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第 30 章 ...
-
听说老国王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私生子,诺顿公爵自然勃然大怒,甚至为此和埃德琳王后吵了一架。王宫方面宣布沼泽城已经脱离斯兰特王国,现在它和附近所有属于斯兰特的城市为敌,通往内陆的交易通道全部关闭。
这并不是伊维特关心的事情。她每天都穿梭在苏尔士的军队当中,观察这些人的纪律和训练方式。他们的战斗技能比斯兰特军队的好得多,这得益于一种为期几个月,不断周期重复的体能训练。这些体能训练大都很简单,包括一些负重和跑步的内容。
伊维特召来怀特姐弟,让他们用这种训练方法。他们俩是攻占城堡时唯一幸存的两位骑士,这一对来自农村的双胞胎很快就大大提升了身体素质。这一点让伊维特欣喜若狂,她把城堡投降的卫兵组织起来,进行大规模的训练。
爱丝特的左手痊愈了,但留下了一道恐怖的疤痕,好像手心被切断又接上去一样。她给姐姐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正在等待回音。因为伊维特一直不告诉她姐姐的音讯,爱丝特生了很久的气,看到她就避着走,一连几天都不说话。
撒迦利亚夫人履行承诺,把塞利西亚城堡送给伊维特。她仍旧住在广场上那个漂亮的白房子里,偶尔在城堡里召开宴会,形形色色的上流人士不断出入城堡。
每一次宴会,大名鼎鼎的“亨利·博福特”都必然出席,接受来自世界各地人们的谄媚。他现在变成了一个赌注,一个值得期待的比赛队伍,有不少人相信他能得到整个斯兰特王国。伊维特对这些宴会感到厌倦,来来往往的人总是说着同一套奉承的话。
这一天同样举行一场晚宴。早晨,撒迦利亚夫人就派佣人送来一张喷满香水的请柬。伊维特懒得拆开请柬,从仆人口中问出时间和地点,就离开了。
她到城堡的小花园里采摘了一捧鲜艳的玫瑰。园丁坚持要帮她做,她只好抱着两捧大大的玫瑰,来到爱丝特的卧房门前。这扇门依旧紧闭着。
伊维特不抱希望地敲了敲,意料之中地没有回应。像从前一样,她把玫瑰放在门前的地毯上,自己也坐下来,轻轻对门里说:“早上好。”
依然没有回应,但是伊维特知道她就在门背后,或许正贴在门上,想听她要说什么。
“我瞒着你是有原因的。萨凡娜在平原城已经有自己的一份产业了,当然,是匿名的……别人很容易知道她有一个妹妹,很容易从你身上打探出消息。所以我们约定好,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就不告诉你。”伊维特说。
这些话,她每天都说一遍,显然爱丝特并不接受这样的解释,门里没有传来任何声音。透过门缝,伊维特看见门下重新出现了一整条完整的光线,这代表爱丝特已经从门后离开了。
伊维特还有没说出口的话。之前一段时间,她们一直以夫妻的假身份生活着,自然每天晚上都睡在同一张床上。不知不觉间,伊维特已经习惯了床上有另外一个人,一具温热的身体。撒迦利亚夫人已经知道假身份,她们没有理由继续住在一起,自然就分开了。
爱丝特忙着生气,看起来并没有异议。伊维特似乎是唯一一个对此感到不习惯的人。她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已经酸麻的腿,离开了爱丝特的房门。
伊维特来到城堡里一个隐蔽的房间。这个房间是撒迦利亚夫人不知道的。一位头发灰白,高高瘦瘦的男人站在窗前,凝望着小房间正对着的森林。
阿尔芒·伯恩斯从窗前回过头,他的表情严肃,双眉中间和鼻子两侧有着深深的沟壑,就像是用刀刻出来的一样。看到伊维特笔直的站姿,还有她腰间的红宝石佩剑,他眼睛里露出欣慰的光芒,嘴角不易察觉地弯起一个小弧度。
“老师,您远道而来,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助您,无论您需要什么。”
阿尔芒·伯恩斯不耐烦地打断了伊维特的话。
“我不是来这里寻求帮助的,相反,我有来自王宫的消息。威廉王子带着二十万人的军队,准备从北部包围沼泽城,要求你投降。我是从王宫侍女口中得知的,威廉亲口说要割下你的脑袋,千真万确。”
看着这位曾经教导她射箭、用剑的老师,伊维特默默地伸出右手,和阿尔芒·伯恩斯握了一下。阿尔芒·伯恩斯简短地说:“我对王宫的人说是请假探亲,今晚要连夜骑马回城。再见。”
“老师,再见,”伊维特说。
阿尔芒·伯恩斯原本是威廉的剑术老师,但他太过严厉,小时候的威廉向埃德琳王后抱怨,他就丢了工作。为了养家糊口,他被迫接受了进王宫做卫兵的命令。
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王城边上的凯特城堡,远远地看守一个小女孩,伊维特·博福特。所有仆人撤离时,伊维特不到八岁,看守的卫兵们站在海滩上,等着她饿死。但是她没有死,而是学会了采摘野菜和浆果。
阿尔芒·伯恩斯没有同伴,看守一个小女孩用不着两个卫兵。几个月过去,他渐渐走得离城堡很近,开始和伊维特攀谈起来。“你能给我吃的吗?”这是伊维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没有回答。卫兵被严令禁止,绝对不能给伊维特任何食物。“我可以教你用剑,你愿意学吗?”他说。
“学会用剑,就可以给父亲报仇了,”小小的伊维特沉思了一下,做了决定:“我愿意。”
“老师,请您留下来,至少在这里吃完午饭。”长大了的伊维特说。
她学剑学得很快,十五岁的时候,阿尔芒·伯恩斯就没什么可以教给她的了。现在他对伊维特而言,是一项需要偿还的恩情。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如果他帮助伊维特走上王位,哪怕是用“亨利·博福特”这个根本不存在的假身份,也能得到无尽的财富。
说话间,仆人们已经在小房间的桌子上摆满了美味佳肴。冷盘里放着令人垂涎欲滴的牛羊肉,在王城无比昂贵的水果,在沼泽城却随处可见,摆满了桌面。这两个女仆都是她认为信得过的人,伊维特一挥手,她们就一左一右地把阿尔芒·伯恩斯架到了餐桌边。
“请您尝一尝吧。”女仆恳切地说。伊维特轻轻地笑了起来。严肃的阿尔芒·伯恩斯也不得不把手放在餐叉上,咬了一口切成小块的苹果。另一个女仆赶紧把银酒杯倒满。
伊维特笑着说:“看来,不喝完这壶酒,女仆们是不会放我们出去的。”
……
伊维特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完全黑了。她从布满丝绸软垫的大床上跳下来,感觉双腿发软。她记得自己喝了很多酒,送走了阿尔芒·伯恩斯。她酒量很好,但会在宴会结束之后在房间里呕吐。
从她那残缺不连贯的记忆来看,她已经吐过了,并且被女仆服侍着睡下。城堡里已经安静下来,显然撒迦利亚夫人的晚宴已经结束了。伊维特感到一阵头疼。
她打开房门,看见女仆梅丽·佩皮斯正坐在门边的矮脚椅上,对着烛光,缝补着一件上衣的手肘处。梅丽·佩皮斯的头发已经拆开,就像窗外暗黑的夜空一样,表明现在真的已经很晚了。
伊维特说:“夫人的宴会开始时,你为什么没有叫醒我?”
“宴会?”梅丽·佩皮斯大惑不解地问,“您不是已经参加宴会了吗?”
“怎么可能?我一直在房间里。”伊维特说。看见梅丽·佩皮斯困惑的表情,她断定这个女仆并没有撒谎。“你难道看错了吗?”
梅丽·佩皮斯说:“大人,我没有亲眼看到您参加宴会。但厨房的女仆告诉我,您在宴会上很开心,还结识了很多贵人。您还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玻璃杯呢。”
是谁这样无聊,对女仆编造谎话?伊维特想不出有什么人会故意这么做。她来到大厅里。这里像往常一样,混乱不堪,尽是享乐之后的一片狼藉。仆人们当然已经收拾过残羹剩饭,但乱糟糟的桌椅还来不及摆整齐。
在长桌的一端,撒迦利亚夫人穿着华丽的睡袍,正在和另一位贵妇人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什么。烛光下,她们的身影像梦一样摇晃着。看见伊维特出现,撒迦利亚夫人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离开了长桌。黑暗里出现了一个女仆,像影子一样跟着夫人离开了。
贵妇人看见伊维特也没有睡,很高兴能进行她的晚间谈话。但她似乎想起自己只穿着睡袍,顾及亨利·博福特是一名男性,用手拉了拉自己睡袍的衣领。伊维特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她径直在贵妇人面前坐下。
黑暗中又出现一名女仆,给她们两人倒上满满的酒杯。做完这些,她又退回黑暗中去,竭力掩饰自己的存在,以免让大人物反感。伊维特想了一下,用一种貌似不经意的方式,试探着:“今天晚上见到您时,您的气色可真好。”
这只是一句普通的奉承话,在上流社会交际的场合就像空气一样自然。但这其实是伊维特第一次见这个贵妇人。
“是吗?”贵妇惊喜地对自己的容貌感叹道,紧接着用一种表示亲热的坦诚语气说,“您当时看起来却很憔悴呢,现在反而有精神多了。”
伊维特心里一惊,这个女人真的在晚宴上见过亨利·博福特。她敢肯定自己没有失去任何一段记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里有另外一个亨利·博福特。
“关于那个玻璃杯……”伊维特斟酌着说,贵妇人快乐地打断了她。“您不小心打碎那个玻璃杯的时候,天哪,让我先笑一会,”贵妇人仿佛想起一件非常好笑的事情,几乎直不起腰,“那个男仆还以为谁要偷东西呢!怎么会有那么蠢的男仆……还好撒迦利亚夫人立刻撵走了他,太不懂眼色了。”
伊维特装出应和的笑容,敷衍着贵妇人。宴会上的人都没有见过亨利·博福特,在昏暗的烛光下,已经喝了半壶酒的贵妇人也没有觉得伊维特有什么不对。但一定有一个人能认出她来,绝对不会认错。
想起撒迦利亚夫人那个神秘的笑容,伊维特咬紧牙关,朝爱丝特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