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变》墨阡阡

35、第35章：再一再二不会再三

　　六月廿五，大暑。

　　入伏后天气炎热，蝉鸣阵阵，吵得顾云头疼，顶着九个月快满十个月的肚子丝毫不想动弹。

　　屋里置了冰，伴有微微清风，将纱幔吹得缥缈，但分毫未减他心中的烦闷。这不，蝉声歇了一阵又响起来，顾云就气得一脚将罗汉床的靠枕踢下了床。

　　云祁进门时刚好就见他将靠枕踢下榻的场景，无奈一笑，走上前捡起靠枕放回去，自己也坐在了罗汉床的另一头。

　　“这天热也没办法，兴许过会儿就能下场雨，将暑气消一消，省的我家哥哥难受。”

　　顾云白了他一眼，“你就知道打趣我。”

　　“是是是，阿祁错了，哥哥即将生产，我不该打趣哥哥。”

　　回应云祁的，是顾云又一个大白眼。

　　云祁抬抬眉，自讨没趣，便将葡萄给顾云递过去喂到嘴边，“哥哥吃葡萄。”

　　顾云顺着他的手把那颗葡萄吃掉，“……憬琛还在甘露殿？”

　　“嗯，今晨蜀中传来疫情，他正和几位大臣商议此次前去救治赈济的官员人选、疫情防控的必要人马，还有各种物资等等。人员部署已经安排下去了，但还要把后续的安排也弄好，毕竟这一去来回消息传递会滞后，不如提前做好准备……啊对了，他说不会回来用饭，让咱们先用。”

　　“这样啊……”顾云点点头，“怪不得我今日心里烦闷，原是因为这个。”

　　“嗯？因为疫情？就没有点儿要生产的焦虑？”云祁表示怀疑，“哥哥又不是圣人，烦闷社稷作甚？”

　　虽知道云祁是在逗他开心，但顾云还是阴阳怪气道：“对，我不是圣人，他才是，我不管~但我也不焦虑生孩子，我总不会如正经女子那般身体娇弱，阿爹都说这两月来控制得不错，孩子的个头也没有太夸张，生产定能顺利。”

　　“嗯呢！哥哥身体康健，铁定咻——的一下，就能顺利诞下崽崽，不会吃苦的诶嘿。”

　　顾云没好气地睨了云祁一眼，“你这是什么鬼形容？”

　　“哎呀~哥哥~”

　　云祁这么一番插科打诨，顾云心中的烦闷倒被冲淡了不少，只剩心跳还略大声，咚、咚、咚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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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天气变幻莫测，一刻钟前还是晴好模样，转瞬就乌云翻滚落下雨来，云祁说的没错，一场雨，便暂时消了暑热，得以短暂喘息。

　　电闪雷鸣的一场大雨，将大明宫的石板也给浸透了，暑气暂时被这场雨击退，留下一地的水汽与爽利。

　　时值傍晚，云雨散去后居然霞光漫天，还很好看。

　　“哥哥当真要过去甘露殿那边？”

　　“嗯，阿爹说了生产在即，多走动走动有助于日后生产。”

　　“那行，等等我，咱们一块儿去找萧老六。”

　　“好啊。”

　　吃了饭，顾云想起来趁着这会儿的凉爽出门走走，顺便去给萧憬琛送点冰酪，云祁自然不会让他一个人出门，便跟着一起过去。

　　绕着假山池子，看着莲叶荷花被雨浇透的模样，顾云心情也畅快了许多。

　　金赤锦鲤被挑高的荷叶滴落的残存雨水所荡开的涟漪惊到，尾巴一甩躲进了荷叶下面。池边的路旁栽有或蓝紫或霞粉、浓淡皆宜的绣球花，花开正艳，被大雨淋透，还衬出些娇羞之感。

　　见顾云心情好得勾起了嘴角，云祁也跟着他一起抿着笑。在外两人没有表现得很亲密，隔着一人的距离，不远不近、一前一后地走在一处。

　　宫人们见他们往这边来，齐齐俯身行礼，到底顶了个“皇后”的名号，顾云虽因为怀孕没有梳高高的贵人发髻，也还是做了些简单的打扮，长发拢在身后，只发尾用发绳挽着，瞧着十分温婉且平易近人，倒也叫人看不出他的男性特征来。

　　除了在飞霜殿伺候的宫人以外，均不知“宋皇后”的真实身份，也不知圣人皇后还有这位天辰皇子之间的三角关系。

　　“娘娘万安。”刘全福从甘露殿出来见到皇后和药罗葛阿祁赶忙请安。“也问天辰殿下安。”

　　“圣人还在公办？”顾云挺着肚子站得有些吃力。刘全福便躬身扶着他的手臂将他和药罗葛带到了甘露殿的偏殿稍作休息。

　　“已经弄完了，只不过左相还在和圣人用饭。”

　　“哦……吃得还挺晚。阿祁，”顾云示意云祁将冰酪给刘全福，“劳烦刘总管将冰酪替我送给圣人，待会儿天气再热起来可就不凉了，也不好吃。顺便跟他说我过来一趟，要是他还忙的话我就不打扰他了。”

　　“是。老奴这就去。”刘全福赶紧接过去，眼神不经意扫过这位皇后和那天辰皇子的衣摆，垂着头躬身退下匆匆将食盒送去正殿。

　　好歹是跟在肃纪帝身边几十年的老人，什么人没有见过，起初一见到这位宋皇后，便看出与一般女子有些差异，现在又伺候着新帝，自然也察觉到了新帝、新皇后和这天辰皇子之间的暧昧气氛。

　　但当初肃纪帝还在世时都没有说什么，他便是察觉到什么也不能说，还对在御前和飞霜殿伺候的宫人们做过敲打，勿听勿看，亦勿嚼舌根。

　　须得守好本分，言多必失，这也是这位总管这么多年在圣人身边的生存之道。

　　静静等在偏殿，顾云有些难受地捏了捏脖子，云祁见状，便坐过去接替了他的手，轻轻给他捏捏。

　　“其他地方有没有不舒服的？”

　　“腿有些泛酸。”

　　于是云祁又将捏按的地方转到了顾云的腿上，扶着顾云靠在小榻上，腿支在自己膝上轻轻揉捏起来。

　　正安安静静地等着刘总管回话，顾云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腿也收了回去，立刻站起身来。

　　“怎么了哥哥？”云祁有些诧异。

　　“嘘……”顾云示意他噤声，仔细辨别空气中微微凝滞的呼吸和拉弦绷紧的声音。

　　甘露殿的正殿偏殿还有寝殿均只一墙之隔，因为顾云有着身孕，萧憬琛几乎不会因为公务留在这边睡，伴着星光也会赶回飞霜殿与他共眠，这边最多是会用来午间小憩。

　　可此时的寝殿居然神不知鬼不觉有人埋伏在那，想要行刺祈和帝？！

　　是宋睿买通御前的宫人想要对萧憬琛不利，还是说之前他问过的萧憬琛关于宋睿背后的人要趁此机会嫁祸于宋睿，或者除去宋睿和萧憬琛？

　　一时间顾云的脑海中闪过诸多念头，那弦绷得愈来愈紧，眼看就要破空而出时，顾云便什么也想不了了，直接抬脚将偏殿通向正殿的门踹开——

　　“憬琛——！”

　　怀着身孕的顾云身手不比当年，没有做杀手的这几年虽是依然保持着锻炼，但因为怀着孕，又是即将临盆的孕晚期，身体就十分笨重。

　　他这么扯着嗓子一喊，萧憬琛抬头望向他这里十分惊诧他的出现，赶忙要过来扶他，起身之际，一支箭直直插在了他方才所坐的凳子上！

　　宋睿也见状也十分紧张，慌忙后退，其余在一旁伺候的宫人和刚将冰酪端出食盒的刘全福也顿时吓得退出三步来。

　　云祁顺势就要往那寝殿方向去抓歹人，却见又一支箭紧接着方才的那一箭射了出来，正对着萧憬琛的心脏！

　　顾云暗叫要遭，想也没想便快步上前抱住萧憬琛一个转身，用自己挡在了萧憬琛的身前，箭矢直直没入他的左肩，贯穿而出，箭头堪堪停在了萧憬琛心口半寸。

　　他矮上萧憬琛大半个头，这第二箭又对得十分精准，直直朝着萧憬琛的心脏位置射过来，不知该说这第二箭的准头好力道大，还是该说顾云这不长脑子鬼上身用身体去给萧憬琛挡箭，总之，箭矢击穿了他的肩胛。

　　原来，今日的烦闷，是在此处应验啊。

　　周围似乎停滞了。

　　萧憬琛双目赤红似是惊得瞠目欲裂，抱他抱得太紧险些喘不过气；左相宋睿看着他的脸也作惊恐万分状；云祁气得三两下逮出了歹人，还是两个，不解气似的对其狂殴，完了又冲过来牵着他的手一口一个哥哥一口一个阿云，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冒名顶替的皇后。

　　伺候的宫人也惊得惊慌的慌，唯一还算靠谱的，可能就是刘总管了，当即就下令传了御前带刀侍卫来拿人，还有御医……

　　带刀侍卫，哦……顾云想起来了，萧憬琛身边不仅有侍卫，还有暗卫，乃是他当年待过的血罗门转岗组织，怎么就自己上了呢。

　　难为他这刹那间想了这么多。

　　可瞬间想通的事情太多太多，纷杂地涌向了大脑，让顾云越来越清醒，萧憬琛有能力自保的呀，而且这里也是他的地盘，跟左相宋睿吃饭还不布控一番？不可能的。

　　故技重施，再一居然又再二了，但顾云想，没有再三了……

　　顾云死死捏着萧憬琛的衣领，停住思考后身体的疼痛便裹挟而来，最痛的还不是肩头，而是肚子。

　　“唔嗯！……疼……好疼……肚子好疼啊……嗯！……”

　　他疼得想哭，在萧憬琛的怀里痛苦地呻吟，肚子的坠疼感比箭矢刺入身体还要疼痛，热流从腿心蔓延开来，他的孩子估计在这一刻也气得要出来为他拼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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