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梦如今》宋王弘毅

4、第 4 章

　　昨夜的风，像极了村里害羞的小孩，扒拉着人家门口，悄悄往里看着外来的人。就这样来到了秋天。我还没吃够楼下小卖部的冰皮卷，凉风就这样让我感受到了它的威力，从早上到下午，我几乎坐烂了马桶盖。
　　秋天好不好呀？老是在秋天，太阳就晃了眼，照着窗台、门框、院里的香椿、房上的仙人掌、长满草的土墙。奶奶这个时候，迈着悠闲的步伐，踩在落下的香椿叶上，往大门口走去。她年轻的时候裹过脚，所以走起来慢慢的，微微蹒跚。秋天好呀，她让我想起了我奶奶。
　　可是秋天也不好。因为所有的事情，想着经过一夏天的蒸腾，总会过去了，可是没有。去年的这个时候，二舅走了，走的突然又悲凉，生前多么要强的人，死的时候像个乞丐，我看着他那个样子，说不出的悲凉化成血泪，在我的心底流淌着，本以为一年过去了，我的心能稍稍安静，可是就在这个暑假，也是我二舅走的时候的那几天，我姥爷因为感冒也走了。而且走的时候眼睛还睁着，表弟说他在等我妈，可是我妈那时候在住院，也正是身体最弱的时候，几乎要命归大限。姥爷去世的这种悲痛，我只有瞒着她，独自前往许昌吊孝。可是，当姥爷的灵柩安放好，夜幕伴着丧曲飘荡在门外，我望着大门口披着姥爷生前衣服的凳子，仿佛看到了姥爷坐在门口听戏，我突然泪流不止，暑假刚放假的时候，我还跟他打电话说要过来看他，我还没来得及，他就先走了。是因为太想他那个二儿子，舍不得他走的时候那么凄凉，要赶紧追上去帮他一把吗？姥爷，你能不能不要太疼他了。如今，秋风吹动太阳留在池塘的晚影，而母亲的输水瓶还挂着昨日消不去的哀愁。我真的怕明年的暑假，二舅和姥爷会回来带走他们心疼的妹妹和女儿，怕他们伤心她还在人间吃苦，想着带她去远方，他们三个人在整个家族里，是最要好的，我不能不担心。如果他们要接她走，我该怎么办呢？病房里的消毒水的味道，像无孔不入的坏精灵，直钻入我惆怅的身体，让我更加无措和不安。我只能将姥爷去世的消息瞒下，并时不时的问我妈，等你身体稍好了，过年要不要去看姥爷。她说她身体这个样子，估计去不了了，只能跟我大舅打电话，在手机里跟姥爷聊聊天。我只能沉默，并强装镇定，说估计姥爷会跟你聊很久。秋风可以刮走梧桐的落叶，可以吹散池莲的晚梦，但是却吹不去我的许多彷徨。所以，秋天不好，她没给我很多惊喜，而且总喜欢晃着眼看这个世界，给人许多寂寥和不安。
　　不管好与不好，我不能不过这个秋天，也不能不去看中秋的圆月。日子就像是平稳的河流，你在其上，只能顺流，而不能逆流。逆流的日子可以怀念，但回不去；顺流的日子不好过，但在向前。已经是中秋了，总会有月光透过窗台照进来。照进来，照到人脸上，定格安谧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