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不耀眼》九遥沙

8、我们都有自己的秘密

　　店里已经没有客人了，杨欣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准备下班。她穿上自己那件黑色的梨大衣，然后拿起相机走到柜台前存放。

　　秦飞羽看到杨欣走过来，问道：“杨欣，阿姨最近的情况怎么样？”

　　杨欣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淡笑道：“就那样呗。”

　　秦飞羽看着杨欣，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轻声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秦飞羽的安慰无论多么情真意切，对于杨欣来说，都像是隔着玻璃的拥抱，没有任何用处。

　　她强颜欢笑地回道：“我一直都相信会有好起来的那一天的。”

　　可是现实却一次次地告诉她，她的妈妈可能再也不会好起来了。

　　“我走了。”

　　秦飞羽关心地说：“我送你吧。”

　　杨欣转过头来，笑着摇了摇头，“不用啦，我开车来的啊，你送我，那我的车怎么办？”

　　秦飞羽这才反应过来，拍了拍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哦对，你爸爸的车现在是你在开。”

　　杨欣微微一笑，“我走了。”

　　秦飞羽点点头，温柔地叮嘱道：“路上小心点。”

　　杨欣走出相馆，外面的天气阴雨绵绵，漂浮在空气中的那一层薄纱般的雾气，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朦胧起来。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紧紧地裹住脖子上的围巾，走进雨中。

　　其实，她骗了秦飞羽，她并没有开车过来。因为开车会消耗油费，而她如今已没有多余的钱用于给车辆加油了。每一分钱都必须精打细算，用在最关键的地方。

　　由于悦和相馆地处偏僻，她需要走上一段路程才有公交站点。

　　"杨欣。"

　　杨欣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去，望着眼前的男人，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轻声问道："你还有没走吗？"

　　韩巷快步走到她身前，眼中闪烁着黯淡的光芒，低声说道："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吧。"

　　杨欣想起自己曾经欠下的人情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还，她实在不愿再亏欠他人的人情，而且她也有自己秘密，她现在不想让别人知道太多关于她的事，包括她家住在什么地方。她摇了摇头，坚决地回答道："不必了，我家就在前面，走几步就到了。你也快点回家去吧。"

　　杨欣说完就转身走了。

　　韩巷抿着唇，看着杨欣单薄的背影，心里划过一阵难以言喻的刺痛。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杨欣的身上有一种绝望的忧伤。这种忧伤仿佛渗透到了她的骨髓里，让人无法忽视。

　　以前明明那么活泼、真挚的一个女孩，怎么会变成了现在这副忧伤、逃避的样子，这六年，她都发生了什么。

　　他默默地跟着杨欣的脚步，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担忧，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说，也许我可以帮你……”

　　“没有！”杨欣打断了他，勉强地笑了笑，“没有，我真的什么困难也没有，谢谢你的关心。”

　　说完，她加快了脚步，想尽快远离韩巷。

　　韩巷看出了她的敷衍，但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时候人们并不希望被别人知道得太多，就像他一样，所以他依然选择了沉默。

　　他们已经来到了公交站附近，再往前走，杨欣就会错过公交站。如果错过了这一站，她需要走很远才能到达下一个站点，而且还不一定有车。

　　杨欣看到旁边居民楼的楼梯间的铁门开着，她突然停下了脚步，指着旁边一栋破旧的居民楼，说：“我家就在这里，我已经到家了。”

　　韩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栋楼的外表显得有些陈旧，墙壁上还残留着岁月的痕迹。

　　“你赶紧离开吧，别再跟上来了！”杨欣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坚决，她根本不想让他再靠近一步。

　　说完，杨欣迅速转身走进了楼梯道里。

　　韩巷这次没有再跟上去。

　　杨欣在楼梯道里坐了半个小时，心里默默想着韩巷应该走远了吧？就在这时，杨欣突然听到有人关铁门的声音，她急忙站起身来，一边朝着楼下跑去，一边大声喊道：“等一下，还有人要出去！”

　　杨欣匆匆忙忙地从楼道的拐角处冲出来，一眼就看到铁门前的那个人正是韩巷。

　　此刻的韩巷正摆弄着铁门上的锁，他看见杨欣慌张地跑出来，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语气戏谑地说道：“你不是到家了吗？怎么又着急忙慌地跑出来了？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还想去呢？”

　　杨欣看着韩巷，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无奈。她狠狠地咬着牙，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气愤的神色，没好气地从楼梯里走出来，冲着韩巷吼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韩巷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淡淡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六年前杨欣就骗了他一次，六年后还想继续骗他，这次他不会再这么轻易被她骗到了。

　　杨欣的表情变得冷漠起来，她别过头去，毫无感情地回答道：“我本来就是一个骗子！”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快步离开，不再理会韩巷的质问。

　　杨欣径直穿过马路，走到对面的公交站。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下来了，她平时乘坐的那辆公交车早已离开了站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车辆会经过这里。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凝视着远方，心情沉重而复杂。

　　“别等了，这里五点过后就没什么人了，末班车是六点半，现在已经七点了。”

　　杨欣气得差点跳脚，满脸怒容地质问韩巷：“都怪你，要不是因为你，我会错过最后一班车吗！”

　　现在她要怎么回家啊？

　　杨欣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她瞪大眼睛看着韩巷，眼中满是怒火。

　　“既然你怪我，那我送你刚好可以将功补过。”

　　可杨欣根本不想领情，她愤怒地回答道：“谁要你送了？你现在赶紧离开吧！”

　　杨欣见韩巷还一动不动地杵在这，她就更来气了，觉得自己的话并没有起到作用。于是，她又一次开口，语气比之前更加绝情，“走吧，求求你别再跟着我了！”

　　杨欣现在讨厌死韩巷了，她觉得韩巷就像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死死缠着她。她感到十分烦躁，只想尽快摆脱这个男人。

　　“杨欣，你很讨厌我吗？”

　　韩巷的声音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从他和杨欣一见面，杨欣对他就是各种拒绝和逃避。

　　杨欣听到韩巷的问题，心中的怒气瞬间爆发出来，她瞪大双眼，大声喊道：“是！我很讨厌你！非常非常讨厌！你知不知道你真的特别烦，你现在和那些骚扰妇女的流氓有什么区别？我求求你别再跟着我了，别再缠着我了，我真的很讨厌你！你要是再跟上来，我就报警！”

　　说完，杨欣转身迅速跑开了，仿佛害怕韩巷再追上来一般。她的步伐急促而慌乱，仿佛想要逃离这个让她感到不适的地方。

　　杨欣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护工黄阿姨已经等杨欣很久了，但杨欣没有回来，她也不能不负责任地走掉。

　　杨欣进门的第一件事不是先喘口气，而是先给护工黄阿姨道歉：“对不起黄姨，我临时有点事就回来得晚了，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非常抱歉。”

　　黄阿姨笑道：“没事，今天是周末，我家孙儿有他父母带着，你耽搁些时候没关系的。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走了。哦对了杨欣，明天是元旦节，我们家一家人都想好好聚聚，我要做饭招待我家那一大家子人，所以明天我想请一天假。”

　　听着黄阿姨这么说，杨欣才知道明天就是元旦节了，不禁有些恍然，她微笑着对黄阿姨说道：“没关系，那明天你们就好好过节吧，我提前祝你们节日快乐。”

　　“哎，那我就先走了。”黄阿姨笑着点头，然后离开了杨家。

　　杨欣礼貌地回应道：“黄姨，你慢走啊。”

　　她送走黄阿姨后，转身回到客厅，一眼便看到母亲李珍端坐在沙发上，神情木讷呆滞地盯着电视，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杨欣慢慢地走到母亲身边蹲下，轻轻地握住母亲的手，轻声呼唤道：“妈妈……”

　　母亲毫无反应，依旧呆呆地望着电视屏幕，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杨欣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痛苦，继续温柔地说道：“妈妈，我今天见到了一个很多年前的朋友，他现在比以前更成熟稳重了。”

　　说到这里，杨欣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了，而是一个经历过风雨、懂得伪装自己的人。

　　面对韩巷，她发现自己的感情变得很沉重，却也多了一份虚伪。她知道，这种变化并非出自她的本意，而是生活所迫。

　　可是她不想让韩巷知道自己现在糟糕的处境，她想要让那些陌生人或是曾经认识她的人依旧认为她现在过得很幸福，生活得很美好，因此她才会不断拒绝韩巷的靠近，逃避韩巷的目光。

　　她今晚把话说得这么绝情，韩巷应该以后都不会再来找她了。

　　李珍偶尔会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像是在回应杨欣似的。

　　杨欣缓缓撑起身子，面带微笑地对母亲说道：“妈，我们该泡脚了。你等我一下，我给你打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