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登仙》梦枕粱

32、金石大比

　　青爻很快又走了。他不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呆的久了，到处都是故人的身影。路旁穿白衣的女孩、寒风天的披风、一起吃过的食物、一起看过的相似的风景，那些远远留在记忆里的画面突然鲜活起来，朝他扑来。原来一个人的离去，竟是这样让人难以释怀。

　　那痛苦之中，有一份让青爻难以启齿的是愧疚。他见过太多次白嫣水波荡漾的双眸，他应当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她的心意，却一次次有意无意地无视了。他无法向人说出这份愧疚，只能远远躲开。不停地走，说不上是历练还是逃避。

　　齐蒙峰上，日暖月寒，像是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有些什么终究是不一样了，大家都不说，只当做大家都好。

　　这份平淡的日子，直到大比的邀请函送到。往年，大比都是由四峰组织召开，萧百纳自是组织发起者，断不会等到一切事宜都确定好了，再来通知齐蒙。今年，收到手的真真切切是已经定下来的邀请函。

　　萧百纳对此不置可否，根本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他耸耸肩，随意把这封邀请函抛诸脑后。

　　齐蒙虽有三名弟子在山上，好像派谁去也不合适。萧百纳坚信，现在最稳妥的地方就是呆在山上哪也不去。

　　一日，一只赤金色的大鸟盘旋在齐蒙上空。齐青蓁人虽没到，但是传来一封讯息。

　　萧百纳展开一看，倒是认真起来，上面只写了八个字：大比之日，隐世阁出。

　　“隐世阁。”萧百纳捏了捏传讯玉简，“那这一趟，我们是非去不可了。”

　　“师尊，为何很少听你提起隐世阁？”鸢眉不解。

　　萧百纳笑笑解释道：“隐世阁，你可以理解成是仙界设在下界的一处传讯点。无事不出，一出现，必有大事。”

　　玄夜道：“这么说，当年魔族之事，隐世阁就出世过。”

　　萧百纳道：“没错。我与那隐世阁阁主也算是旧相识。当日一见，已逾数百年，不知故人可有变化。”

　　墨昤问道：“这期间，隐世阁阁主就再也未出过世？”

　　萧百纳摇头道：“再未出世。”

　　如若一个组织，隐数十年不发，那可能在韬光养晦，但若隐数百年而不发，就不禁让人要想这个组织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了。

　　萧百纳道：“隐世阁既承仙令而下，其宗旨就是不得干预下界的自然运行，无大事不可出。”

　　墨昤冷笑道：“既是不得干预下界运行，又为何逢大事必出，难道寻常小事还能改变下界的运行。”

　　萧百纳不语。

　　玄夜问道：“师尊当年下界之时，隐世阁是早就存在了吗？阁主又是何时下来的？”

　　萧百纳点头道：“我当年下来之时，隐世阁已经存在了，存在多久我并不知道。我见到的阁主也是早已下界了，只是仙者不辨年龄，阁主看上去青春正盛，实则我亦分不清她到底年岁几何。”

　　萧百纳的话中，似乎不能确定，大比之日见到的阁主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阁主。

　　这道也是，若是阁主一直不换，那在这茫茫人生千年万年蛰伏，倒也不知道到底是委派还是放逐了。

　　隐世阁出了一次，封了整个魔族。萧百纳拿不准此次又会出什么事情，只能前去见故人。

　　他与齐青蓁好似有什么默契，倒是对她的情报信得紧。

　　时隔多年，墨昤再提起大比，不知在想什么，一时出神。

　　玄夜看了他一眼，忙上前道：“师尊，此次大比关系重大，我们不能不去。但齐蒙峰也绝不能不留人，小师妹还需人照看。”

　　墨昤回过神来，知道他是在为自己考虑，其实以往之事，他想起来只觉恍如隔世，要真是内心有落差倒也不至于，此次回来他本就想通了很多，只是玄夜这般做，他内心仍是感觉一阵暖意。

　　萧百纳点点头，他本也想到了这一点，便道：“如此，玄夜便随我去，墨昤留下，鸢眉你呢？”

　　鸢眉眼神慌乱一瞬，道：“弟子也愿留下。”

　　萧百纳也不多问，道：“那你与墨昤留下，彼此有个照应也好。玄夜准备一下，择日随我出发。”

　　此次大比的地点定在东边的海上。东边一向是余其的势力大些，但它在四峰之中确是算弱的。此次大比定的地点看上去就极不合理。

　　萧百纳对此倒是心中有数，毕竟，隐世阁就在东边。只是它太久不出世，人们早把它当成是传说中的门派，更有传言，隐世阁早已湮灭。

　　没错。萧百纳一路行来发现，众人居然都不知道隐世阁要出世。

　　玄夜不禁问道：“师尊，齐峰主之言，可信否？”

　　萧百纳略一思索道：“我当年甫一下界，有段时间，无甚定势，那个时候认识了青蓁。她那时天真清丽，我们很是有一段美好的时光。哪怕现如今已经青春不再，历经千帆，想起那段时光依旧美好如初，她应当不会骗我才是。”

　　玄夜为之绝倒，难为他一直以为自己师尊与齐峰主是什么神秘的同盟，有着彼此信任的关系，结果两人只是年轻的时候有过一段，而且看这架势，还很有可能是对方年少懵懂，师尊趁人之机。

　　看着师尊一脸正经思考的样子，玄夜心里的话翻涌，还是没说出口。

　　但是萧百纳虽看起来有些不着调，但正经之事从未开过玩笑。他说可信，倒也不能完全不信。到底如何，也只能到了再说了。

　　大比的地点在东海一座不知名的岛屿上，萧百纳他们到的不算早。小岛不大，此时已人满为患。岛虽不大，但是上面有不少的山峰。沿山峰峰体建了不少的阁楼，是这次参加人员的住处。

　　萧百纳一上岛，便被人迎进了住处。不知是否余其峰有意安排，萧百纳他们并未与其余三峰的人住在一起。更加别提隐士阁的人了。

　　夜幕降临，沿着山体盘旋而建的阁楼都亮起了灯。萧百纳与玄夜住在其中一座山峰的顶端阁楼上。余其峰的人安排的倒是很殷勤，在这孤岛之上，给萧百纳住出了人间酒楼的感觉。

　　此时萧百纳正慵懒地半躺着，喝着美酒，前方一道薄如蝉翼的轻纱隔开，抚琴的抚琴、吹箫的吹箫的，丝竹管弦之声不断。

　　门外传来几声扣门声：“萧峰主，可要再上酒？”

　　萧百纳带着醉意的声音传来：“撤了吧。”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纱那边的人退了干净。

　　萧百纳撑着头一动不动，似乎醉的不轻。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师尊。”正是乔装过后的玄夜。

　　萧百纳正等着他来，问到：“可探到有什么不对。”

　　玄夜道：“这岛上建筑特殊，全建在山崖外壁，稍有动静极易被察觉。弟子并未探到太多信息，只一处，这岛上有些山峰似乎是空心。”

　　萧百纳皱眉。

　　“此外，弟子怀疑岛上有妖族。”

　　“妖族？”萧百纳道，“妖族及善易容，很难被看出与常人有异。”

　　玄夜摸摸鼻子，道：“弟子不敢欺瞒，弟子曾与妖族打过交道，在岛上遇见了一个故人，她虽不是妖族，但与妖族颇有渊源。”

　　萧百纳问道：“你那故人知道这里山峰有问题吗？”

　　玄夜略一思索：“她似乎不知。弟子也并未惊动她。”

　　在这岛上发现妖族确实是个意外。这岛上事情必定不会少。

　　萧百纳叮嘱玄夜暗自小心。

　　第二日，大比正式拉开帷幕。

　　先是所有参赛者抽签一对一。场上设了数十座比试台，可供人自由挑选。此乃初筛。

　　一轮获胜者，重新抽签，分成大组。每个大组里获胜率前五名，可上最上方金石台进行比试，这才是真正的金石大比。

　　此次大比不知为何，四峰弟子来的并不多，大部分是些小门派、散修。虽无甚异军突起者，但是小门小派修道之法，不拘一格，出招对阵倒也别有新意。

　　尤其一名年轻散修，生的唇红齿白，甚是貌美，一手控草木术使得出神入化，对决之后，那藤蔓便乖乖地绕上他的肩膀，到像个灵宠。在场不少门派都动了招揽的心思。

　　玄夜看着此人，只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这个人。

　　齐蒙峰只来了一个大师兄，玄夜并未上场。主办方余其峰倒也没什么异议。

　　一轮初筛过后，场上余百来人。

　　看台设在比试场的上方，四峰峰主为首，其余各门派门主也可坐于此，高高俯视场下比试。唯有金石大比的金石台浮于半空，与看台平行。

　　此时看台一阵骚动。余其峰主恭敬请出一名老妇人。他如此做派，到让人好奇这老妇人的来历。

　　余是镜亲自引着这名老妇人到最前面落座，拱手道：“阁主怎么从内间出来了，可是他们招待不周，在里面坐的不舒坦？”

　　老妇人笑道：“怎么客气起来，老身不过在里面坐得太闷了，出来看看这些年轻后辈。老身隐世已久，还是唤我婆婆便是，莫让他们紧张了。”

　　看台上众人神色各异。

　　萧百纳惊诧不已。无他，这比起他见过的隐士阁阁主，实在太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