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误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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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咽着你喂给我那勺热粥，这年月能悄悄的过去】
“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他不会听你的？”傅然从怀中拿出一块玉牌递到池若面前。
池若愣了愣，傅然又将那玉牌往他面前递了递，眨眨眼道：“我让李措拿来的，你去同他说说，说不准他就能重新考虑了呢？”
池若又迟疑了片刻后抬手接过傅然递来的玉牌，沉声道：“那我试试。”
傅然应该是早就做好了打算，池若一出东宫的门就有一辆马车停在门前带他前往素极殿。
素极殿位置偏远，且从内到外就只有一扇门可以进出，李檀自小便是这里的常客，甚至有一间屋子是专门留着关他的。
池若探望的次数也不少，对殿内也算是熟门熟路，底下的宫人也认识了个遍。可这次走到门口却被人拦了下来。
两个小侍卫将刀交叉横在门前，对着池若似是难言：“池乐师，这一次陛下不许任何人探望。”
池若拿出傅然给他的玉牌，道：“是陛下的命令，放我进去。”
那两位小侍卫对视一眼，个子高些的那位开口：“可是陛下分明说了……”
“你们围在门口做什么呢？”一道苍老且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池若转身看去，行礼道：“赵嬷嬷。”
赵嬷嬷是这素极殿里的掌事嬷嬷，也是自小熟悉李檀。虽然时不时尖着嗓子骂李檀两句，但心里却是很关心他。
这一次李檀受伤，她也是特意拿了药来。
赵嬷嬷在两位小侍卫面上扫了扫，尖声道：“令牌都不认了？你们几个胆子也敢揣测陛下的意思？”
池若侧身让开，伸手帮忙扶了扶她端着的药罐子。
两位小侍卫惶恐，立刻收起刀低头道：“是，请赵嬷嬷和池乐师进去。”
赵嬷嬷瞪了小侍卫一眼后对池若道：“走吧。”
池若跟在她身后进去后关上了门。
赵嬷嬷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端着药罐绕过珠帘往榻边走。池若站在珠帘外，只能看到李檀一个模糊的影子，他躺在床上，没有什么动作。
赵嬷嬷一边骂着他一边拉过他的手帮他换药，李檀像是案上鱼肉一般，任人宰割。
池若此刻也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只有一个想法格外清晰：李檀，不该是这样的。
赵嬷嬷习惯了照顾人，换药的动作也很快。不过半柱香时间就帮他换好了药。
这时，李檀的声音才响起：“谁站在那里？”
池若周身一震，缓缓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是我。”行至床边，他冲赵嬷嬷点点头，她也很是自然地将药碗递给池若后转身离开。
池若坐在榻边看着李檀，他嘴唇还是有些发白，艰难地用左手撑着床沿想要坐起来。池若将手按在他胸膛上，不敢用力，轻声道：“先躺着。”
“你……怎么来了？”李檀的神色有些茫然。
池若不懂他的这幅表情，只是吹吹勺中的药，递到他唇边，“来看看你。”
李檀躲开脸，“你那日晕倒，怎么回事？”
池若皱了皱眉，放下勺子，回答道：“没什么事，应该是气血不足吧。”
“气血不足？我改日……”说到一半，李檀停了。
他本是想说派人送些补药过去，可如今他自己都动不了半分，只能靠别人这不知是什么东西的药吊着命，又如何能照顾得到池若的身体？
“没事的，休息一阵子就好了。”池若垂眸，“这是什么药？”
李檀苦笑了一声，“应该是赵嬷嬷用的药，补补身体也还能吊一口气。”
“哪有那么严重？陛下有分寸的。”池若干脆将药放在一边，侧身在李檀身边躺下，李檀顺势将池若揽在臂弯里。
“你说……”他胸膛起伏，“他们是不是都很讨厌我？”
“他们？”池若偏了偏脑袋。
“嗯，陛下、李措、昭妃还有好多人。”李檀的声音很轻，池若听不出他的情绪。
他又问：“那你呢？你讨厌我吗？”
池若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
对于李檀的感情，他也分不清楚。
两人的交易开始于李檀的一次醉酒。当晚暧昧的烛火闪动了近一夜。次日一早，李檀一边递给池若一件干净衣服一边对他说：“做个交易吧。”
做个交易，每当李檀心情不好的时候池若就去陪他。
一开始，李檀的动作很凶，像是将池若当做白日里指摘他、轻视他的那些人一般。
池若也知道，他在泄愤。将那些在旁人身上受到的愤怒、凶狠都发泄在自己身上。
那时李檀每来一次，他身上便或青或紫好几日，但他却不在意，只是想着忍受住这一切或许就能离开皇宫了。
但在后来不知不觉间李檀的动作软了下来，更加亲昵、更加轻柔，就好像变成了真正的情事而非一场无情的交易。
原本公事公办，做完就走的李檀也慢慢会在结束后揽着池若一同说话，或是安静听他弹琴。
于是本该无情的交易在两人的逐渐靠近下早已分不清有情无情。
池若沉默了多久，李檀就安静等了多久。
最后，池若还是垂眸道：“我不知道。”
“连自己的感情都不知道？池若，我该说你是无情还有有情呢？”李檀声音带笑，像是在嘲讽。
池若将脸往李檀身上埋了埋，嗅到了药香下隐藏的甜腻气味。
“那你呢？对我又是什么感情？”池若闷声道。
李檀几乎没有片刻犹豫，“没有感情。”
感受到池若呼吸的停滞，李檀不由勾起一个恶劣的笑。
“我们不是一场交易吗？”似乎是为了强调，他又重重重复一句，“只是一场交易。”
李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所以啊，既然是交易你就不该插手我的事情。哪怕是，我的念想。”
池若立刻坐起身，李檀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这次来是为什么？你不会真的相信了那丫头说的话了吧？”
“你……猜到了？”池若背对着李檀，余光瞥见他单手抻起脑袋侧躺着，眼中似笑非笑。
“穿越，历史，亡国？”李檀轻蔑一笑，“若是真的，那就证明我能够坐上那个位置。历史，之所以是历史，就是说明它无法因为任何人而改变那她就算是做再多都没法阻止我。”
“你不是不相信吗？”池若道。
“我的下一句是，若是这是假的，我便让它成为真的。”李檀坐起身，将手指没入池若柔软而乌黑的长发之中，暧昧又轻柔。
“若是真的，大庸会亡国的！”池若还想再劝。
“于我何干？我只要自己站在最高的地方。让那些曾经践踏过我的人通通都跪在我脚下。亡国？于我何干？就算是遗臭万年又有如何？”
李檀将下巴搭上池若的肩膀，捻起他的一缕发丝绕着指尖转了一圈。
“而且，这岂不是能被算作另一种形式上的，名留青史了？”
“被人骂你就这么乐意？”池若从他手中抽出发丝。
李檀手指间的束缚感消失，他虚虚握了握，嬉笑道：“反正到时候我已经死了，又听不到。”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池若站起身，转身正对他。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又会怎么说我？”
李檀愣了片刻，“无论如何说，你也听不到了。”
“你不在乎身后名，我在乎。”池若闭了闭眼，“更何况那夜你发疯，你开心了，你有气撒完了，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我会被多少人指指点点，你知道他们在背后说我什么吗？”
李檀也收起笑，表情严肃起来，声音上挑：“你就这么不想让他们知道你我关系？”
池若直直对上他几乎要将人穿透的目光，“这样的事情留在史册里，很光彩吗？且不论后人如何评说，就只是当下……”
“你可知道他们背地里说我有多恶心吗？从头到尾，你有在意过我的感受吗？说闹就闹，说发疯就发疯，你为什么就不能稍稍低头呢？”
池若一股脑地把一肚子委屈发泄出来，李檀的表情越来越冷。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
“我？若不是你那日那般胡来我又何苦落到今日的地步？我会被旁人明里暗里指着嘲讽戏弄吗？”池若顿了顿道，“你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
李檀又笑：“我不考虑自己，这世上还有人会考虑我吗？你？”
“你不也是一直在考虑自己吗？”李檀盯着池若，目光灼灼仿佛要将他给看穿。
池若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握起。
良久，李檀最后扫了池若一眼，转身：“走吧。反正从始至终都只是一场交易而已。你要违背，那这场交易可以结束了，随便你想去谁那里。”
池若在原地站了片刻，如李檀所说转身走了。
回到乐行宫后的几日他都将自己锁在屋内，谱曲、弹琴。
可每每琴声响起他又不自觉地去想李檀。
现在在他面前的有三条路。
一是继续和李檀在一起，相信他会继位放自己走；二是听傅然的，劝说李檀让李措继位；三则是最为简单的，听皇帝的，离开李檀，出宫隐姓埋名。
若是在之前，池若一定会毅然决然地选择第三条路。
可是现在，他迟疑了。
忽的，窗外有烟花炸开。池若这才响起今日已是除夕。
门外传来清脆的敲门声，“师兄，这是今夜的饺子，我放在门口啦！你记得……”
话没说完，门便被打开了。
看着面前消瘦疲惫的男人，师妹不由红了眼眶。她轻声喊：“师兄……”
池若蹲下身拿饺子，抬眼便是哭得稀里哗啦的师妹。他惊了惊，“哭什么？”
师妹擦擦眼泪，但怎么也擦不干净，最后干脆放下手让眼泪糊了满脸，“我……那李檀太可恶了！”
池若拿出帕子递给她，“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这件事……我是自愿的。”
师妹不信：“肯定迫于他的淫威你才这么说的！师兄，我们去求陛下，让那个疯子离你远一点吧。”
面对师妹的恳求，池若只是轻轻笑了笑，道：“好了好了，除夕夜不说这个。”
见她还不停下，池若只好道：“走吧，出去走走。”
“你愿意出门啦？”师妹惊喜道。
池若点头，“先擦眼泪，花猫一样。”
师妹三两下擦干净眼泪，拉着池若就往外走，边走边兴致冲冲地道：“师兄今日外头有烟火，可好看啦！我们快走！”
池若被拉着，出了乐行宫来到众乐师聚在一起看烟火的园子。
众人的脸被映得五颜六色，都带着笑。师妹已经叽叽喳喳地围在她师父身边了，池若则寻了个最为角落的位置坐下。
看了一会儿，他的思绪便开始纷飞。
不知道李檀现在在做什么？他的伤好了吗？上次说的结束，是真的要结束了吗？
……
等池若从思绪中抽身时，众人已经收拾东西打算走了。
烟火放完了。
池若垂眸片刻后跟着站起身，却听到周围有两人在谈论什么。
“你知不知道小五去了哪儿？今日怎么没见他？”一人问。
另一人答道：“自然是去了七皇子那里呗！”
池若定住，在原地听两人讲话。
“为什么要去那里？”
“你不知道，之前不是五皇子那事传出来了吗？七皇子就好奇男人是个什么滋味。这不，学着他皇兄来乐行宫挑人了！”
“那小五……？”
“切，为了往上爬被男人睡一睡怎么了？像池若那么清高的都能去，他怎么去不得？”那人搭上另一人的肩膀，神神秘秘道，“说起来，我上次还听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另一人追问。
“就是那日五皇子把七皇子挂在宫门口之前，七皇子还向他讨过池若呢！”
“真的假的？！”他震惊了一瞬后，平静下来，“不过也是。池若可是生了一张好皮，被惦记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这一次七皇子过来为何不去找池若呢？”
“不知道，可能上次被吓怕了吧……”
两人勾肩搭背着走远，池若依旧愣在原地。
那日李檀发疯，是因为这个……？
是因为，他？
想起那夜自己对李檀说得话，池若忽然有些站不稳了，只好扶着柱子缓缓坐下。
就这么干干坐了一夜，有一缕光从天边洒下，池若微微抬眼见不远处有一个圆脸的小姑娘正怯怯望着自己。
池若费力冲她一笑，却见她背后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抱起来，背后的男子瞥了池若一眼，道：“别过去，那人脏得很。”
小姑娘脆生生反驳：“不脏啊，衣裳都是白的！”
“你不懂，快走！”
那小姑娘被男子带走，临走前还疑惑地看了池若一眼。
池若压下唇角，低头看到一只小雀歪歪脑袋往自己身边凑，毛茸茸的，很是可爱。
池若伸出手逗弄了片刻后面前又投下一片阴影。
“大哥哥……”那小姑娘的声音响起，池若再次抬头，只见那小姑娘去而复返手里正端着一只瓷碗。
“大哥哥，还没吃早饭吧？来，喝粥。”小姑娘笑着将手中的白粥递给池若。
池若愣愣接过，往嘴里送了一口没有什么味道：“这是哪里来的？”
“是我的早饭，我不想吃没有味道的东西。”小姑娘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池若轻轻笑了一声，在怀中摸了摸后拿出一颗糖来，“谢谢，这个给你。”
小姑娘接过糖，笑得开心。随后攥着糖坐在池若身边，笑嘻嘻地道：“哥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池若点点头，小姑娘又问：“你为什么不开心？”
“这是个秘密。”
小姑娘轻轻点头，“哦。”
池若觉得奇怪，小孩子的好奇心向来强，这小姑娘竟不再问了。“你不问秘密是什么了？”
“每个人都有秘密，秘密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哥哥不说，我就不问。”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秘密。”池若转过头去，又喝了一勺粥，淡淡道：“很多年前我也为另一个人送过一碗粥。”
“也是没味道的粥吗？”小姑娘的重点似乎有些奇怪。
池若道：“可在那个时候，那碗粥对他而言已经是最好的了。”
“这么可怜啊？是谁呀？”小姑娘很是好奇。
池若抿唇，“你不认识。至于可怜……”他深深出一口气，“确实可怜。”
骨瘦如柴，面黄肌瘦，还带着一身的伤。静静坐在墙角，却在自己看过去的时候愣住。
他应该是怕吓到池若，想要收起那眼神，可却因为保持这幅模样太久一时竟有些迟钝木然，最后没有像他所想的那般笑起来却是露出了一个呆滞的表情。
见池若离去，他又从呆滞转为失落。但不过半刻，池若便端着一个瓷碗走了回来。他蹲在李檀面前，一手端碗，一手将搭在肩上的长发拨到背后。
“只有粥了还有些凉，你不要嫌弃。”池若将微凉瓷勺贴近他的唇，他明显一颤后才缓缓垂眸，像只温顺的犬。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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