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迷贫匠女今天又热血了》月满花朝

17、第 17 章

　　冯无双没有和李崇签订用工协议。
　　而荣城被海寇破坏了一番，想必城内民屋也需要建设，加之流民一直渴望早日回归故乡，此番合作不知道会不会未开始便中断。
　　但是李崇和他的木器匠人们一起如约出现在了卫所门口。

　　无双的心放下了，她甚至为自己的不信任而惭愧。
　　“李叔，这笔单子不到半个月便可以完工，你们可以早点回荣城。”
　　李崇和匠人们相视一笑，“姑娘，你放心，我们会一丝不苟地完工，半点马虎不会有。更何况，要重建我们的村子，也得带着银子回去。安置所也刚住进去没多久，等官府把荣城整顿好了，我们再回去也不迟。”
　　于是一行人当即便开工，从街头第一家布庄老板的大宅开始，从墙壁、门窗、梁柱等部位仔细刷涂，冯无双则在墙壁上画上几笔云纹、花卉的纹样，花纹栩栩如生，布庄老板摸着胡子直夸好。
　　东州的长街上这支施工队做得漂亮认真，引来不少百姓围观，不多时，曹大嫂甚至又帮冯无双接下了十来个订单。

　　是夜，冯无双回到卫所，酒儿给她早备好了饭菜，还有一壶解乏的红枣茶。
　　冯无双饭后一边饮茶，一边翻看名册，新的订单已经排了三十个多。
　　她不禁又喜又忧。
　　“无双姐姐你愁什么？”酒儿听她叹气，不解道。
　　“李崇他们早晚得走。无双姐姐也不会一直留在这里。东州的漆业刚有起来的趋势，人都走了，东州的漆业又会无人了。”
　　桑怀业坐门口台阶上雕刻木胎，既像回答酒儿又像自言自语。
　　冯无双看他这小孩老成的样子，莞尔一笑。
　　“怀业，你聪明过人，又善思考，跟着我不过一月已经学了不少。我打算招一些学徒，和你一起制漆，三年之后这些人都可以当师傅，自己开作坊。”
　　“这是个好办法！把无双姐姐的技术传承下去，在东州做出气候！”
　　“但是无双姐姐，你的生意在维州，东州怎么收学徒？”
　　“傻孩子，我在维州开大漆学府，大晏各地的匠人都可以来我这里做学徒，包吃包住，先从东州收徒，三年后各位作坊一开，我的大漆学府名气自然就来了！”
　　冯无双想到此，感觉距离首富更近了一大步。
　　她支着脑袋，满眼都幻想着金银，好似周身都在金山银山上打滚。

　　“那我还得学学做账本。以后，我还得帮无双姐姐打理账目。”桑酒儿一本正经，也开始畅想成为管账先生的未来。
　　“那我呢？”有成拽拽姐姐，“无双姐姐开学府，你管账，我是不是做保镖了？”
　　柯有成说着扎了一个马步，挥了挥小拳头。
　　大家都被逗得开怀大笑。

　　明月清风晓星尘，待一屋子人醒来是依旧繁忙的一天。
　　冯无双正在安排进度，忽见城门开启，旌旗猎猎，高头大马挺进城门。
　　“海防营回来了！”
　　众人分列大路两边欢呼，刷漆的匠人闻声也拿着刷子出来，一时间人头攒动。
　　祁宁桢着黑色盔甲高坐于马上，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的冯无双。
　　他微微点头向她致意，还留意到了她手里的名册，身后的匠人，对她这段时日在东州并没有闲下并且一直在刻苦赚钱了如指掌。
　　冯无双不知道，早在她站门口翻看名册开始，祁宁桢的眼神便粘住她，比生漆还要浓稠。

　　二人相视，点头微微一笑。
　　祁宁桢明显黑瘦了好些，军士们也是一身风尘仆仆，间杂一些受伤的军士。

　　东州卫明显热闹了起来，王进拉着祁宁桢办庆功宴，要让他在回维州之前好好大醉一番。席间觥筹交错，祁宁桢举杯道：“各位在荣城克服海船不力，奋力退敌于海上，今日庆功宴各位放开吃喝，待我过几日觐见皇上，代大家讨封赏！”
　　随后他示意众人，敬了众人一杯。
　　王爷既然说放开吃喝，众人也不再拘泥，趁着酒兴唾沫横飞地说着这段时日战场厮杀的事。
　　李敬、李贺滴酒不沾，王爷走出宴席，他们本也抬脚跟上去，却见王爷抬手示意止步，随后见王爷悄悄走进大院的月色里。

　　冯无双正在教怀业给船模配漆，怀业学的认真，进步极大，是个天生做匠人的好材料。冯无双指教的他必能听进去。怀业仰慕她：“无双姐姐，你这么有本事，以后一定能当上首富的！”
　　“嘿嘿人生有梦贵在坚持。你先学着，我去给阿狸喂饭。”
　　她刚进院子就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立于枇杷树下，那只惯常爱喵呜叫的阿狸窝在他怀里，眯着眼睛打盹。

　　“王爷？”
　　“看见本王很意外吗？这么多天也不见你给我来一封信，倒是你在东州甚至还做起了生意。”祁宁桢将阿狸轻轻放在石桌上，阿狸喵呜了一声，似是不满，又紧了紧胖墩墩的身子，团成一颗球继续打鼾。
　　“王爷是出兵打仗，我只能在后方协助，哪能随意给王爷写信打扰。”
　　祁宁桢不语。

　　“对了，我的船漆调制好了，你要不要看看效果？”
　　祁宁桢伸出一只手，意思拿来看看。
　　“明日吧，天都黑了。”
　　屋外光线不足，而冯无双毕竟是闺中女子，屋里进来成年男子到底不妥。
　　“你屋内徒儿能进去，就不能让我进去？”
　　“哎你今日怎么说话奇奇怪怪，我那徒儿才十二岁。”
　　祁宁桢没好气地回道：“十二岁也是个男子。”
　　随后他冲廊下黑暗处道：“拿我的汽灯来。”
　　“是！”李敬干脆应道。

　　汽灯点开，院中明亮了一大半，冯无双也顾不上和他计较，赶忙让怀业把船漆和船模抱出来。
　　为了给船模挪地方，阿狸被轻轻推到一边，仍然不满意地哼唧了一声继续扭头酣睡。
　　灯下，她一丝不苟的介绍自己创造的新漆，每一步都十分详尽，以及海水实验的效果如何也一应展示清楚。
　　祁宁桢也端坐侧耳倾听，直到最后。
　　“明日先刷一艘船，晾干七天，若是效果显著，可以定下这批订单了。”祁宁桢说道。
　　冯无双点点头，随即安排了桑怀业明日叫上船匠一起去给战船上漆。

　　第二日，膳房的香味飘至房中，催得冯无双早早醒来。
　　这空气中甜丝丝的桂花香自不必说一定是她最爱的赤豆元宵桂花粥。
　　“王爷说，要把粳米熬得稠稠的，桂花蜜要不多不少刚刚好一勺，只有这样的口味是小姐最喜欢的。”李嫂笑眯眯地端上来，慢悠悠地将祁宁桢昨晚亲自来叮嘱的话转述出来，像桂花的香味一样浅浅地让人听到心里去。
　　冯无双谢过李嫂，倒是香喷喷地将粥和点心都吃完了。

　　用完早膳，换上嫩鹅黄短衫长裙，便往门外走去。
　　桑怀业早将几桶大漆准备妥当在门口等候，祁宁桢侧立一旁，二人并不对话。
　　倒是桑怀业初见王爷，又崇拜又紧张，崇拜他不过十来天便将突袭的海寇打回海上，名震大晏；紧张的是这样的英雄如此年轻，似乎只比自己大了几岁，却似一座万年冰山，生怕声音一大就雪崩了。
　　因此他几乎屏着气，又调动感官，关注冰山的一举一动。

　　“十二岁？”冰山突然发话了。
　　“是，王爷……小人十二岁了。”桑怀业有些语无伦次。
　　“打算跟着冯无双做学徒？”
　　“嗯，我喜欢制漆。况我也无处可去，我祖父也希望我学点技术傍身。”
　　“没让你说那么多话。”
　　桑怀业：……

　　冯无双老远看见这尴尬一幕，不禁失笑 。
　　“王爷你别逗他，这孩子容易认真。”
　　桑怀业赶忙将漆桶装上拉货的拖车，非常识趣地坐上拖车的一边。
　　祁宁桢掀开马车的车帘，示意冯无双上车，无双望了望车后的桑怀业，桑怀业抱着桶，老实巴交地向她点点头，就这样无声地表示自己看着货，显然是刚才被冰山吓着了。

　　冯无双不满地瞥了祁宁桢一眼，祁宁桢一副毫不以为意的样子，二人坐于车厢内，总得聊些什么。
　　奇怪的是，祁宁桢自从回来以后，话倒是多了起来。
　　先细细地从离开之后问起，比如冯无双给卫所刷大漆翻新，又问起流民安置所刷大漆，最后一直问到给东州百姓居所接订单，还好奇地问道何为团购。
　　冯无双均一五一十作答，其间二人还为一个女子是如何敢用流民而小小地讨论了一番。

　　“怎么王爷是认为女子便该退在后方守一片安宁，不能有所突破呢？”
　　“一群人流离失所，心有所忿，那能出来做劳力的又大多是身强体壮的男人，你看你差点被独眼所伤，还敢雇用流民。”
　　“我看李崇等人与独眼夫妇完全不是一类人，逃难前也是矜矜业业操持生活的本分百姓。给他们安排一份活，还能增添一份安宁。人有了活，有了银子，才有希望。”
　　“你倒是想得周到。不错，多年前东州为海寇所祸，东州的百姓也逃至维州，直到平定战乱才回来。期间社稷动荡，农商皆停，发生了不少偷盗伤人的事。”
　　“我还打算办一个大漆学府。将像怀业、酒儿这样苦出身的孩子收进来做学徒，不分男女都可以学一门手艺，源源不断的人才去做创新，大漆才有前途。”
　　祁宁桢看着冯无双认真的眼神，心池泛起波澜，这正是自己要的有思想有谋略，可以并肩同行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