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悖论》猫空古厝

1、第 1 章

　　我想见你一面。
　　昏暗的房间，电脑桌前独留着的一束光，肆意地撒在安白游的腿上，其余的他，则被向后倾仰的椅背，带入夜中。
　　伴着轻微叹了一声，才懒散地抬手，取过桌上的手机举过头顶，仰头凝视着微信聊天框上久违的消息，屏幕微弱的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微闪着，无言述说。
　　夜晚，总会消磨人的几分理智。过了片刻，安白游的手指便悄悄开始在手机屏幕前晃动。
　　你现在在哪。
　　在按下绿色发送键之后，就将手机丢回桌面，不顾其撞在桌面时突兀的声响，起身伸展了一番，便拎起倚靠在桌脚的背包，立在一旁的床铺上，顺手按开床头边上卧室灯的开关，打开衣柜，开始摆弄起里边的衣服来。
　　一套换洗，一套塞进背包，再置入身份证充电器等外出必要的物件后，重新拾起桌上的手机和一旁换洗的衣物，哼着小调来到卫生间。
　　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淋浴房外，顺道将浴缸蓄上水，简单冲洗一番，待到蓄足了水，便拿着手机泡入浴缸中，随着一声舒服的喟叹，手机也响起了熟悉的提示音，将手臂靠在置物板上，映入眼帘的是一串地址。
　　还是那座城市呢…
　　心里波澜不惊地想着，头却慢慢沉入水底，直到眼与水面平齐，看着水面恍惚，直到肺里不足的气提醒，才颓然浮出。
　　晃了晃脑袋，眼睛蔓上清明，继续抬手摆弄着手机，查找最早一班去往那座城市的车票，所幸两座城市离的并不远，且都是交通发达的都市，最早一班车可以排到四点，而现在，也不过两点。
　　足够了。
　　心里盘算着到车站的时间，默默关上了购票软件，十一点半之后得去车站购票呢…
　　简单泡了会，安白游便起身，擦拭，再麻溜地将衣服换上，不多时便背着背包出门，他住的是一栋单身公寓，出门等电梯的时候，就轻车熟路地将去往车站的网约车和明后天工作的请假条处理完毕，待到下楼，约好的司机也如约而至。
　　作为国内数得上号的大都市，两点也未显疲态，到处灯火通明，也不难看到人行道上三三两两的年轻男女，倒显得安白游这位在车窗内被隔开的看客分外孤寂，可他只是微微笑着，司机也不欲开口，寂静的车厢，喧嚣的马路，是安白游喜欢的夜的模样。
　　车站不一会便到了，安白游轻声道谢，下了车就直往售票点赶，排上队，才松了口气，便听见前面的大爷还在笨拙地与售票员选择着车次，他后面的中年女人则抱着啼哭的孩子，嘴上不停歇地催促大爷，接她后面的人也冷眼旁观，巴不得大爷快些离开。
　　安白游不喜这样带着戾气的场面，特别是与他无关的，看一眼手表的时针还在晃晃悠悠地往3靠拢，便带起耳机，垂眸排队。
　　半晌后，轮到安白游选票，毫不犹豫选上那班车，头也不回朝着安检口迈步，东西不多，出门格外轻便，直到上车，安白游也并未感到几分疲惫，只是望着车窗外还昏沉的天，茫然着，想着一会该怎么见他。
　　可惜直到下车，他也没想清楚，只是熟悉城市的空气，令他耳目一新。
　　走出车站，行人并不多，入眼的更少，唯有他，在出门的那一刻就抓住了安白游的眼睛。
　　看着二十多岁的瘦高青年，纯黑色的宽松外套配上白色的内搭，加上一条刚过膝的短裤，在入秋的凌晨时分，显得分外单薄。
　　“怎么就穿这么点？”安白游有些没好气地质问到，幻想见面时的生疏，却在真正见到时，不自觉熟稔起来。
　　青年，也就是许眠风，正有些昏沉地靠在车上，闻言，唰一下便抬头，没有回话，只不过贪婪地盯着安白游。
　　安白游见状，不禁有些羞赧，却又强撑着气，拧眉道：“问你呢？”
　　许眠风依旧无言，只不过微微抬手，慢慢试探着靠近安白游，见他没有抵触，才轻手环住他的腰，低头埋在他的颈间，喉咙许是太久没发声，沙哑着道:”出来得急，想着你要来……”
　　安白游闻言，顿了一下，双手悄悄蔓上了许眠风的脊背，微叹了口气，道：“走吧。”
　　许眠风轻嗯了一声，缓缓地松开，安白游则自顾自走到车的另一半，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便坐了进去。
　　两人一路上没有说什么，安白游习惯了他的寡言，想要关心也无从下口，凝视着他线条利落的侧脸，默了会，将头转向窗外。
　　这座城才将要迎来曙光，路上看不到什么行人，直到瞧见还在发光矗立的便利店，安白游眼睛一亮，道：“去买点酒？”
　　许眠风没有吭声，车却乖巧地停在便利店门口，安白游作势下车，却发现车门并没有开锁，扭头看向许眠风。
　　“我去买，你先休息会。”
　　安白游笑眯着眼，道：“那记得多买点，唔，再来点下酒菜。”
　　“嗯。”说着，便打开车门向着便利店走去，安白游则倚着车窗看着青年的背影，不知觉闭上了眼。
　　待到他再一次睁开，眼前的场景已然变了，是一座地下停车库，一旁的许眠风正在看着他。
　　“抱歉，我睡着了。”安白游有些懊恼，明明平时熬个通宵工作也不会这般不自觉地睡着，难不成是年纪大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闻言许眠风的眼睛好像暗了几分，就抬手往车后座拎起了一袋啤酒以及一袋叠着的食盒。
　　“生鱼片？你不是不吃生食吗？”安白游有些诧异地问道。
　　许眠风却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这回应他大抵是看懂了的。
　　因为你喜欢。
　　待察觉到两人间的对视而染上了情愫，安白游就有些慌乱地转过头，打开车门便要抬脚。
　　下车将要迈步，看着眼前宽阔又幽深的停车场，才想起他可不认识这儿的路，转身又颐气指使道：“还不快来带路。”
　　许眠风闻言，嘴角不自觉勾起了幅度，下车走到安白游面前，一手拎着啤酒，一手悄悄缠上了安白游的手腕，道：“走，我带你上去。”
　　安白游见他放开了些，也染上了笑意，任由他握着手腕，任由他带着，像以前一般。
　　两人乘坐着电梯一路到了六楼，待到家门口，安白游自然地拎过他手上的啤酒，静待着许眠风开门。
　　许是因为出门太急，灯也没来得及关上，一开门便能将里面看个大概，空旷，整洁，除了黑白灰外少有其他色彩，配上并不算明亮的灯光，不难感觉到其间的几分压抑。
　　安白游是皱着眉头进门的，显然对这套简约过头的房子略微介意，许眠风似有察觉，有些小心翼翼地将一双崭新的拖鞋摆在他的面前。
　　安白游见状，扑哧一声，道：“什么嘛，你干嘛这副模样？”
　　“我怕你嫌弃。”
　　安白游则叹了口气，说：“这是你的住所，怎么样你舒服就好。”
　　许眠风闻言，并没有些许好转，倒肉眼可见地暗淡，低头见他手上还拎着啤酒，说：“东西放餐桌吧，别拎着了。”手也没有歇下，将他与安白游换下的鞋子收进鞋柜。
　　安白游闻言，不假思索地往餐厅走去，毕竟空荡的房子，一眼就能望去哪是哪。
　　放下酒和下酒菜，安白游便继续打量起了屋内的陈设，明明是现代化的风格，却很难找到舒适，宽大纯黑的沙发，面前是木色的小桌，配上时钟电视等配件，便是客厅全部的模样，再看厨房，冰箱咖啡机以及看上去久未开火的炉灶，井井有条，可生活的痕迹浅淡得不似居所，倒像极了临时的休息区。
　　松散地往沙发迈步，再瘫倒陷进去，比想象中的柔软，熟悉却说不出的味道弥漫在安白游的鼻尖，催他不愿意再继续动弹。
　　而从房间将外套换下的许眠风一出门，就瞧见他这副疲软模样，不禁有些自责，道：“要不你先去房间睡一觉吧。”
　　安白游闭着眼，随声应道：“才不要，我难得来一趟，不喝一顿清晨的酒又怎睡得着。”
　　许眠风一愣，下意识地望向窗外，天已经开始描绘灰白的色调。
　　“可惜好像天气不太好，倒又不那么亮，说是快入夜也有人信吧。”安白游扭身攀在沙发靠背，感叹道。
　　说着，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强忍着打哈欠的意味，朝着一旁傻站着的许眠风使唤道：“东道主快去准备啤酒，我想要在这喝。”
　　许眠风张了张口，却没有再说什么，径自往餐厅走去，拎着下酒菜便去到厨房准备起来。
　　安白游则继续望着窗外发呆，渐浓的秋意配上这阴沉的天，显得愈发寒凉，萧瑟。
　　还没来得及悲伤春秋一番，盘子与桌面磕碰的声音道来，扭头看去，一盘油亮的三文鱼，沙拉还有一碟花生米。
　　有些清淡，但颇为适合熬了一个大夜的两人，许眠风再去取来餐桌上的啤酒以及两个玻璃杯子，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下，说道：“一会要睡觉了，还是要少喝点。”
　　安白游最见不得他这副老成模样，微微白了他一眼，嘟囔道：“喝酒不多喝点怎么尽兴，不想喝就和小孩一桌。”说着，熟练地起开铁听的啤酒，趁着白气还没喷涌而出，满满当当地倒入两个杯子。
　　一杯推到许眠风面前，别人见到现在的他或许会觉得这是个内敛自律，不沾染烟酒的男人，可安白游知道，以前的许眠风有多么无所顾忌，好似在哪都能玩得开。
　　两个人的酒局，变不出什么花样，亦配上久别重逢的生疏，更落的沉闷，就算有心问上几句近况，最后也归于沉默，只能频繁地举酒，借着酒精来让场面变得肆意。
　　直到最后一滴酒倾倒入安白游的口中。
　　迷离的眼对上许眠风的的瞳，悄无声息地下移，是微抿着的，瞧不见几分血色的唇。
　　似是见不得它的拘谨，安白游猛然起身，骑上许眠风的腿，低头吻了下去，没有任何征兆地突袭，使得许眠风的身体一僵，动的，是那双欲要抬起，却止在半空的手，和与他的眼对视的，那霎然亮起的瞳。
　　如那盛夏末悄然拉开的帷幕，娓娓道来着他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