,他将杜金乌轻轻推开,双手控制着力道握住对方的肩膀,视线落在杜金乌那双与那个人极为相像的眸子上细细描绘。
仔细感受着自己此刻如雷如骨的心跳,龙延庭突然惊觉,多日以来在与杜金乌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自己在对方身上所有情绪的渴求,从来都与那人无关。
杜金乌只是杜金乌,是在他即将没入黑暗的一缕独属于他的阳光,从来都不是所谓的替身。
之所以他会对这人的在意逐渐趋于病态,一切也不过因为这个人是杜金乌而已,也……只能是杜金乌。
彻底看清自己,龙延庭再也无法克制,他直直望进杜金乌的眼底,将此时自己心底所有的脆弱尽数传递:“墩墩……”
不行,墩墩还小,两人提别的太早,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他不能暴露自己。
用力咬了咬牙,将心头疯狂翻涌地情绪压下。
他声音中是难以克制地颤抖:“那……以后别道歉了好吗?我真的有些承受不来。”
说起来还得托龙岐的福,若不是他多年的训练与“培养”,龙延庭也不会在勉强保持理智的情况下,还能想到利用自己如今有利的形势,来一招以退为进。
杜金乌也的确不是他的对手,眼看好好的一个人被自己“磋磨”至此,杜金乌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妈的,他真该死啊。
“墩墩,你怎么不说话?我们以后……”
“以后谁都不道歉了,真的,我要再犯,随你处置!!”
可不敢让对方再难过下去,杜金乌赶紧大声保证,怕对方不信,杜金乌还特意cue了一下旁边的梁女士:“梁女士作证!”
梁女士见孩子们气氛终于缓和,连忙笑着应和:“对,不光是墩墩,梁女士也跟我们小延保证,今天的错误绝不再犯。”
龙延庭在听见“随你处置”这四个字后,手上的青筋骤然绷起,他深吸一口气,费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住将杜金乌抱在怀里的冲动,硬生生将人肩膀上的手收回,面对梁女士时,眼里的委屈和孺慕叫人看个分明:“梁女士,让你担心了,谢谢你。”
“哎哟傻孩子,说好了不客气,你又谢个什么劲儿。”
梁女士抬手轻轻揉了揉龙延庭的脑袋,在龙延庭配合她弯下腰凑过来时,不禁红了眼眶。
“梁女士我也要~”杜金乌故意凑热闹。
“好,好孩子,我们小延和墩墩儿都是梁女士的好孩子……”
梁女士不偏不倚,另一只手揉上杜金乌的发顶,却在即将撤回的时候手势一变,顺势揪住杜金乌的耳朵。
“小兔崽子,这回让我逮住了吧啊?”
“哎我C……去,梁女士你咋还带秋后算账的呀?疼疼疼……哥~,哥你说句话呀,救命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