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茅丝指环》Auspice

6、吃饭

　　顾晟与楚莯予两个人默契的没再提起和追问生日那天发生的事情，各自忙碌，微信再没互发过消息，也没再见过面。

　　就这样，时间到了国庆。

　　华大某间宿舍里，四个年轻人正讨论着即将到来的国庆假期去哪里玩。

　　与其说是讨论，不如说是盛嘉旸单方面输出：
　　“兄弟们，国庆七天乐！咱们可得找个好玩的地方放松放松，这阵子我都快累死了。”
　　“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要不咱们去海边，蓝天白云，金黄沙滩，一望无际的大海，我们在沙滩上晒太阳，在海里游泳、冲浪，还可以捡贝壳，晚上还能一起去吃海鲜大餐，想想就惬意！”

　　“或者去爬山？咱们去挑战那些最难爬、最刺激的山怎么样？一定很有意思！”

　　“要不去徒步、攀岩然后去沙漠看看？”

　　“我觉得不错耶，想象一下，咱们先去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徒步，沿着山间小道，听着潺潺流水，感受大自然的气息。”

　　“然后，找一座险峻的山峰去攀岩，最后，奔赴那神秘浩瀚的沙漠....”

　　盛嘉旸兴高采烈地筹划着国庆之旅，他手舞足蹈，双眼熠熠生辉，声音里满是憧憬，仿佛已经踏上那充满刺激的征程了。

　　然而，此时的宿舍里，另外三个人却各有各的专注点。

　　秦锐正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全神贯注地看着专业书。
　　他的眼神紧紧地锁定在书上的那些复杂公式和理论上，时而轻咬笔头，时而快速地在草稿纸上演算着什么，对于盛嘉旸的声音，似乎完全屏蔽在外。

　　顾晟则对着电脑，一直搜索着信息。
　　屏幕上的光芒映照着他认真的面庞，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盛嘉旸的话在他耳边飘过，没有引起他的丝毫反应。

　　而林轶津则手里拿着一本时尚杂志，津津有味地看着各种穿搭。
　　也只有他，还偶尔对盛嘉旸的国庆旅游计划进行短暂的回应。

　　盛嘉旸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舍友们的冷淡反应，依然兴致勃勃地继续说着：“那我们现在就要去准备了，鞋子、背包、攀岩要用的绳索和安全带，还有防晒霜...”他越说越激动，然后被顾晟无情的打断了。

　　只见顾大少啪的一声合上电脑，三十七度的嘴说出了让盛嘉旸觉得是零下三十七度的话：
　　“国庆我有其他安排，没空跟你去旅游。”

　　盛嘉旸一下子就蔫了。

　　紧接着，他看了看秦锐。

　　秦锐的目光终于移开了公式，他思索了一会儿：“我国庆的七天乐...地点应该是在图书馆。”

　　盛嘉旸彻底绝望了，最后他委屈巴巴地看向了林轶津，眼中满是期待。

　　最后还是林轶津跟他去旅行了，至于盛嘉旸是怎么死缠烂打的，期间又发生了什么让人终身难忘的事情，那都是后话了。

　　————

　　华灯初上，整个城市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绽放出绚丽多彩的光芒。无数的路灯矗立在道路两旁，洒下一片光晕。

　　街道上，车辆川流不息，宛如一条奔腾不息的光之河流。车灯闪烁，忽明忽暗，交织成一幅动感十足的光影画卷。

　　在这繁华都市的一角，顾晟正静静地坐在客厅里宽大柔软的真皮沙发上，身体微微后倾，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沙发的扶手，双眸出神地凝视着窗外的霓虹夜色。

　　半响之后，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缓缓拿起手机，给楚莯予发了个消息：
　　【国庆有什么安排吗？】

　　楚莯予这次回复的很快：
　　【学习】

　　顾晟：
　　【不出去玩一玩吗？】
　　他马上撤回了这条消息，过了会儿发了条：
　　【有时间一起出来吃个饭吗】

　　楚莯予过了很久才回复：
　　【我请你吃饭吧，时间地点你定，上次的衣服还没好好谢谢你】

　　过了大概十分钟，顾晟发给了楚莯予一个地址：
　　【时间就明晚六点？】

　　楚莯予回了一个OK的表情。

　　————

　　顾晟选的是一家私家菜馆，位置比较偏僻，坐落于一条狭窄而蜿蜒的小巷尽头，周围是古老的建筑和茂密的绿植，仿佛与世隔绝一般，若不是有心人刻意寻觅，很容易就会错过。

　　楚莯予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

　　菜馆是典型的古典中式风格，庭院的地面由青石板铺就，四周种满了翠竹，竹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楚莯予穿过庭院，步入包间，一股淡雅的木香扑面而来。

　　包间的装修风格简约而不失典雅，以木质结构为主，搭配着柔和的灯光，营造出一种静谧祥和的氛围。墙壁上挂着一些精美的字画，中央是一张大的圆形餐桌。

　　他稍微迟到了会儿，到的时候，顾晟已经坐在椅子上，桌上摆满菜了。

　　楚莯予稍带歉意的说：“抱歉，这有点难找，等很久了吗？”

　　顾晟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差不多刚到，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让他们把菜都上了。”

　　楚莯予看了看餐桌上丰盛至极、满满当当的菜肴，满脸的不可置信的说：“咱俩吃的完吗？”

　　顾晟不置可否：“先吃吧。”

　　他们相对而坐，两个人吃饭的模样都比较斯文克制，小口咀嚼着食物，像品尝艺术品一样，专注且虔诚。

　　自始至终，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轻微的餐具碰撞声和偶尔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饭桌上弥漫着一种特别的安静。

　　半个多小时后，顾晟开口打破了这个氛围：“楚莯予，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这句话一出口，气氛变得更加安静和诡异了，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顾晟看着他，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强烈的专注与敏锐，仿佛要穿透对方的灵魂一般。

　　楚莯予身体猛地一震，脸上瞬间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巨石，泛起层层波澜。然而，仅仅片刻，那慌乱的神色便如潮水般迅速退去，他微微一笑：“顾同学为什么这么说？”

　　过了一会儿，顾晟才缓缓开口：
　　“我经常做一个梦，场景会发生一些变化，但是有个背影，一直都在。”

　　“我想看看他是谁，但是无论怎么追赶，永远追不上。”

　　“那天在烧烤店，我看到你的背影，跟梦中的实在太像了，于是我追了上去。”

　　“弗洛伊德认为梦是潜意识欲望的满足，是人们在清醒状态下被压抑的欲望和情感的一种表达，梦的内容来源于个体的经历、记忆、欲望和冲突等潜意识素材。”

　　“这些素材在日常生活中可能被意识所抑制，但在睡眠状态下，潜意识的活动变得活跃，它们会以各种象征的形式在梦中出现。”

　　“如果一个人在现实生活中对某个人或事物有强烈的情感，但由于各种原因无法表达或意识到这种情感，那么在梦中可能会以一种扭曲或象征的方式呈现出来。”

　　“梦中出现的看似新奇或陌生的事物，实际上是潜意识对已有记忆和情感的加工和重组。”

　　“所以，楚学长，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顾晟掷地有声，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一颗精准射出的子弹，直中要害，一针见血。

　　楚莯予缄默许久，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顾同学，你离开京城生活过吗？”

　　顾晟怔了怔，过了好一会儿，才语气迟疑的说：
　　“应该是没有。”

　　“但其实...我并不是很确定。”

　　“我的父母以及一些亲近的人都说我从小到大一直都在京城生活，但是....”

　　他停了一下，又缓缓的继续说道：

　　“我有几年的记忆是空白的。”

　　“他们说，我是生了一场重病，烧坏了脑子。”

　　楚莯予突然发出一声噗嗤的轻笑，那笑声很奇怪，分明带着浓浓的嘲讽之意，但在那嘲讽的背后，却又隐隐流露出一抹难以言说的落寞。

　　“你的父母说的应该是对的。”

　　“所以你从小没有离开过京城，而我从未来过，我们怎么认识呢？”

　　“可能我的背影只是刚好跟你梦中的背影像而已。”

　　“而你想找的那个人，应该另有其人。”

　　顾晟打断了他：“楚莯予，生日那天，你为什么亲我？”

　　楚莯予突然像被雷劈了一样，他确实是对此完全没印象。

　　这次，他足足沉默了五分钟，才说：“你跟我的初恋男友长的很像。”

　　顾晟听到这句话，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底深处隐隐涌动。
　　他的双眸微微闪烁，一抹不易察觉的黯淡悄然划过。
　　他轻轻皱起眉头：“初恋男友？你是同性恋？”

　　楚莯予略带犹豫地轻点了下头，动作缓慢而谨慎：
　　“可能是吧。”
　　“但其实...我也不知道。”
　　“我只喜欢过他，而他刚好是男性。”

　　顾晟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揪住了他的内心，却又悄无声息，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份异样。

　　他只是隐隐觉得情绪无比复杂，似有一团乱麻在心底纠缠，有困惑如迷雾般弥漫，有不安若涟漪般荡漾，还有一抹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暗暗涌动。

　　他微微皱眉，眼神中流露出迷茫与思索，试图理清这如潮水般涌来的复杂心绪，却始终如在迷雾中摸索，找不到清晰的头绪。

　　他语气微微颤抖的问：
　　“那你们现在怎么样了呢？还谈着吗？”

　　楚莯予的神情带着明显的怅然：
　　“他...后来不辞而别了。”

　　顾晟语气有点谴责的说道：“是个渣男呢。”

　　楚莯予极浅极浅的笑了一下：“他肯定有他的原因和难处。”

　　包间再次陷入安静。

　　过了十几分钟，顾晟才开口：“你现在回学校吗？我送你。”

　　楚莯予摇了摇头，“你先走吧，我一会儿打车回去。”

　　说完他又忽然意识到什么，有点犹豫和试探的说：“我们还有那么多没吃呢？”

　　顾晟看了眼好多一筷子也没动的饭菜，问他：“你想怎么处理？”

　　楚莯予思考一会儿：
　　“要不，你打包回去？”
　　“或者我打包回去喂咱学校的流浪狗。”

　　最后，楚莯予觉得打包的太多了，喂流浪狗也会有浪费，于是提议，一半给顾晟，一半喂狗。
　　顾晟虽然神色有点勉强，但还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