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莺与战争公主》腕下有鬼

6、第 6 章

　　一个没有任何标志的马车驶到王宫前，骑士们伸出手拦截。“车里是谁？”

　　马车夫回答：“车里是公主殿下。”

　　骑士们诧异了。昨天，皇家骑士团在广场上搜捕公主。广场上，人们低声密语，议论着王室内部的明争暗斗。贵族们都认为，诺顿公爵要对老国王的唯一后嗣痛下杀手，博福特王朝将要终结。公主怎么会自投罗网呢？

　　骑士们低声相互讨论了一下，迟迟没有决定。马车夫又说：“公主殿下收到了威廉王子的邀请。”

　　如果这是威廉王子的计划，骑士们就应该放这辆马车进去。站在左侧的骑士向右侧的骑士点点头，放行了。

　　要真正进入王宫，还要穿过一片广阔的花园。花园里，成片的郁金香簇拥着用灌木修剪而成的绿墙迷宫。钉上铁的马掌踏在砖石上，发出哒哒的声音。马车沿直线行驶，进入一段被绿墙遮住的道路。

　　马车的速度减缓，一个穿灰色斗篷的女人从车上跳了下来。她快步走进绿墙迷宫，一转身就不见了。

　　马车恢复原本的速度，驶出了花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萨凡娜在绿墙迷宫里走得飞快。斗篷的边缘扬起来，扫过两侧的灌木墙。她是来刺杀诺顿公爵的。

　　她身后响起说话声，一个头发花白的园丁微笑着，说：“大人，您迷路了吗？请往这边走。”

　　“谢谢。”萨凡娜朝着园丁所指的方向走去。

　　园丁愣在原地。在这花园里迷路的高官贵族数不胜数，他常常给人指路，但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谢谢。

　　萨凡娜离开花园，进入王宫的其中一个侧门。为了伪装，她需要去女仆的更衣室，找一套侍女所穿的裙装。她回忆着线人送来的王宫地图。

　　王宫中最主要的三个大厅，是红厅、白厅和水晶厅，分别作为御前会议、王室成员家庭聚会、接待外国来宾的场所。红厅和水晶厅在南侧；北侧是白厅，以及国王和王后的寝宫。

　　一个女仆发现了她。

　　她只看到萨凡娜兜帽下的半张脸，以为这是一位英俊的贵族，就偷偷跟着他，希望能看到他的全脸。由于害羞，她躲在十几步之外，用建筑的拐角隐藏自己。

　　萨凡娜正在水晶厅附近。她穿过一个空荡荡的走廊，走廊一侧是透着阳光的玻璃窗户，一侧是许多奢华的房间，这些房间都是为外国大使们准备的。仆人们的房间在地下一层，入口非常隐蔽，他们被视为肮脏的，只能在王室和贵族看不到的地方生活。

　　萨凡娜走下阶梯，拉开地下室的木门，弯腰钻了进去。叫做温妮的女仆困惑地站在原地，她露出怀疑的神情，跟了上去。

　　地下室一片昏暗，通道两侧都是房间，房间里的仆人很多，每个人都忙忙碌碌。一个脸上沾有面粉的男仆，端着一盆巨大的面团，骂骂咧咧地穿过人群。一位慈祥的老女仆正在擦洗木桌。

　　萨凡娜绕过热闹的地方，越过一个又一个房间，观察着木门上铁质的字母。盥洗室，厨房……

　　一个人拉住她的斗篷，萨凡娜回头，看见一个包着蕾丝边头巾的女仆，愤怒地瞪着她。

　　女仆温妮不由分说地拉住萨凡娜，进入一个储物间，砰的一声关上门。两人站在成排的木架之间，木架上堆放着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

　　“大人，您怎么能到地下室来呢？”女仆温妮急迫地说，“不管您的情人是谁，您只会伤害她的名声。她是女仆，您是贵族，您一定不会娶她。别人听说她和贵族私通，她的日子就不好过，而且将来嫁人……”

　　萨凡娜听了一会，然后笑了。她解开温妮系在脖子上的头巾绳子，取下头巾。温妮问：“您在干什么？”

　　萨凡娜把头巾卷起来，塞进温妮嘴里，绳子在她脑后打结。女仆温妮挣扎着，但力气不如萨凡娜大，被按倒在地上。

　　萨凡娜解开了她领口的蝴蝶结。温妮惊恐地睁大双眼，两行眼泪从她稚嫩的脸上流下来。

　　“别怕，我只是想要你的衣服。”萨凡娜轻声说。

　　这并不能安慰温妮。萨凡娜低头研究上衣的解法时，温妮用力扬起上半身，用头狠狠地撞了萨凡娜的脑袋一下。萨凡娜吃痛，发出嘶的一声，腾出一只手把温妮的脑袋紧紧按在地上。

　　温妮像出水的鱼一样扭动着，萨凡娜怎样都不能让她安静下来。

　　“你害怕我□□你吗？我也是女人。”萨凡娜恳切地说，同时右手牢牢地摁着温妮的头。她已经得到了所有的衣物。

　　萨凡娜用一条绑带把温妮的双手捆在木架上，她怎么也搞不清那条绑带应该绑在衣服的哪里。绑好之后，她放开温妮。

　　更换自己的衣服之前，萨凡娜把脱下的斗篷盖在温妮身上，遮住她的身体。

　　温妮用力踢了一脚摆放玻璃制品的木架。木架摇晃了一下，倒向另一个木架。大大小小的玻璃茶杯和酒壶落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响声，整个地下室都听得见。

　　“该死的。”萨凡娜骂了一句。她立刻冲向出口，夺门而出。

　　几秒钟的安静之后，人们的脚步声密集地响起。她加快脚步。

　　在她身后，人们冲进储物间。

　　萨凡娜越走越快，跑了起来，不一会，身后吵闹的声音就消失了。她装作若无其事，放慢脚步，推开了厨房的木门。要想刺杀诺顿公爵，她还需要一个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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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宫北部侧门外，有一栋矮小的建筑。一个瘦巴巴的小老头穿着礼服，背着手在房间里巡视，打量着面前的几个女人。她们都穿着华丽的裙装，只有爱丝特穿着朴素的衣服。

　　爱丝特昨晚偷看了厨师玛莎带回来的地图，是王宫。姐姐独自刺杀诺顿公爵，就算成功，也不可能活着离开。爱丝特已经想好，进入王宫之后，就算帮不上忙，至少可以和姐姐死在一起。

　　小老头是掌管王宫乐团的官员，唱花腔女高音的奥斯汀夫人生病了，他要挑一个人顶替。“在王宫演出，观众都是大人物，不能出一点差错。只有你们当中最优秀的人，才能得到这个机会。”

　　小老头眯缝眼睛打量她们，不时朝一个人耳语，她们听到后露出失望的表情，离开房间。最后只剩下爱丝特和一位金发的女人。

　　金发女人问爱丝特：“你常在哪个剧院演出？”

　　爱丝特回答：“阿狄丽娜大街的桃心剧院。”

　　叫做雪莉的金发女人笑了一声，她从前根本没听说过这个剧院。

　　金发的雪莉高昂起头，对小老头说：“我认为这位小姐的资格不如我充分。我经常受邀在上城区的大剧院表演，王城里爱听歌剧的贵族们都知道我的名字。”

　　小老头看了一眼爱丝特简朴的衣装。贫穷的市民绝对请不起真正懂歌剧的老师。一个连贵族头衔都没有的女人，怎么可能唱得好歌剧呢？小老头想，她虽然漂亮，但如果唱不好，会给他带来大麻烦。他说：“那么，怀特小姐，你回去吧。”

　　“您还没有听过我唱歌呢。”爱丝特坚定地说。

　　小老头说：“奥斯汀夫人是整个王国最好的花腔女高音。如果你能唱出她的最高音，我就让你去。”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没人能唱得跟奥斯汀夫人一样高。金发的雪莉抱着手臂，颇为不屑地看着爱丝特。她练习多年，只能唱到比奥斯汀夫人低半音的位置，这个才十八岁的女孩怎么可能做到？

　　小老头拉开书桌的抽屉，取出一张咏叹调的歌谱。

　　这是一段女主角的独白。她爱上了一个执着的人，他们曾经风雨同舟，最后却兵戈相见，爱情和理想不能共存的痛苦撕裂了她的心。这一首曲子正是在表现女主角内心的痛苦，它是整场歌剧里难度最高的曲子。爱丝特默不作声地读着歌谱，那些音符自动在她心中变成一首动听的歌。

　　爱丝特放下歌谱，表示她准备好了。她有些紧张，但每一次，她一张嘴，就再也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或是观众的存在，她变成了声音本身。

　　金发的雪莉惊讶地张大嘴，这样的演员，本应在大剧院表演，怎么会埋没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剧院呢？

　　小老头闭着眼，陶醉地听着。爱丝特音域宽广，对技巧运用纯熟，而且，她对女主角产生了强烈的共情，歌声中的感情非常充沛。身边的雪莉哼了一声，他惊醒过来，对自己刚才的状态感到十分尴尬。

　　那个难度最高的唱段就要出现了。雪莉紧盯着她，希望她出些什么差错。

　　爱丝特无比自然地完成了最高音，如此轻松，就像黄油在热水里融化一样。

　　小老头赞赏地看着她。他已经不打算让爱丝特假扮成奥斯汀夫人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要隆重地向观众介绍这位女高音。

　　到了自由发挥的唱段，爱丝特没有停下，她的声音在小小的房间里盘旋，填满了每一寸空间。即使是又失落又嫉妒的雪莉，也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了，她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和歌声共鸣，目光无法从爱丝特身上移开。

　　爱丝特唱出一个更高的音，竟然比奥斯汀夫人高了一整个八度。她更华美，更激昂，雪莉仿佛能看到故事里那个绝望的女人。

　　爱丝特停下来，知道自己做到了，却不像往常表演结束时那样微笑。一滴眼泪莫名其妙地从她眼角滑落。

　　“恭喜，你可以进入王宫了。”小老头鼓起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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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宫厨房的木门吱呀了一声。现在还不是午饭时间，厨房里只有零星几个人，正在做一些甜点。听到木门开关的声音，他们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萨凡娜穿着和他们一样的衣服，现在她是他们其中一员了。

　　厨房很大，排着几排长桌，有一整面墙都是烧着火的炉子，另一面墙像储物间一样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面粉一类的食材。做甜点的几个人在房间的另一头。萨凡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不同尺寸的厨师刀挂在墙上一块木板里，萨凡娜取下一把和她小臂一样长的，用裙子的褶皱盖住，打算就这样攥着裙子离开。

　　一个骑士破门而入，他拔出长剑，说：“所有人！地下室混入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女仆温妮正在指认他。你们全都跟我走。”

　　做甜品的几个人陆陆续续离开了厨房。骑士站在门口监督着。

　　萨凡娜把手背在身后，将厨师刀藏进袖子里，只露出刀尖。

　　“赶紧出来。”骑士催促道。

　　“大人，炉子里的火还没熄。”萨凡娜低声下气地说。

　　“那就快点把火熄灭。”骑士说。

　　萨凡娜飞快地划破了架子顶端的面粉口袋，面粉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

　　“你在干什么？！”骑士吼道。

　　萨凡娜抓了一把面粉，扔到骑士脸上。他满脸面粉，紧闭着眼睛，没有目标地朝各个方向举着剑。

　　萨凡娜冲出房间，身后传来爆炸的巨大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