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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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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岁月的长河里,会有许许多多不一样的河流汇入,但主流只有一支,而茫茫人海中,最终的走向,最后的归宿,有且只有唯一。
我们小时候总盼望时间能过的快一些,长大后才发现,最不经熬的,就是时间,岁月流逝的痕迹总是在不经意间,回首望去,已是万重山。
朱伟回来已经有两个月了,天气变得暖和,我们也已换上了夏季作训服。
回归到正常训练,多多少少还有点不适应,不是这稀稀拉拉的就是那松松垮垮的。
不过值班员都是和我很熟的班长,他们也没怎么为难我,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对我也是很宽容,经常让我去出一些公差,或者让我组织训练,也没说过我稀拉。
我也对他和别人嬉笑打闹习以为常,虽然每次看见的时候,心里会隐隐作疼,但是都无关紧要了,我反而还喜欢上了这种能清楚的感受到心脏跳动的感觉。
我也会在他和别人闹的时候,去找其他战友聊天打闹,去掩饰我的难过,分担我的忧愁,但我的视线,总还是会时不时的飘向他。
每当这个时候,总会对上他的视线,隔得太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每一次都是他先挪开视线,继续和别人玩耍。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去,春暖花开,连队周围的树也不再萧条,许多的新芽开始生长,嫩绿的颜色点缀着这片土地。
下菜地劳作的时候,我发现去年枯萎的那棵枇杷树,抽了一支新芽。
我赶忙跑到班上,想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班长班长!”我一进门就看到他坐在老位置上,偷偷耍着手机。
“什么事?”他连头都没抬。
“那棵枇杷树抽芽了。”我俯身趴到桌子上,侧着脸看他。
“抽就抽呗,我还以为有督查过来了呢,慌慌张张的。”他把抽屉关上,抬起头看着趴在他面前的我。
“班长真是神了,还好没挖它。”我伸手想拍拍他的脸,想到有些不妥,在半空中选择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以为你班长我吃素的,我也是懂耕耘的好吧。”他双手按在我的头上,轻轻的揉来揉去,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不去看一下吗?”我看着他,平静的脸上没有我预想的兴奋和高兴。
那棵树不是我们一起种的么,为什么,你好像不是很在意啊。
“有什么好看的,天天下菜地,什么时候不能看?”他收回手,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看着我。
“你好像不是…”我话还没说完,黄一龙就从外面冲了进来。
“班长班长!”他一个箭步冲到了班长旁边,打断了我的话。
“又干嘛,你俩能不能别这么激动啊?”这一次他抬头看了黄一龙,嘴角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菜地有条蛇!老大了!”他拖着班长的胳膊,试图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
事实上根本不需要使什么劲,因为他已经从凳子上起来了。
“我靠,真的假的,走走走,今晚有龙凤汤喝了。”他推开趴在桌子上的我,粗鲁的动作让我的脸在桌子上狠狠的摩擦了一下,磨的生疼。
我起身看着他和黄一龙匆匆远去的背影,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
看来那棵枇杷树,对他来说也没那么重要啊,也是好笑,好像那棵枇杷什么时候对他重要过一样。
那棵树,从来只在我的心底里扎根发芽吧。
我甩甩头,对于这样的画面,我已经习以为常了,黄一龙是义务兵,班长多多关怀关照我想也是应该的吧,毕竟义务兵的时候,我也曾享受过不是吗。
等我到菜地,他们还在和那条蛇周旋,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条眼镜蛇,黑白相间的身体,足足有三根手指那么粗。
他拿着锄头在旁边试探着,周围还有两个班长拿着棍子和扫把,准备包抄。
“别弄断了,一会炊事员不好剥皮。”他指挥着其他两个班长。
那条蛇此刻正探着头,脑袋变得扁平,蓄势待发。
我看着他们笨拙的样子,觉得好笑,都是当兵的,这么一条蛇搞半天没弄下来。
我环顾四周,看到一根粗树枝,随手取了下来,走到他旁边。
“班长我来,你们堵在这这么久,它一会暴怒了更不好办,要速战速决。”
对于我的出现,他有点意外,这么一条剧毒的蛇,他诧异我不怕,反而还要上手擒拿,又担心我被咬,忙用手把我拦着。
“你别凑热闹,该干嘛干嘛去,有你什么事?”他转头一脸严肃的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丝丝寒意。
我看着他的变差的脸色,难道我就这么不受你信任,不受你待见吗?
我没有理会他,找准时机从旁边一棍子敲了下去,那蛇在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被我一棍子打住了差不多七寸的地方。
“简简单单啦,一招制敌。”我弯下腰,用手抓住蛇的脑袋,棍子一松开,整条蛇尾就盘了上来,缠在我的手臂上,我甩了甩,没甩开,就提起来看着他。
他脸色好像比刚才更差,刚刚我一棍子下去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他怒吼了一声。
此刻他瞪大着双眼看着我,满脸的不可思议,看着我提着一条剧毒的蛇,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是拿到后勤班吗?”我往前走了两步,他往后退了两步,我停下了脚步,看着他后退的动作,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疼了。
蛇我抓在手里啊,你在害怕什么呢,害怕我会害你吗,害怕蛇有毒还是我有毒呢。
“罗子猛啊,看不出来有这般身手。”胡班从旁边走了过来,看着我手里的蛇,一副想动又不敢动的样子。
“有啥好怕的,我都控制住了。”我抓着蛇的手往他那边递了过去,胡班吓得感觉窜开了好几米。
我心里冷笑了一声。
果然啊,人总有害怕的东西,比如说这条蛇,又或者说是我。我此刻就站在原地,周围的战友离得远远的,倘若我手上没有这条剧毒的蛇,他们又怎会躲开。
是啊,如果我说我是同性恋,我喜欢杨秦青,那和此时此刻抓着剧毒的蛇的我就没有区别,他们一样会躲的远远的。
不知道为什么,内心一股挫败感,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就一定要是我呢?生而为人,为什么不正常的偏偏是我呢?
我低头看着手里那条蛇,它的嘴巴还是长得大大的,仿佛还在叫嚣着,要一口把我吞下去。可是,你小小的身躯,又怎么跟这个世界对抗呢。
我蹲下去捡起了旁边的树棍,朝着那条蛇的头狠狠的敲了过去,一下,两下,直到那头蛇的脑袋变成了一滩血泥,直到胡班走过来拉住我。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左手上血肉模糊的样子,鼻子特别的酸。
也许这就是对抗命运的后果吧。
那么的残忍,那么的破碎不堪。
杨秦青就站在原地,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上前阻拦我,他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我像一个疯子一样,把一条蛇砸的稀巴烂。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反而心里平静了下来,看着眼前自己的节作,还有旁边战友们的错愕,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我这是在做什么呢,怕不是臆想症犯了吧。
“拿后勤班去吧,你手没事吧?”胡班把我扶起来,把我搀扶着往后勤班走去。
我回头看了看他,他还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我。
洗干净手才看到,刚才一直抓着那条蛇敲打,好几下不小心敲到了自己的手,食指的地方已经流血了,还有好几处有淤青。
我居然没有感觉到疼,我当时心里面一直想着的是,为什么不正常的是我?为什么这样的我要被这个社会唾弃,要被这个社会边缘化。
就像那一条毒蛇,它有什么错,为什么人人都要喊打,人人都想吃它。
晚上开饭,没什么胃口,我扒拉两口就出去了,后知后觉的手指开始疼了起来,忍着痛把碗给洗了,就走到围墙后面抽起了烟。
我怨不了谁,毕竟变成这副样子,也只能是我自己的问题,我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可是这个过程真的很痛苦,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还没有办法坦诚面对我的身份,面对我的性取向。
我总在担心有那么一天,当我的身份曝光在阳光下,身边还会有谁,又会有多少的闲言碎语,像刀子一样,一把一把的扔过来。
可不管怎么样,总得活下去吧,哪怕现在路和以后的路都布满荆棘,哪怕每走一步都拉扯着身上的伤口,总不能就这样一了百了吧。
昏暗的夜色慢慢降临,我走回班里,他正坐在那个老位置上,表情严肃,皱着眉头,这次没有在玩手机,而是双手抱胸,看着我从门口走进来。
我有点心虚,仔细想想下午的那件事,自己确实有点疯了。
我低下头,走到床边脱了鞋子,穿着拖鞋走到衣柜前,刚打开衣柜,他说话了。
“手怎么样。”他好像故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
“没事。”我背过手,没有回头看他,继续拉出杂物盒,拿衣服准备去洗澡。
“我看看。”他把我拉到跟前,执意抓过我的手。
看了又怎么样呢,会像第一年的时候那样露出担心的神情吗,会责怪我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这时候黄一龙又进来了。
“班长,洗澡去呀。”他走过来,和班长一起看着我的手。
“罗子,你这个手怕不是要废了。”黄一龙看了看,摇了摇头。
“你现在再不滚,废的就是你。”班长转头看着旁边的黄一龙,表情严肃,这一次没有带着笑意。
感受到班长并不是在开玩笑,黄一龙只得灰溜溜的走开了。
此刻我内心又莫民奇妙的感受到了一阵快感。
看,班长还是在乎我比你多一点。
“没事,破点皮而已。”我抽回手,不想再让他继续看下去。
“等会,你去医务室拿瓶活络油下来。”班长喊住要出门的黄一龙。
“明白。”
“你先去洗澡,洗完澡再上药。”他松开手,拉开抽屉,趴在桌子上玩他的手机去了。
我没有回应他,看着他的头,愣了两秒,拿着换洗衣服就去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