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莺与战争公主》腕下有鬼

75、第 75 章

　　“他们从哪里来的武器？”

　　“木棍，镰刀，各种组装在一起的东西……我就觉得这几天太乱了。”罗里·怀特抱怨道。

　　伊维特已经穿好了铠甲，爱丝特担忧地趴在窗子上，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今天的阳光很好，好到有点炫目，一切都鲜艳得不像是会发生坏事。

　　“马上把他们镇压下来，一定要赶尽杀绝，”老国王突然说话了，“不能让这种想法到处蔓延。”

　　他说得像是在谈论一场山火。伊维特感觉怪怪的，她说：“我知道。”这就把事情变得像是老国王在担心她，但事实上，她清晰地感觉到，老国王是在对自己下命令。

　　这件事更让她觉得讨厌。但她心想，自己或许是已经习惯了反抗诺顿公爵和埃德琳王后，她从来没有在一个真正的家族里待过，或许就是这样，才不适应，不知道什么才是合适和正确的。她尽量适应。

　　伊维特走出门外的时候，莫伊拉·怀特已经召集了从沼泽城来的人。伊维特示意一位负责查探消息的士兵上前。

　　“博福特大人，王后和公爵正在搜索王宫，他们征用了所有的卫兵，目前腾不出手。”士兵说。

　　伊维特并不是这里最应该反击的人，可能局势越乱，对她反而越好。诺顿公爵出手之前，她也是不会出手的。但他们正忙着搜王宫，没猜错的话，一定是在找老国王的下落。

　　他们分析了局势，认为对方的人数太少，根本构不成威胁。就像老国王说的那样，镇压那种想法才是最重要的。那种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改变税法的想法。伊维特策马奔向王宫。

　　王城广场上一片混乱。几个本来在广场上进行常规队列练习的士兵，被农民团团围住。他既没办法改变税法，也听不懂沼泽城的方言，因此只能成为发泄愤怒的对象。

　　“投降吧，这不是你能做到的，”伊维特跳下马，对人群中的玛娜·康纳喊话。

　　她正在一个路边店铺的遮阳棚下，坐在几个叠成一堆的木板箱上。她手里拿着一个番茄，汁水顺着指缝流下来，身边坐着几个年轻的农夫。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人捉弄那个卫兵，把鸡蛋在他脑袋上敲破。

　　“背信弃义的家伙，”玛娜·康纳用手指不客气地指着伊维特，从木板箱上跳下来。几个年轻农夫也随着她跳下来，手里是镰刀和斧头。

　　伊维特的身后是莫伊拉·怀特，见到她，其中一个农夫瑟缩了一下。他听说过女骑士的传说，她能俘虏亚历山大三世国王，想必一定能砍下自己的脑袋。

　　“怕什么，”玛娜·康纳转身看着他，呵斥道。但下一秒，她犹豫了起来。

　　莫伊拉·怀特身后，是无数全副武装的骑士。他们全都挤在一个小巷子里，密密麻麻，看不到头，马儿的脑袋贴着脑袋。只要伊维特再向前走一步，他们就能挤到广场上，四处散开，置农民们于死地。

　　“请你不要给我们双方增加不必要的麻烦，”伊维特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挺温柔的，玛娜·康纳只觉得内心一股冷意。她情不自禁地把小儿子拉过来，俯下身抱了抱他，然后重新挺直腰杆。

　　玛娜·康纳说：“我们早就知道会死，我们不在乎。”她的胸口上下起伏着，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

　　伊维特的弓箭手们在广场上散开，把弓拉到全满。伊维特举起左手，示意他们停下。

　　“康纳女士，只要你说一句话，所有人都不必死，”伊维特提醒她。

　　那个被鸡蛋捉弄的士兵，一被人们放开，就马上跑了个没影。他钻进一个巷子里，很快就不见了。

　　“你明明答应过我们的！你说你吃野菜长大，每天打猎，活得和农民没什么两样。你说……”

　　玛娜·康纳明显生气了，但她更生气的是自己，她竟然真的相信了这个年轻的公主，真的相信她会帮农民伸张正义。

　　“我很抱歉，但这个世界上是有秩序的。违反秩序的人，只会给别人造成混乱和痛苦。”

　　伊维特轻轻做了个手势，莫伊拉·怀特立刻行动，扑倒了玛娜·康纳。接下来，所有的事情都顺理成章，大部分人被活捉，反抗的人丧命，他们把这些人像牲畜一样赶到一起，前往王宫的地牢。

　　一切都结束的时候，莫伊拉·怀特站在王城广场上，看着伊维特的身影，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博福特大人，您真的答应过他们，要减轻赋税吗？”莫伊拉·怀特小心翼翼地问，但她又有点不想再小心下去了。

　　罗里·怀特对她摇摇头，让她不要说了，但莫伊拉必须说，她必须现在就问，现在就知道问题的答案。没有这个答案，她哪里都去不了，什么事都完不成。

　　“是的，我答应过，”伊维特漫不经心地说。她正在考虑，怎样才能从诺顿公爵手里夺回王位。现在她知道，老国王还活着，那她就应该把属于博福特家族的王位夺回来，把一切变成本该是的样子。

　　“那您为什么没有履行诺言？”

　　莫伊拉声音里激动的情绪，已经再也掩盖不住了。

　　她看到玛娜·康纳，就像看到自己在抢掠中死去的母亲。她也是农妇，也是农妇的孩子。曾经，莫伊拉很感激奥古斯大人，他把自己从农民里拔出来，给自己成为骑士的机会。但现在她觉得这像一个诅咒。

　　“莫伊拉，他们是不可能这样改变税法的，”伊维特耐心地解释道，“唯一的办法，是换一个国王。我们需要一个懂得体谅人们的国王，我们已经找到了。”

　　她的意思非常明白，甚至隐约有一种责怪的意味。虽然伊维特没有明说，但是莫伊拉可以感觉到。伊维特的意思是，她已经很仁慈了，如果是别人，会直接把他们全都杀光的。

　　莫伊拉感觉屈辱像淋过大雨一样，泼在自己身上。她没有再争辩，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了。

　　“博福特大人，我姐姐会想通的，请您不要怪罪她，”罗里·怀特讨好地说。

　　他也不明白姐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从前，他还会和红宝石骑士团的其他人一起，嘲笑姐姐天天挂在嘴上的骑士忠诚。现在她的忠诚终于变成了怨恨。

　　“没关系，”伊维特叹了一口气，转过来，叮嘱他，“不要让地牢的人为难玛娜·康纳和她的孩子，她是个勇敢的人。”

　　“您不离开吗？”一般来说，罗里·怀特是没资格询问主人的去向的，但这一次，他看到艾登小姐在准备晚饭了。

　　伊维特没有回答，她一向不会回答太多问题，身边人也早就习惯了。不远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米歇尔·阿诺德出现在王宫广场上，身后还有其他贵族男子。

　　他们都是米歇尔·阿诺德拉拢来的，在幕后秘密地站到了伊维特这一边。

　　“准备好了吗？”伊维特询问道。

　　“博福特大人，我们没有时间了，只能现在就行动，”米歇尔·阿诺德有点着急，“诺顿公爵正在准备转移财产，虽然还不知道目的地，但肯定是海外。”

　　伊维特叹了一口气，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会不会太仓促了？”

　　“全都已经准备好了，而且，今天发动的话，可以借着农民起义的借口掩护。”米歇尔·阿诺德说，他的红色披风在秋风中猎猎舞动。

　　伊维特跳上马，往王宫的方向去。就是今天了。一切都刚刚好，她甚至和自己的父亲重新相见了。一切都会很顺利的，而且爱丝特替我祈祷过了，伊维特想。

　　王宫显得非常冷清。没有到处走来走去的男仆和女仆，没有前来赴晚宴的宾客，没有乐师和小丑。一切都显现出，现在是紧急状况，而人们正在戒备。

　　“每个房间都搜查，不要放过床底和柜子。”伊维特吩咐道。

　　她早就得到了自己的军队，早就拥有了将军的荣耀，现在她终于能把矛头对准自己一直以来的目标了。

　　这么多天的忍耐是有用的，现在她有了意外收获，她甚至得到了一个正当的借口。

　　两个士兵押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来到伊维特面前。

　　“把约书华博士放开吧，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学者，”伊维特甚至为老者拉开一张椅子，以便他那双不灵便的腿可以休息一下，但他却没有坐，满脸怒气。

　　伊维特只好自己坐在那张餐桌边的椅子上。她很有耐心，或者说，地牢很有耐心。她不会像威廉王子一样折磨别人，她遇到不愿意合作的人，只是会换一个人来做而已。

　　约书华的确是斯兰特王国的学院里最有名望的长者，也是御前会议上一位永远不会缺席的大臣，大家都说他就是渊博的代名词。如果由他来宣布这个消息，再好不过了。

　　“你的情夫是谁？”出乎意料地，老者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伊维特起初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但看他眼睛里充满着怒气，不像是有心情开玩笑的样子。

　　“抱歉，你说什么？”伊维特诧异地问。

　　“我问，你的情夫呢？你夺得了王位，总不能不结婚，把王国留给其它家族吧。如果斯兰特王国的命运，将会掌握在一个卑贱的情夫手中，那么我要知道他的名字。”老者仍然有怒气，但说话的语气已经缓和了下来。

　　伊维特又好笑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什么情夫。”

　　老者以为她和曾经的女皇一样，是带着外国情夫回到故土争权夺利的。不可否认的是，如果老国王没有出现，她真的会自己坐上那个位置。她确实从没有想过，没有继承人该怎么办。或许从侄子里挑选一个？

　　“你去写一篇文章，用四种语言。告诉整个大陆，博福特家族的伊维特，将为了父亲发起战争，夺回王位。等老国王重新回到王位上，诺顿公爵的整个家族都会被赶尽杀绝。”

　　伊维特扔下这句话，就匆匆离开了。从窗子里，她看到一个卫兵打了手势，他们缩小了范围，已经确定了诺顿公爵的方位。

　　她拐过一条挂满油画的走廊，来到那个大厅。诺顿公爵正坐在两个卫兵中间，无比冷静，好像只是从一场宴会中出来透透风。

　　“公爵，我们又见面了。”伊维特微笑着，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