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莺与战争公主》腕下有鬼

38、第 38 章

　　“这就是魔术表演。”艾米开心地说，“是不是很逼真？”

　　一个金色短发的脑袋被挑在一根木棍上，两边站着两个斯兰特士兵。爱丝特曾经在王城见过他们红色的军装。两个士兵看见她们走在路上，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明显的变化。

　　爱丝特的心往下一沉。威廉王子已经退兵了，难道伊维特已经死了吗？

　　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的双腿移动，跟上蹦蹦跳跳的艾米，来到悬挂的脑袋前。

　　城门的一侧，布莱克·贝克小心地在小巷的砖瓦缝隙里找到一个小洞，把自己的三块金币藏进去。退后一步，记住位置，他满意地转身离开，走向在城门下仰着头的两个女人。

　　爱丝特仰着头，带着一种揭晓答案的恐惧，紧紧盯着那双金色的眼睛。它们已经变得无神。脸上有许多伤口和血迹，几乎让人看不清这是一个人的五官。脑袋的脸上带着一种似有若无的微笑，嘴唇向两侧牵去。

　　至少这不是伊维特。爱丝特高兴得想哭。她马上认出来，这是她在白房子见过的年轻男人，伯尼·布尔沃，撒迦利亚夫人的情人。

　　现在撒迦利亚夫人可能很伤心，这个念头只是在爱丝特心里一闪而过，她太高兴了，没时间去想别人的死亡和痛苦。

　　艾米说：“姐姐，我就说你肯定会喜欢的。”

　　布莱克·贝克从背后抢走一个斯兰特士兵的长剑。这些看守的士兵都是些毫无经验的年轻人，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袭击。

　　他一连杀了两个士兵。艾米站在原地，浑身僵硬，无法动弹。无法言说的恐惧充斥着艾米的眼睛。

　　布莱克·贝克用剑指着爱丝特，说：“把你身上所有的钱都交出来。”

　　爱丝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杀了两个人，竟然只是为了抢钱。她慢慢从自己的围兜里拿出二十个银币，解下身上的短外套，把银币包在外套里，递给他。

　　等这一切完成，爱丝特抬起头，扫视四周。艾米已经不见踪影。还好，爱丝特深吸一口气。她提前和艾米约定过，遇到危险的时候，姐姐会拖延时间，让她抓住机会逃跑。

　　布莱克·贝克把包着的银币扔到两个士兵的身体上。他等会还要搜刮两人身上的东西，他已经把这一堆血肉、衣物和金银看成他自己的财产了。

　　他并没有放下长剑，仍然盯着爱丝特。

　　“现在我可以走了吗？”爱丝特尽量轻柔地问。

　　布莱克·贝克嗤笑一声：“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可以离开了？”

　　爱丝特慢慢向后退，靠近两个士兵躺在地上的身体。她飞快地从地上捡起士兵的长剑。

　　布莱克·贝克被她的动作搞糊涂了。为什么这个女人要把裙摆提起来？爱丝特一剑砍伤的布莱克·贝克的小腿。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一个骑着马的人从不远处飞驰过来。

　　伊维特俯下身，把爱丝特拉上马。布莱克·贝克狂笑着，说：“你来了？我正等着你呢。”

　　伊维特拉紧缰绳，骏马飞驰着，离开了城门。爱丝特疯狂地流着泪。

　　身后，一大群穿着红色军装的士兵朝城门冲过来。布莱克·贝克站在原地，身边是两个士兵的尸体，他手里的长剑还在滴血。

　　“往前冲！抓住那个歹徒！”斯兰特军队中的长官对士兵们命令道。

　　爱丝特发现这不是去塞利西亚城堡的方向。伊维特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说：“城堡不能再回去了，我们在城外的森林里躲藏，那里有一座小木屋。”

　　那是她父亲曾经专门为狩猎而建造的一座小木屋。当伊维特得知父亲和自己一样，非常擅长狩猎时，她几乎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年轻版本的父亲。

　　在城堡的各种物品里，她隐约窥见了父亲年轻时的样子。

　　爱丝特乖巧地点点头，尽量把自己缩得更小，以免影响伊维特驾驭马匹。她仍然在止不住地流泪，不停发出抽噎的小声音。伊维特在她的脑袋上蹭了蹭自己的脸颊，表示安慰。

　　“到了那里，我们就安全了。”伊维特低声说。

　　身后，一只飞箭射来，噌的一声钉在了旁边的一个枯树桩上。

　　爱丝特连忙回过头，一队斯兰特士兵骑在马上，马不停蹄地追逐着她们。

　　“亨利·博福特，我们早就发现了，那个脑袋不是你的。”为首的小军官高声大喊。

　　爱丝特感到一阵恍惚，她已经很久没听到别人对她说斯兰特语了。

　　突然，另一队穿着绿色军装的小队出现了。伊维特在爱丝特耳边说：“和我一起跳下马。”她朝苏尔士军队的队伍里撞去，队伍自动为骏马让出了一条缝隙。

　　伊维特马上跳下马，伸出手，准备接住爱丝特。爱丝特没有让她接，自己站稳了。

　　队首一个面无表情的军官回过头，对伊维特轻轻点点头，表示他看见她了。

　　伊维特拉着爱丝特：“快走。”

　　“我们去哪儿？”爱丝特大惑不解。她还以为伊维特一定是这场战斗的重心。

　　不远处是一架马车，上面坐着一个爱丝特非常眼熟，绝对不会忘记的人。萨凡娜朝妹妹挥了挥手，悠闲地摆弄了一下手里的烟斗。她在沼泽城学会了抽烟斗。

　　伊维特仿佛卸下来一个重担，脸上一瞬间露出非常疲惫的表情。她在城堡外找寻爱丝特，但很快发现那只是一个陷阱。一个铁匠追着她，准备拿她的脑袋去换取和平。

　　撒迦利亚夫人命令卫兵杀了铁匠，告诉伊维特，她再也不能回到城堡里去。伊维特第二天在城门上看到了一个“亨利·博福特”的脑袋。夫人还真狠心啊，伊维特心想。

　　这三四天里，她一刻都没有休息过，只有在马上就要昏过去的时候，才会睡上两三个小时。

　　两人在草坪上飞跑着，身后，两队士兵在森林间交战。

　　萨凡娜远远地看见她们，从车前的驾驶位置跳了下来，绕到马车后面，搬出一套轻便的锁子甲。铠甲旁边是伊维特的剑，不是红宝石长剑，而是她到沼泽城之前使用的那一把。

　　不知为何，红宝石长剑已经成为了“亨利·博福特”的一个标志。比起一个长着金色眼睛的脑袋，斯兰特军队现在希望看到红宝石长剑，悬挂在城门上。

　　萨凡娜示意爱丝特，帮伊维特穿上铠甲。伊维特简短地对萨凡娜说：“他们发现伯尼·布尔沃了。已经不可能有和平了。格兰特将军让纳萨涅伊发起冲锋，撒迦利亚夫人不失败，将军是不会进城的。”

　　萨凡娜微笑起来，脸上浮现出赞许的表情，仿佛她们正在谈论一场商业竞赛。“这个将军真是精明。”

　　爱丝特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也不知道每个人要干什么。但是她帮伊维特穿过很多次铠甲，一拿到铠甲，她就熟练地把前胸后胸披到伊维特身上，动作根本没有经过思考。

　　“纳萨涅伊能赢吗？”萨凡娜用一种仿佛看骑马比赛下注的语调问。伊维特说：“撒迦利亚夫人和格兰特将军做了交易，用一座城市，换取了将军的三万人的尖锐军队。这些士兵不是农民，都是由领主专门供养和训练的。”

　　萨凡娜小小地惊叹了一声。这种财力，只有苏尔士的国王亚历山大三世才有。

　　“别看了，”萨凡娜转过身对爱丝特说，“有什么好看的，等下他们打过来了怎么办？”她的语调还是一样悠闲，听不出对战况的担忧。

　　爱丝特天真地问：“伊维特，你要去哪里？”

　　伊维特和萨凡娜对视了一下，她无奈地笑着，说：“当然是上战场。”

　　萨凡娜嗯了一声，漠不关心地抚摸着马匹的鬃毛。

　　“为什么？”爱丝特猝然发现，自己刚才正在给伊维特披戴铠甲，“但是你是领主，你应该……我们都已经逃出来了……”

　　伊维特无奈地低着头，细心地解释说：“是你已经逃出来了，”她在“你”这个词上咬字强调了一下，“那是我父亲的城堡，这是我父亲的沼泽城，我不能把它们让给威廉王子，也不能交给苏尔士人。”

　　萨凡娜已经爬上马车，她在马车的木框上敲了敲烟斗，耸耸肩，说：“爱丝特，快点上车，我可不允许你跟着上战场。”过了一会，她叹口气，沉重地小声对妹妹说：“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

　　“快上车。”伊维特开始板起脸，严肃地催促道。

　　“不行，可是……”爱丝特一时间无法接受，自己刚脱离险境，在意料之外的情况下和伊维特重逢，她却又要跑到战场上去。

　　她知道自己是劝不回伊维特的，急忙胡乱地把眼泪擦干，用力抱了一下伊维特。

　　伊维特穿着铠甲，没有抱回她，只是对她点点头。爱丝特不想说再见，感到这个词有些不祥，她说：“我在小木屋等你。”

　　萨凡娜看见妹妹的拥抱，脸色突然一变。爱丝特很快就松开了，爬上马车，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很多眼。

　　伊维特拿起长剑，跳上一匹披着银色铠甲的战马，以最快速度离开了。

　　如果是在以前，伊维特根本不会在意，是否有人来和她道别。她不会把任何人挂念在心，不会让任何事情阻碍她为家族的荣耀而战。爱丝特眼睛里的泪光让她犹豫了一下。

　　萨凡娜立刻甩起马鞭，策令马匹迅速离开。这里毕竟是战场边缘，多待几分钟，就可能有意想不到的危险发生。

　　军官纳萨涅伊领来的三万精兵，表现好得出乎意料。他们几乎没有伤亡，就杀死了斯兰特军队的好几个队伍。战线不仅没有往南边移动，而且还向北部推进。

　　因为二十万这个数字而选择保守撤退的苏尔士军官，此时都感到十分后悔。军官纳萨涅伊冲在前线，几乎拿下了半个沼泽城。失去的阵地全都由他夺回，军官们非常眼红，他的奖赏和爵位，将来只多不少。

　　苏尔士国王亚历山大三世很关心这场战争。他命令骑士驾驭快马，不间断地从沼泽城到苏尔士王城传递消息。军官纳萨涅伊得胜的消息，三天就传到了亚历山大三世的耳朵里。途中累死了四匹马。

　　军官纳萨涅伊得到公爵的头衔，他的封地很富饶。

　　回到小木屋，萨凡娜把一些行李从马车上取下来。这间小木屋一直有城堡里的仆人打扫，只不过第二次沼泽城战争爆发之后，它就荒废了。屋子里积累了一些灰尘。

　　爱丝特沉默地打扫着屋子。她做得很卖力，把小木屋的三个房间全都打扫了。连那些铜质涂金的家具上繁密的花纹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萨凡娜只在需要搬动一些沉重家具的时候帮忙。

　　爱丝特的表情不好，她正在努力消化刚才的告别。如果萨凡娜想得没错的话，妹妹可能还正在努力劝说自己，伊维特一定会活着回来，之类的。

　　等爱丝特看起来稍微好了一点，萨凡娜把手里的烟斗放在桌上，严肃地盯着她。爱丝特第一次对姐姐感到有些害怕，她不安地问：“姐姐，怎么了？”

　　“现在不适合问这件事，但是必须说清楚。”萨凡娜的开场白让爱丝特觉得很不舒服。

　　“姐姐，我之前说的话不是真的，当时我只是太伤心了……”爱丝特真诚地说，“我怎么可能会不想再见到你呢？”

　　萨凡娜依然盯着她，脸上的表情还是非常严肃。爱丝特疑惑地把头歪向一边，难道姐姐想的不是这件事？

　　“我知道，”萨凡娜好不容易笑了一下。她没有在忙着交易，脸上就不是那种亲近的笑容，只有爱丝特知道她很严肃，比任何人都更严肃。“你说的那天我就知道了。”

　　“那就好。”爱丝特不安地拉出一张椅子，在上面坐下，她的手还脏兮兮的。她用桌边的一块毛巾随手擦了一下。

　　“你是不是爱上伊维特了？”萨凡娜突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