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莺与战争公主》腕下有鬼

22、第 22 章

　　太阳被乌云笼罩着，大雨的预兆初步显示出来，克里尼村又重新笼罩在一大片白雾当中。伊维特独自一人，划着一条独木舟，在沼泽的污泥和冰冷的河水间前行。她路过爆炸后石桥坍塌的废墟，废墟中有骑士的尸体，她目不转睛。

　　爱丝特坚决不同意伊维特自己一个人进入克里尼村，她像在王宫外离开姐姐那时一样，始终不肯接受伊维特的决定。

　　奥古斯·麦克米伦起初也不赞成，他已经在克里尼村失去了一只眼睛，认为伊维特只会在那里丧命。但他的家族位于海外，至今没有派来援助的骑士或者寄来财产，因此他也无计可施。奥古斯决定让罗伯特·莫里斯尾随在伊维特之后，随时准备帮助她。

　　一路上畅通无阻。她没有佩剑，看守的人是那个她用搭扣贿赂过的高个子男人，他朝伊维特笑了一下，模仿着流浪艺人，用一种双手翻动出许多花样的姿势鞠了个躬。

　　伊维特怀里抱着金币箱，没有牛皮的包裹，它细密的花纹和精致的做工展示在阳光下。它的八个角包着黄铜，最上面的顶盖是曲面的，整个小箱子都包着皮面。它曾经有锁，不过已经打开了，顶盖微微掀起，露出一条缝隙。

　　看见伊维特走进门，布莱克·贝克咧嘴一笑，他手里拿着那把镶嵌着红宝石的长剑，和他身上那沾满泥水的衣服完全不相配。

　　他看见伊维特拿着箱子进来，说：“有更富裕的人愿意赎贝丝·麦克米伦，你的那些衣服已经不够了。”

　　伊维特盯着他，说：“那么，我会比他出价更高。”

　　“那个人是沼泽城最富有的宝石商人，是麦克米伦家族的长子，你有什么样的财富，可以和奥古斯·麦克米伦匹敌？”布莱克·贝克把玩着手中的红宝石长剑，炫耀一般地向伊维特展示，他已经得到了一件来自麦克米伦家族的宝物。

　　伊维特拿出了金红色的狮子徽章，这一次没等到对方发问，就率先说道：“我是亨利·博福特，博福特家族的私生子，我的父亲是老国王。你认为整个斯兰特王国的财富，和一个小小的沼泽城相比，谁更胜一筹？”

　　布莱克·贝克贪婪地把金红色的胸针抢了过来，拿在手里细细把玩着。他还没见过如此精致的物品，这个已经褪了一些色的胸针比他见过的所有玩意儿都要精致。

　　他忽然意识到，如果这枚胸针是真的，那他实在没能力和眼前这个人抗衡。

　　他恋恋不舍地把胸针放回桌边，仍旧把玩着自己的红宝石长剑，但已经变得心不在焉，不再欣赏宝剑的做工了。

　　伊维特打开小皮箱，在布莱克·贝克的注视下，她把所有金币都倒在地上，没有看地上的金币一眼。

　　屋子里坐在角角落落的强盗们终于按捺不住，冲了上来，把金币往自己怀里抢，每个人的口袋都装得鼓鼓囊囊。

　　从始至终，伊维特始终直视着布莱克·贝克的眼睛，甚至没有查看她周身发生的混乱场面。

　　“这些只是我带来的一个小小证明。”伊维特继续说，“往北有一个戈尔登山谷，在那里，我的父亲老国王隐藏了一笔足以让整个斯兰特王国倾倒的财富，整个山洞中是满满的金币。”

　　她扫视了一眼在场的所有强盗，他们或坐或站，眼中都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狰狞。

　　“山洞里面的金币，你们就算所有人一起去都拿不完。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伊维特说。

　　一个喽啰看向布莱克·贝克，眼中充满着期待，他敢肯定首领一定会答应的。

　　“有两人必须留下来，把贝丝·麦克米伦交给我。”伊维特说。

　　这个条件听起来很公平，算不上什么。一个喽啰连忙喊道：“首领，我要去山洞。”

　　“我也要去山洞。”另一边一个坐在墙角的喽啰也说。

　　一时间，整个房间变得吵闹起来。他们粗声粗气地相互争吵，互相挥舞着手势。伊维特静静地站着，好像她只是站在凯特城堡上眺望海岸一样。过了一会儿，喽啰们终于决定好看守克里尼村的人选，一个瘦小的男孩，还有那个高大的男人。

　　瘦小的男孩显得很委屈，伊维特贿赂过的高大男人则显得很愤怒，双手握着拳，不停朝周围人比划着。

　　布莱克·贝克开口，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不行，两个人是不够的。”他用手指点出了十个人，说：“你们也必须留在这里，不能让奥古斯·麦克米伦的骑士们再闯进来。”

　　被指名的人委屈地嘟囔着：“奥古斯都瞎了一只眼睛了，他不敢再来了。”

　　“那就这样决定了。三天之后，我写信告诉你们山洞的位置，同时来这里接回贝丝·麦克米伦。”伊维特说。

　　……

　　高个子男人和瘦小的男孩儿站在清晨的克里尼村里。这时，奥古斯的骑士们还没有到达，从村口望去，除了散发着腥味的污泥和白色的大雾以外，什么也看不到。

　　男孩想象着那个满是金子的洞穴。在他的想象里，里面不只是有金币，还有金杯、金勺子、金线缝的衣服和被子。那个山洞一定不需要任何照耀，只要拿着一个火把走进去，金子就会闪烁出比太阳更明亮的光芒。

　　高大男人烦躁地玩弄着手里那个银色的搭扣，过了一会儿，他猛地把搭扣扔到远处的草地上，站了起来。

　　“你不要它了吗？”男孩问。

　　高大男人低下头看了他一眼，却好像并没有真的看见他在那里，而是自顾自地说话，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吐露自己的决定。

　　“你还不知道，那十个人都没有留下来，他们得到博福特家族那个私生子的信，自己去找山洞了。”

　　“什么？”男孩惊讶地问。按照计划，收到信的人应该骑着快马，立刻赶上已经出发的人，好让他们知道具体位置。

　　“我也听到那个位置了，我不会傻兮兮地待在这里，等他们捧着一大堆金子回来。”高个子男人不耐烦地说，“听好了，你就留在这里，给大家报信。”

　　“不，”男孩想了一下，继续说：“我也要去，不然，我就告诉他们你逃跑了。”

　　“你敢！”高个子男人满脸通红，瞪着坐在地上的男孩。过了一会，他缓和语气，说：“那好吧，你和我一起去，只是我们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我们再也不回来，怎么样？我们把所有的石桥都炸毁，等拿到金子，就跑到苏尔士王国去，没有人会知道。”男孩提议。

　　高个子男人挑起眉毛，第一次认真地看了这个男孩一眼，他想，带着一个聪明的孩子毕竟没有坏处。

　　他们拿起火把，点燃，在石桥对面扔出去。可是，他们身上没有穿任何铠甲，而爆炸的威力是很难被预测的。

　　高个子男人瞬间被炸得血肉横飞。男孩摔出去，落在河流里，他在刺骨的河水里扑腾着，很快就被冲到下游，不见了。

　　……

　　今天并不是一个适合攻打强盗巢穴的天气。大雾比平时更浓重了，甚至在屋子里也只能模糊地看见家具。但是强盗们已经向戈尔登山谷出发了，他们只有这一次机会。奥古斯率领骑士们来到克里尼村村口。

　　村口空无一人，骑士们轻而易举地驾驶着小舟度过了河流。他们的装备比上一次更加精良，是全套银光闪闪的板甲。奥古斯留在河岸上，他左眼上戴着的黑色眼罩很精致，周边缝着细密的花纹，是金色的麦穗。

　　河岸很浅，骑士们从岸上下来，双脚踏入沉沉的污泥当中。金属的铠甲鞋子一下子就变得无比沉重，中间装满了淤泥。

　　伊维特也混在其中，她朝罗伯特·莫里斯传递了一个眼神，后者立刻下令：“脱掉盔甲！”昂贵的铠甲就这样被遗弃在河边的淤泥里。

　　河岸上还有一段需要攀爬的石头，上面才是克里尼村。伊维特走在前面，她毕竟是那个和强盗们商议好的人，只有她出现在这里不会引起敌意。她远远地走在前面，身边佩戴着她自己的长剑。

　　那个瘦小的男孩和高大的男人都没有出现，他们聚会的房子里空无一人。爱丝特远远地跟在队伍最末尾，她是跳过了石桥在河流上的废墟而来的。她来到队伍最前面，和伊维特在一起，辨别着方向。

　　爱丝特皱着眉说：“其它的石桥也被炸毁了，我们只能步行穿过沼泽。”

　　伊维特点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强盗们认为自己很快就能得到很多财富，这个破烂的荒村就不会让他们满意了。

　　这片沼泽离贝丝马车的沼泽还有很远，他们在茫茫大雾中跋涉着，警惕地东张西望。

　　“加快速度。”伊维特催促道。她刚才发现，屋子里已经落了一层灰，强盗们大概已经离开很久了。他们虽然不知道山洞的具体位置，但知道戈尔登山谷的方向，或许是想抢先到达那里。

　　忽然，在队伍的末尾，一个士兵矮下去一截。他半个身子都埋在污泥里，其他人比他高出很多，只有脚踝被淹没。

　　“这里有个洞！”士兵哀嚎道。一个人就在他旁边，伸手去拉他，也一样突然陷下去，就好像地面忽然下降了一样。

　　“不要靠近！那里是软泥！”罗伯特在队伍前面大声吼。他来到队伍末尾，取下自己的剑鞘，伸出来，让陷入污泥的士兵握住。士兵艰难地在泥地里爬动着，其他人都紧张地看着他。

　　伊维特把爱丝特拉到自己身边，紧紧扣住她的手，爱丝特小声问：“他能爬出来吗？”

　　伊维特极轻的摇了摇头，说：“罗伯特只是做个样子，让士兵们知道他没有放弃这个人的生命，但他是不可能爬出来的，除非把这个沼泽的污泥全部挖空。”

　　爱丝特转过头，不再看了。那个人还在泥水里艰难地挣扎，却已经被宣判了死刑，这件事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救援果然宣告失败了，罗伯特告诉那人，他们回来的时候还会来救他的，大家继续往前走。

　　更多的人陷入污泥之中。那些暗藏着危险的地面和其它地方没有任何差别，是否会深陷只是幸运程度的不同。

　　爱丝特和伊维特来到马车前面。剩下的骑士只有罗伯特和几个其他的士兵。爱丝特扫了一眼，惊叫道：“他们改变了马车的位置！”

　　马车不再随意地摆放在地上，而是朝着同一个方向，而且窗户全都封死了，再也没有爱丝特可以伸进去一只手的缝隙。

　　伊维特摆摆手，罗伯特立刻下令：“拿出武器，准备砸开马车！”

　　一名离马车最近的士兵砸开了一辆马车。马车中没有传出任何声音，他小心翼翼地搬开已经砸坏的马车门。

　　门里火光一闪，一个人扑了出来，飞快地躺倒在污泥之中。爆炸声混杂着士兵的嚎叫声。伊维特扑倒了爱丝特，爱丝特一动也不敢动。一整串连续的爆炸声响起，马车在大火中燃烧。

　　“全部站起来，打开所有马车！”伊维特吼道。

　　“马车里有强盗，拿着火把。”一个骑士抗议道。

　　“贝丝也在马车里。”伊维特说。

　　罗伯特·莫里斯已经从泥地里站了起来，点头说：“听他的，马上搜索马车。”

　　伊维特率先打开了一架马车门，强盗还没有冲出来，她就将强盗扑倒，在泥淖里打斗。爱丝特向后退，背撞上了一架马车，马车里传出声音。

　　“艾登小姐，是你吗？”贝丝虚弱的声音问道。

　　“在这里！贝丝在这里！”爱丝特用尽全力大声喊叫。罗伯特从不远处赶来。

　　所有的马车门都破了，强盗们挥舞着火把，所有人都快速卧倒在泥泞里。

　　直到爆炸声全部停息，爱丝特才从泥淖里站起来，她浑身沾满泥水。贝丝的马车门已经被打开，她脸色苍白，倒在马车轮下。爱丝特慢慢爬向贝丝，努力从泥泞里站起来，把贝丝拉到自己背上。

　　马车全部燃烧着，爱丝特狼狈地用自己沾满污泥的衣服扑灭了贝丝头发上的火焰。她在泥泞里艰难地跋涉。

　　“你来了……”贝丝虚弱地说。

　　爱丝特勉强笑了一下：“我来了。”

　　伊维特站在火场中，背对着她们。布莱克·贝克举着那把红宝石长剑，向伊维特的方向砍去。伊维特的脸颊被划伤了，一道横长的伤疤留在她的右脸上。

　　看见爱丝特愣在原地，伊维特大吼：“快走啊！”

　　爱丝特咬紧牙关，一步一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