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慕》百里花花

5、第五章

　　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萧慕挨打的事传得极快。

　　醉仙楼里公子哥们纷纷拍手叫好。

　　“萧慕那混账可算是挨打了！还当自己是大少爷呢？以前犯了天条都有老夫人帮他顶着。现在呐，人家可有真正的少爷了！谁还管他个不学无术的蠢货！”

　　他们笑闹着，把酒言欢。

　　兰慈穿了一身蓝白衣裳，乌发束冠腰环绿佩，翩翩公子模样。
　　手里的琉璃盏晃了又晃，她随手抛出，拂袖起身，慢慢抬起脚——狠狠踹在那话说人身上。

　　那人扑通倒地。
　　四周顿时哗然。

　　“打人了！”
　　“这是干什么！”
　　“哪家的！敢打我们沈爷！”
　　“谁啊！这谁啊！”
　　“来人啊！”

　　兰慈才懒得管。
　　她脚踩着那人的脑袋，叉腰狠啐了一口，“蠢货，管好你那臭嘴。再让我听到你背后嚼舌根，我把你的狗脑袋割下来喂驴。”

　　“何人如此嚣张！”
　　“竟然光天化日行凶！”
　　“不对，这好像是个娘们儿吧？”

　　兰慈甩甩手，踹翻了旁边那桌子，转身就往外头走去。

　　12
　　在萧府门前，兰慈遇到个美人儿。

　　曾经指婚给萧慕的才女，柳侍郎家长女柳沁雪。她的马车停在几步外，却迟迟没有下车。

　　兰慈啧一声，转头进了萧府。

　　萧慕这厮委实不是好鸟，装病、装疯、装傻、装脑残、装鬼上身……什么事儿都干过。
　　听说这次挨打是因为他先前带人打了王珅，王府的人找上门来他还嘴犟死不悔改。

　　兰慈心道，这也算事儿？

　　但这次——好像还真算事儿。

　　兰慈站在西苑门口，看见丫鬟将一盆血水端出来。
　　刺目的鲜红锋锐如刀子一般，一跃而起，正正扎进兰慈心头。

　　小丫鬟没注意脚下青石板，身子一歪，整盆水都泼了下去。溅起的血点浸透了兰慈雪白的衣摆，面前的道路也成了血红红的一片。

　　于是，兰慈冲进去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近日萧条冷清的西苑围着好些大夫，丫鬟们跪在地上忙碌，刚拧干一张干净帕子递过去，又接过来鲜红的帕子。

　　屋子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

　　萧慕正阖眼躺在床上，脑袋往里侧偏去，汗湿的发丝紧贴在鬓角，脖颈皮肤惨白，不见半分血色。

　　他身上伤太多，大夫们各自手忙脚乱的处理，有的处理断掉的胳膊，有的处理伤痕累累的脊背，还有的留意到他早前就伤了的腿……

　　“至于么？”兰慈道。
　　随行丫鬟微微咬唇，“小姐，奴婢看大少爷这次好像不是装的。”

　　“至于把他打成这样么……”

　　兰慈一双杏眼失了神采，倏忽变得木然黯淡。

　　她只是陷入沉思。
　　萧慕他——当真做得那么错么？

　　醉仙楼外有一条白江。
　　江宽水阔，从扬州城内穿过，夏末时节，江水潺潺。

　　八月初三那日，王珅和一帮好友聚在二楼吟诗作画。
　　他们那几人和萧慕那帮纨绔不同，都是城内出了名的风雅公子，个个身出名门，家里有权有势，也从不仗势欺人。

　　天好江清，几位公子作了诗，就等着王珅开口。

　　但王珅心中有烦事，一早上都没开过口。
　　他皱眉随口道：“碧水横舟天光起，江风裹雾濯天地，云似——”

　　“不对！”旁边一位绿衣小公子站了起来。

　　“怎么不对？”
　　“这是前朝词人何肃日的词！”小公子愤然，“他的词虽然烂，被印在那些无聊话本子上给人当厕纸，但也不是人人可以冒充的！”

　　周遭具震。

　　连旁边那群饮酒作乐的纨绔都看了过来。

　　王珅梗着脖子。
　　他旁边的公子替他道：“你胡说！王公子师承名家，素来才华横溢信手成诗，中秋宴上的诗甚至得过圣上赞誉，又岂会盗用如此不堪之人的词句！”

　　绿衣小公子不服气：“那你自己问问他！这江上哪有小舟，这正午又何来天光大明！”

　　众人哑然。

　　王珅终于说话了，慢吞吞开口道：“我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盗用他人之词。”

　　那绿衣小公子又要开口，旁边却忽然冲过来一个人影，不由分说一拳便将王珅打翻在地。
　　四周炸开了锅。
　　那帮在旁边看戏的纨绔不知是疯了还是平日欺负人习惯了，看着不顺眼就要动手打人。

　　分明都是世家子弟，打起人来个个像练家子，手底下一点儿也不留情。

　　小公子惊呆了：“这倒也不必吧……”

　　他一转头，又见一个银绸白衫的人走过来，一脚踢翻旁边凳子，嘴里喊着：“给我打！”

　　这人生得斯文俊俏，怎得开口就是打字？
　　小公子惊诧着，那人忽而转过头来，怒瞪着他道：“何肃日不是前朝之人！他的词也不烂！”

　　“这位兄台，难，难道你就是何肃日？”

　　“我？我是萧家大少爷萧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