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轮打工 重拾旧爱》离麦

25、夜谈

　　新学期给宁雨带来的体验可以说非常差。

　　宁雨对世界的防备心随着自觉深刻的认知而大幅减弱。在经济条件实在艰苦的前提下，宁雨还没完全从被刷单广告欺骗的负面情绪中抽离出来，就发现已经收了钱，要介绍自己去知名工作室拍摄平面的中介查无此人。

　　从食堂去图书馆的路上，宁雨看见大一开学，说自己家境贫寒要一人打好几份工的那个、卖给全寝室6套后来完全没用的新概念英语课本的、调动了宁雨的同理心的学长，拿着最新款的手机，打扮时尚，风度翩翩地和几个姑娘在路边畅谈。

　　宁雨感觉自己的虔诚、善良、踏实、本分都收受到了背叛。

　　这天，宁雨摸黑洗漱完拖着疲倦的身体爬上床，宿舍里就开始了新一轮的夜谈。

　　“我去，我好不容易熬到大二，以为新来了小学弟打杂，我就能轻松点。万万没想到还是被人各种指使，每天都累成狗……”

　　讲话人瓜哥，燕城边的津市人，文科生。父母都是石油系统里的，家境殷实，家教良好。是个时刻浑身充满干劲，活泼、单纯的人。

　　“真不理解你这种，明明每天乐在其中，却还是张口抱怨的行为。”腐哥，文科生，富饶省普通家庭。因为家里还有个大了很多的姐姐，难免被惯得小性子多一点。

　　腐哥之所以被称为腐哥，是因为他博古通今，出口成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话语间却总透露出与新时代格格不入的迂腐气息。

　　不过自从他大一下学期迷上了三国杀和英雄杀，因此加入了各种聊天小组之后，迂腐之症倒是不药而愈，还颇有种市井般“出口成脏”的违和感。

　　腐哥在友好和谐的宿舍里竭力控制自己，但别扭的性子和刻薄的言语还是会不合时宜地蹦出来。他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被胖揍，全仗着室友们海纳百川般的胸怀。

　　“我也没乐在其中，我就是舍不得宣传部的爱丽和组织部的筱兰……”瓜哥挣扎。

　　“我擦，你还一下相中两个？你说你天天在她们不知道的地方觊觎她们，又不拿出实际行动，不觉得很变态吗？”腐哥总能对瓜哥精准打击。

　　“我不是不拿出实际行动，我是还不知道该对哪个拿出实际行动……”听瓜哥的语气，他像是真的被难住了。

　　“靠，你这完全是渣男发言。在我们圈里，你这种人活不过第三章！”

　　说话人地主，文科生，家在燕城郊区，从不认可自己是牛逼的燕城人。但室友们还是在认识他的第一天，就亲切地定了他的昵称。地主是忠实的二次元达人，网络流量不够的时候，也会将注意力转到纸片人次元，反正对现实生活提不起一点兴趣，也完全没有好奇心。

　　“不是，你们见到一个漂亮姑娘，和她就接触过几次，就能确定自己的心意吗？还有那种就见人家一面的，当晚就到人家楼下摆蜡烛、弹吉他得。是怎么的？赌一个人家姑娘万一眼瞎？”

　　宁雨倒是没想到瓜哥竟然还有这么细腻的心思，又听到瓜哥似是真的想要求解，拍了拍隔壁床的围栏，“赛哥，你当初怎么就那么确定你喜欢她的呢？还为她复读。”

　　“哎，打住。我没有为她复读，我是为我自己复读的。只是她学医，至少要读五年，所以能给我一年的容错。再说，我要是复读为了她，我干嘛不报她那边的学校，还得可怜巴巴地在这异地恋？”

　　说话的赛哥，来自渝市，文科生。是宿舍里年龄最大、最沉稳的人，每次都能在舍友冲突渐起时，化火星于无形。也是宿舍最疯狂的人，有过逃课17天，只为陪女朋友考试的举动。

　　赛哥之所以叫赛哥，是因为有一次他穿着四角内裤准备爬上床的时候，被瓜哥看见了，说他身材火辣，特别sexy（赛克西）。

　　室友们的昵称总是来的这么随心所欲。

　　见提出问题的人没给反应，赛哥适时调节气氛，“不过我感觉，如果喜欢一个人了，你就会控制不住想要和她靠近，你忍不住想要告诉她，你对她的渴望。”

　　瓜哥的床铺那边一片安静，似乎还在消化这句话，也在回忆自己对那两个女孩的感受。

　　“赛哥的意思是，如果你还没有产生这种情绪的话，就不要产生你对她们有意思的错觉。”宁雨看他实在迷茫，忍不住总结到。

　　“哟！宁雨你好像很了解嘛！”瓜哥突然来了劲儿，“话说你那戒指戴了挺久了，也见不到她人，你该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吧？”

　　“！”宁雨觉得自己就是脑子里进了水，才会搅进这滩淤泥。

　　赛哥似是感受到了宁雨的尴尬，忙转移话题，“柳啊，电话打完了没，快点来分享你和你女朋友怎么相处的。”

　　只听那边一阵“拜拜”、“么么哒”的告别之音，然后连带着屏幕光一起沉寂下来。

　　“干嘛啦？别装死，我听着你们没吵架，快点张嘴加入夜谈！”腐哥和柳哥头对头。嘴毒的腐哥总是不受控制地对柳哥格外宠爱。

　　“其实和我打电话的不是我女朋友……”柳哥小心翼翼地说。

　　“柳啊！我们社会主义好青年，可不兴脚踏两条船这种糟心玩法！”地主恨铁不成钢般感慨。

　　其余人可能还在消化这突然袭来的状况。

　　“不可能，我听见你喊她糖糖了，从大一到现在就只有这一个糖糖。”腐哥辩道。

　　“不是糖果的糖，是唐朝的唐……”柳哥说，然后留给大家足够的消化时间。

　　“啊？什么意思啊？你找对象，名字必须有个Tang？”瓜哥的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名字是唐一，一二三的一。”柳又适时加料。

　　宁雨突然感觉脑袋里有什么接上轨了。

　　“挺好呀，考试写名字都省时间，像个男孩名字，显得飒气。”地主说。

　　“他就是个男生。”柳的语气平稳。

　　“！”宁雨减缓呼吸，恨不得此刻自己不在这里。

　　“本来也不是非说不可，但大学四年，总要用一个谎言去圆另一个谎言，怪累的。”柳稍作停顿，继续说：“咱们相处一年了，我觉得也没什么瞒你们的必要。”

　　见大家也没有要说什么的动静，柳又补充说：“如果你们觉得不适，都可以说出来，我去想办法。”

　　柳哥，蓉城人，文科生。因为有少数民族的户口，用了个相对舒服的学习态度和成绩，进了宁雨当初拼尽全力的学校。

　　宁雨最开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总是克制不住的不忿，可想到这人从始至终的坦诚，后来又意识到这人总是去洗手间抽烟，只是因为顾及不喜烟味的室友的感受，宁雨对他就很难产生厌恶。

　　“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想到我的小柳子喜欢男人，我感觉我又充满了希望。”腐哥率先表态。

　　“腐哥，你少和你那聊天组胡侃，这事是感情，不是时尚。”柳哥吐槽。

　　“我靠，前两天小姐妹还推给我各种腐漫，我这是可以看现场了？”地主震惊。

　　“腐漫里吸引眼球的部分，可能会让你产生生理不适，建议不要看。”柳哥劝解。

　　“柳哥，那你……亲过你男朋友吗？”瓜哥好奇。

　　“当然。”柳哥坦然。

　　“那你不会感觉下不去嘴吗？”瓜哥更好奇。

　　“回到你开始的那个问题，怎么确定你喜欢一个人？”柳哥很擅长抓别人的注意力，“我想，就是你非常想上一个人，却会因为顾忌他的感受而有所收敛。”

　　“我靠，给我点时间，这话必须要记下来，名人名言。”地主激动。

　　瓜哥感觉柳还在等待自己的意见，补充说道：“哦，我没什么意见，我只是在思考。”

　　“赛哥呢？别忌讳，我认真的。”柳的态度严肃起来，他很在乎宿舍老大哥的真实意见。

　　“我以前看过一段话，大概是说，你的性取向，是你喜欢上的那个人的性别决定的。”赛哥努力回忆，尽量准确表达。

　　大家花了点时间去品味这句话，“我靠，我刚把记事本关上，又来一句名人名言。”地主像是发掘了宝藏。

　　“我当时还不太能理解，不过现在明白了。”赛哥的言语里，甚至能听出祝福。

　　瓜哥突然回了神，“那，宁雨呢？”

　　“我没意见，还很佩服。”

　　宁雨回想起最开始扎进全是文科生的寝室时的那种沮丧。这一年来，自己从排斥到接受，又到时不时会被他们的浪漫打动。

　　这一晚，他还体会到了温暖，而这份体贴，无关文理。

　　宿舍里接下来的话题都围绕异地恋如何辛苦和怎么与同性相处而展开。

　　【雨：我们宿舍的柳哥，今天和所有人说他女朋友是男朋友！】

　　第二天一早。

　　【凛：出柜了？你们室友都没意见？】

　　【雨：没有，甚至十分和谐。】

　　【凛：嗯，那你想说不？】

　　【雨：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