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倒影》限量月光

4、第四章

　　车窗被闻昔按下，晚风吹进来，闻昔身上的酒意还是很浓，毕竟他刚喝下了三杯调制后的伏特加。

　　梁嘉澍将闻昔带回了警局，回到警局的路途中，一直都在关注他，留意他的动作，关注他是否有与其他人联系。

　　但闻昔一路上都很沉默，完全听从他的安排，最后坐在了询问室里。

　　“闻昔，男，二十七岁，住在槐安路371号5号楼5层507室，对吧”

　　“是。”

　　梁嘉澍在询问，旁边的警员在记录，墙角的摄像头在闪烁着红光。

　　“住在你隔壁508室的邓初然，你认识吗？”

　　“认识。”

　　“你们关系如何？”

　　“邻居关系。”

　　“邓初然平时有什么朋友吗？你有见过谁曾经来过她家吗？”

　　“不知道，没见过，她在春林上班，我晚上都在Fittro酒吧上班，偶尔下班比较晚，见过她几面。”

　　“邓初然家里有一本《西方画论概述》，书上有两个人的笔记，一个是邓初然，另一个是谁你知道吗？”

　　“是我，那本书是我借给她的。”闻昔仍是像回答前面的问题一般，没有任何迟疑与犹豫就回答了。

　　梁嘉澍又继续询问了闻昔许多关于邓初然的问题，闻昔都一一回答，目前来看，他们确实是普通的邻居关系。

　　“昨天下午，也就是新历308年7月6日下午2点以后，你在做什么?”

　　梁嘉澍注意到，面对这个问题，闻昔不再像之前那般，他像是迟疑回忆了下，神思似乎飘走了，而后又才回答：“昨天下午我在格日城的一家叫做归声书店看书，今天凌晨三点半才回到琴泽市，我到家以后就直接睡了，今天一早就出门上班了。”

　　“圣比斯洲的格日城？”

　　闻昔点了点头。

　　“那有人能证明你昨天下午2点到4点在书店吗？”

　　一直低着头看着审讯桌面的闻昔抬起了头，眼神里露出不耐烦，他直接道：“梁警官，我想出入境记录可以为我证明，你不会查不到吧？”

　　梁嘉澍笑了笑，没有生气，将原本放在文件夹的一张照片翻背过去，合上文件夹，对着闻昔嘱咐道：“好了，你可以走了，但是你最近不能离开琴泽市，由于案件调查的原因，我们可能会随时再请你来协助调查。”

　　“好，我会协助的。”闻昔的语气又恢复往常的淡然，他起身离开问询室，梁嘉澍在他身后，送他出警局。

　　“刚刚在酒吧包厢里，你旁边坐的是祈应远。”梁嘉澍是肯定的语气，显然他认识祈应远：“离他远点儿，少和他接触。”

　　“好，我会的。”走到警局门口，外面已经下起了雨，闻昔简单道别：“走了。”

　　“别，你等等。”梁嘉澍拦住闻昔，又立刻回头去拿了把雨伞，递给闻昔：“这天都下雨了，你还往雨里冲，年轻人还是要照顾自己的身体，别以为淋个雨就没事。”

　　闻昔不想再来警察局，所以没有接伞，梁嘉澍直接把伞强塞进他的手里，然后又给了他一张便利签：“这是我联系方式，如果有关于邓初然其他线索消息，及时联系我。”

　　没有给闻昔拒绝的机会，梁嘉澍直接转身回警局，闻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听到梁嘉澍声音：“当然，如果你有其他需要帮助的事情，也可以联系我。”

　　闻昔有点无语，为什么总有人送他伞？

　　便利签被闻昔收进衣服口袋，他撑开伞，走进了雨天的夜幕，消失了在转角处。

　　凌晨两点，闻昔走上筒子楼，隔壁邓初然的家已经被警察拉了警戒线和封条，他随意看了眼邓初然紧闭的房门，闻到楼道里隐隐传来的香火味，他家门口地上也有香灰。

　　他很快地插钥匙进屋。

　　钥匙被闻昔随意扔在玄关处，鞋都来不及换，他飞速冲向卫生间，直接抱着马桶就开始呕吐。

　　今天还来不及吃晚饭，于是就将晚上喝的酒和午饭吐了个干净，直到最后呕出的全是酸水，才打开水龙头，接水漱口，强压住胃食道的反流，出了卫生间。

　　回到玄关换好脱鞋，然后再回客厅打开投影仪，盛开的向日葵映照在墙上，他坐在沙发上，随便泡了杯面，吃了家中常备的胃药。

　　洗完澡，他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刷着手机，简单地回了戴承消息，告诉他已经没事了。
　　再看了看财经新闻头条，正要关手机的时候，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了新邮件的提醒框。

　　点进邮件，发件人是琴泽大学，内容简单，闻昔一眼就扫完了。

　　“Dear Deng Churan：

　　Congratulations on being admitted to Qinze University to study sculpture at the Academy of Fine Arts.

　　Please report to the school with this email and arrive on September 1st, 308 in the Gregorian calendar.”

　　这是一封录取通知邮件，属于邓初然的录取通知书。

　　邓初然曾向他提起过，入学考试留得是闻昔的邮箱，还让他帮忙留意，如果有消息记得告诉她。

　　目光留在屏幕上的邮件内容，闻昔久违地想起在琴泽大学的光景，他的整个大学生涯都充斥着匆忙和疲累，打工、挣钱、还债，还有不分昼夜的学习是他大学生活的主旋律，他用三年时间完成了原本该四年完成的学业，所以他对学校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

　　若真要论起美好的校园生活，恐怕就只存在他的高中了。

　　高中.......他再想起，好像都已经快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闻昔高中就读于平莱一中，他成绩优异，一直名列第一，直到高三上学期，班级里突然来了一个插班生，他的名字第一次在成绩榜上向下移动了一个位置。

　　那个插班生就是段晏。

　　墙上还放映着夕阳下的向日葵花田，客厅里老旧的立式电风扇在摇头吹着风，发出微弱的吱呀吱呀声响，一明一暗的灯光下，闻昔慢慢睡着了，手机从他手中滑落在沙发上，梦里他好像又回到了高三的那个夏日。

　　睡梦中的闻昔被叫醒，他揉了揉眼，没有起床，而是又埋头在枕头里赖床。

　　“小昔，六点了，再不起床要迟到了哦。”

　　下一秒，还在赖床的闻昔噌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立刻起身换衣服，边换衣服边说：“妈妈，我的闹钟怎么没响，完了完了。”嘴上一边碎碎念，一边冲进卫生间洗漱，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收拾好，穿好校服跑到客厅。

　　夏季炎热，客厅悬挂的吊扇在不停地工作，闻昔拿起桌上早就准备好的面包，然后一口气喝完牛奶，又快速到玄关着急穿鞋和游瑾道别：“妈妈，我去学校了！快要来不及了，牛奶我已经喝掉啦。”

　　等游瑾从厨房出来，门正好被关上，已经看不到闻昔的身影了。

　　“这孩子，才六点一刻，学校八点才上课，今天怎么这么着急？”

　　平莱市是兰因尔洲南方偏远地区的一个小城市，闻昔的家又在平莱市城郊，处于城乡交接处。

　　段晏还在吃早餐，手机就开始响起，他接通电话：“怎么了？”

　　“段晏，我马上就要到你家了，你快给我开门！”还不等段晏回答，闻昔就挂掉了电话，但能从刚才他的声音里听出，他又着急又开心。

　　“陈阿姨，我吃好了。”

　　“好的，少爷。”

　　段晏下楼，穿过他奶奶种植的花园，来到别墅的大门，闸门自动化为他打开，他走出去却没有看到闻昔。

　　明明刚刚还在电话里说自己到门口了，结果根本没有人影。

　　他又望向了门前那条道路的尽头。

　　下一刻，他就看到道路的尽头的转角处，日出的金光洒在少年的身上，少年骑着骑行车朝他而来，夏风灌进了少年白色的校服上衣，猎猎作响。

　　少年应是看到了段晏，一只手扶着自行车车把，一只手朝他挥手，喊着他的名字。

　　“段晏！段晏！”

　　日出的晨光和少年脸上洋溢的笑容，在这一刻，点亮了整个夏日。

　　段晏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自行车刹车，段晏帮闻昔稳住自行车：“你小心点，注意安全。”又帮他将被风吹歪的头发抚平。

　　头发好软。

　　闻昔轻松跃下自行车，打开自己的书包，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纸盒，纸盒看起来是自制的，因为上面还有一幅水粉画。

　　纸盒递到段晏眼前，闻昔满眼期望：“打开看看。”

　　“送给我的？”

　　闻昔点了点头，段晏缓缓拆开纸盒，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竹编兔子。

　　他看向闻昔，闻昔的眼睛亮亮的，就像是藏着星星，正望着他。

　　“怎么突然送我这个？”段晏将竹编兔子拿起来，放在自己的手心上，兔子小巧可爱，甚至还画着两颗红色的眼睛。

　　“你喜欢吗？”

　　“喜欢。”

　　闻昔紧张的心终于落下来，还轻舒了一口气，然后才回答：“上周我们一起去野炊的时候，草地里突然窜出一只兔子，你不是说兔子很可爱吗？”

　　段晏将竹编兔子放进纸盒，然后从闻昔手中接过，抱在怀里，笑着道：“因为我说兔子可爱，所以你就要送我这个？”

　　“活着的兔子的生命比较短暂，如果我送你真正的兔子，将来它回兔星的时候，你肯定会难过，所以我决定送你竹编兔子，可以永远陪着你。”

　　“这也是你这次月考全校第一的奖励，小兔子希望你以后天天开心，永远不要难过。”

　　闻昔将段晏手中的纸盒调整了一个方向，然后伸手给他指纸盒右下角：“我还特地写明，段晏专属限定开心小兔。”

　　话音刚落，闻昔的手就突然被握住，段晏神情严肃：“手指怎么了？怎么贴了这么多创可贴？”

　　闻昔一只手五根手指，三根手指都贴上了创可贴，他想抽回手，但是没抽出来。

　　“编兔子的时候不小心被竹条割到了手，现在已经没事了，我都已经.......。”

　　话没说完，闻昔就被段晏拉着进了他家，闻昔连忙道：“你慢点儿，段晏，我真没.......。”

　　橱窗内，柔和的灯光落在缓缓旋转的纸盒上，竹编小兔就这样安静地躺在定制的橱窗内，段晏沉默地看着橱窗内的纸盒，还有那刺眼的一行字——段晏专属限定开心小兔。

　　“咚咚——”办公室外响起敲门声，段晏转身，回到沙发上：“进。”

　　赵陉潭推门进来，立在段晏身侧，弯腰递出文件。

　　“段总，今天早上七点，媒体报道了一起杀人案件，被杀的人是一名女子，名叫邓初然，现在有自媒体爆料称她的死与通威正际的总经理祈应远有关。”

　　祈应远这个名字，段晏有所印象，因为他曾在签署通威正际人事令时见过这个名字。

　　他快速翻阅手中文件，大致已经了解了事情基本面貌，再往后翻，就是媒体爆料的内容。

　　翻到倒数第三页的时候，他突然皱了眉，手指滑到纸上彩映着的那张照片上。

　　照片上是梁嘉澍将闻昔从酒吧带走的画面，闻昔穿着一身酒吧侍应生的衣服。

　　见段晏的目光停留在这一页上，没有再继续翻阅。

　　虽然段晏离开圣比斯洲时就告诉赵径潭，不用再跟踪闻昔。但现在他揣摩后，小声道：“有自媒体猜测说，邓初然与闻先生是男女朋友，因为邓初然出轨，怀疑闻先生杀了她，所以警方才紧急将他带走了。”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段晏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是以赵陉潭跟在他身边五年的经验，他知道自己的上司生气了。

　　他不禁屏住呼吸，半响过后，才听到纸页翻动的声音，段晏看完文件，然后将文件扔在桌上，声音不怒自威。

　　“祈应远是怎么回事？”

　　赵陉潭立刻回道：“我们的人正在查，保证今天下午五点前向您出具一份详细事件报告。”

　　段晏的手轻敲了敲桌面，吩咐道：“让公关部做好准备，做好应急预案，另外，让人事部重新起一份通威正际总经理人选方案。”

　　“瑞纳不养垃圾。”

　　赵陉潭一直都清楚段晏的行事风格，事实上，早上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他就已经和人事部部长对接了通威正际新的总经理人选备选，他点头道：“是，段总，我这就去办。”

　　等赵陉潭离开，段晏看向桌上那一叠文件，转而又看向那座橱窗，目光深沉，看不出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