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十物五》那藏舟愚人

2、欧仔叙

　　陈灿在床上躺了一天，半睡半醒，猛地听到楼下有人在拍门，烦躁地吼了一声，起身下楼。
　　准备开门了，手又停在门把手上，半天没动，迷糊劲过了后，陈灿突然想起梦里的血腥场面，不禁打了个寒噤，透过猫眼看了一眼。
　　是一个不认识的人，长得白白净净的，看起来年纪比他小，一副小羔羊的模样，应该没事。
　　陈灿推开门，看清了眼前的少年，背着个包，长腿，个子比他高一点。
　　陈灿礼貌地问了一句:“你好，找谁?”
　　“陈灿。”对方答道。
　　陈灿心里狐疑，又问:“找我?你谁?”
　　“我是欧仔叙。”少年人畜无害地对他笑了笑。
　　陈灿一听到欧仔叙三个字，连带那笑容都觉得毛骨悚然。
　　砰——
　　迅速把门砸上。
　　陈灿抖着手把门上锁，确认锁死了，才瘫在地上。
　　他一直以为欧仔叙是一副死沉的学霸脸，没想到现实里竟然是一副小白脸模样，果然还是不能以貌取人，大意了！
　　不对，欧仔叙找上门来了，他的死期到了。
　　怎么办？
　　如果欧仔叙真是来要他命的，他该怎么办？要报警吗？
　　陈灿脑子控制不住闪过自己被杀死的惨状，手想抓住什么东西，却因为手心的汗直打滑，脑门上也不断渗出汗。
　　该死！
　　陈灿心里吼了一声，后脑勺猛地撞到后面，闭上眼，努力不去想自己的死法。
　　缓了好一阵，等腿上回了一些力气，陈灿才擦擦手汗，扶着鞋柜站起来。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陈灿扶着鞋柜的手悬在半空，猛地抬头看向楼上，疯了似的冲上去。
　　他推开卧室的门，一个高挑的身影正立在书桌前像恐怖片里的女鬼一样微微扭头冲他一笑。
　　开得宽敞的窗户吹进一阵阴风，窗帘微动，陈灿整颗心都凉了。
　　“这个，”欧仔叙敲了敲书桌上的笔记本，“我要没收了。”
　　陈灿吓得不敢说话，看着欧仔叙把笔记本装回自己背包，又从背包里拿出一袋东西。
　　陈灿首先注意到拿出来的东西是食物，又注意到欧仔叙的背包和自己的背包是同款的。
　　“吃吗？我从云记那里打包的。”欧仔叙揭开袋子，拿出一个软白的包子咬了一口。
　　陈灿咽了口唾沫，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虽然很饿，但是……他还是害怕。
　　欧仔叙把尽量语气放平缓:“我昨天一天没上过课。不小心把这个笔记本落下，没想到你会拿走，现在只是来没收笔记本的。”
　　谁信?反正陈灿不信。
　　陈灿没说话，警惕地扶着门。
　　欧仔叙又道:“我要走了，吃的我放这里给你。”说完便下楼去了。
　　陈灿蹲在楼梯口上看他下了楼，看着他自然地打开了大门的锁走出去。
　　楼下恢复安静，整个房子都恢复安静。陈灿才回神一般起身下楼关好门，再回卧房把窗关上，躺回床上。
　　他还活着，真是奇幻的一天。
　　欧仔叙没死，欧仔叙居然没死，还闯进他家来拿走了那个笔记本……
　　欧仔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一切究竟是这么回事？
　　他到底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事啊！
　　陈灿苦恼地侧过身，瞥见了书桌上欧仔叙留下的食物，又翻身移开视线，终究还是一口没吃。
　　欧仔叙从转角阴影里走出来，抬头看着楼上熄了灯，转身顺着路边灯光离开了，影子在灯光下渐渐拉长变淡——
　　一只猫从围墙上跳下，扑到了影子上，气势磅礴叫了一声。
　　喵——
　　陈灿被一声猫叫吵醒了，睁眼看了一眼挂钟，才八点不到，又闭上眼，下一秒又被肚子里发出来的响声吵醒。
　　起床气都没力气发了。
　　不想动。
　　陈灿攥着昨天欧仔叙留下的食物，趿着鞋站在大门前已经九点半过。他心有余悸地看了猫眼一眼，确认外面没有人站着，才轻手轻脚打开门锁，用一根手指戳开了门。
　　没人。
　　陈灿松了一口气，放心地踏出了门。路过垃圾箱的时候舒畅地将手里的东西扔进了垃圾箱。
　　陈灿前脚刚走，欧仔叙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拐出来，面无表情往垃圾箱里看了眼后，跟着陈灿走了。
　　“叔，来一份炒面！”陈灿朝正在忙活的老板喊道。
　　“就来！”老板热情回道。
　　陈灿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拿出手机开始玩小游戏。
　　“放假了吧。”老板端着炒面放到陈灿面前。
　　陈灿放下手机道:“是啊，学校都炸了，不放也不行。”
　　“说的也是，前天听到响声，还以为打雷呢。”老板笑笑，随口又道:“昨天有个同学坐你这个位子，长得也白白净净的，我看了一眼差点认错。他坐这里一整天，问他，他笑着说等人，还怪有个性的嘞。”
　　陈灿捞面的筷子猛地刹住。
　　今天早上丢掉的包子和饺子不就是欧仔叙昨天从云记带的。
　　“那他点东西了吗？”陈灿脱口问道。
　　“嗨，本来以为他不点，坐一天了都。但是收摊时候，他打包了最后两份包子和蒸饺。”老板唠嗑完两句就被其他客人叫走了，“不聊了啊，招呼客人先。”
　　“您忙您的。”
　　陈灿埋头开始挑面吃，刚吃了一半，对面有个人坐下，阴影笼住陈灿。
　　陈灿抬头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睛，挑面的筷子又停了。
　　“早安。”欧仔叙坐在陈灿面前微笑着打招呼。
　　陈灿没来及咽下去的面条差点噎死他。
　　怎么又是欧仔叙！阴魂不散了还。
　　“咳……你、来、干什么！”陈灿拿了手边的茶灌了一口，呛出泪花。
　　“我找你有事。”欧仔叙抽出一站纸巾递给他。
　　“笔记本不是还你了吗？！”陈灿没接，激动地差点拍桌。
　　“不是因为笔记本，”欧仔叙收回手，平静道，“笔记本也不是我的，我只是负责回收。”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大爷。陈灿内心咆哮。
　　欧仔叙道:“你听过学校里的传言吗？”
　　什么传言?
　　没等陈灿回答，欧仔叙继续说:“如传言所说，我有精神病。”
　　陈灿回想了半天，好像是有人说过对面搂的某个学霸是神经病，闹自杀云云。没想到那个人是欧仔叙。
　　陈灿只听他讲没说话。
　　欧仔叙轻声叹了口气道“你相信我吗？”
　　果真是神经病，说这么多是为了让人相信自己是个神经病?
　　陈灿当然没敢说“我相信你，你就是一个神经病。”
　　欧仔叙看陈灿一直低头不语，又道:“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他们要害你。”
　　陈灿抬头看他，一脸疑惑。
　　欧仔叙道:“他们要我来找你加入他们，然后让你杀人。”
　　陈灿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他们?要我杀人?”
　　别说杀人，让他自杀还行。
　　“对，就像笔记本写上的一样。本来不想让你看到的，但你还是看了。”欧仔叙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笔记本上写的都是真的，那些人都是他们指使杀害的。”
　　说实话，欧仔叙说的陈灿不太相信，这人本身精神就有问题，况且，一开始不就是他引导自己拿走那个笔记本的吗？还闯进他家拿走了，今天一直说“他们”要他杀人，又不说“他们”是谁，不得不怀疑“他们”的存在，就算“他们”真的存在，那欧仔叙怎么看都和“他们”是一伙的。
　　还有他一直忽略的一点就是欧仔叙对他好像还挺了解的，不说了如指掌，可以说熟悉。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的学校，知道自己常来这个小摊，知道自己常来这里吃什么，知道自己住哪……
　　细思极恐，欧仔叙恐怕就盯上自己了吧！
　　欧仔叙恢复平静道:“我该说都说完了，接下来我还要继续接近你，不然他们会起疑心。”
　　“啥玩意儿？我C……”陈灿差点爆粗。
　　我绝对不同意！谁愿意和一下神经病兼偷窥狂多待。
　　欧仔叙笑道:“你放心，我们只是正常地交往，我不会诱导你加入他们的。”
　　问题不是他们，而是你！
　　陈灿心不在焉地吃完剩下的半盆冷面，结账的时候欧仔叙还跟在身后，甚至和老板打了招呼。
　　老板:“原来你俩认识啊。”
　　陈灿:“没有没有，也就今天刚聊了几句。”
　　老板:“现在的小孩聊几句也就算熟了”
　　陈灿:“……”
　　可能不止聊几句。
　　“你现在要回家吗？”欧仔叙跟在陈灿后面问。
　　陈灿很不想搭理他，但是又不能不回答，“不是，我现在要去菜市场。”
　　“我和你一起去。”欧仔叙直接说。
　　跟都跟上来了，还说什么。
　　“你要买什么?”欧仔叙掂了掂手里的番茄问陈灿，被卖菜的大婶白了一眼。
　　“你看就行了，不要乱动。”陈灿忍不住也想给他一个白眼。
　　“哦。”欧仔叙规矩地把番茄放下，又拿了一个袋子，装了几个番茄，连同刚才被掂过的那个也装进去那个拿给大婶称。
　　大婶:“六块五。”
　　欧仔叙掏出现金付了钱，拿过那袋番茄冲陈灿笑了笑。
　　陈灿无语片刻便不再管他了。
　　从菜市场买了些蔬菜和鸡蛋，陈灿又去商店买了几扎挂面和几瓶饮料。提着一袋袋东西回到家的时候，欧仔叙还跟着。
　　陈灿都怀疑他要住这了。
　　“我可以进去吗？”欧仔叙看着陈灿把东西放下掏出钥匙开门。
　　不可以。
　　陈灿没有回答他，算是默许了。
　　欧仔叙抢先陈灿拿走地上的东西，光明正大地进了门。
　　陈灿无奈跟在后面，“东西放在桌上。”
　　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我帮你把蔬菜和饮料放进冰箱。”欧仔叙说着，便找到了冰箱。
　　“哎你……”陈灿阻止都来不及，看着欧仔叙把东西整齐地放进冰箱。
　　“好了，”欧仔叙合上冰箱，转身对陈灿道:“我就不多留了，先回去了。”
　　求之不得。
　　陈灿看着欧仔叙两手空空，想起来他没拿他买的番茄，提醒道:“你忘了你的番茄。”
　　欧仔叙却道:“没忘，我放进冰箱里了，就当借个宿了，你看不顺眼可以煮了，就当借宿费了。”
　　神踏么的借宿费。
　　“拜拜~”欧仔叙推开大门，冲他一笑。
　　“下回见。”
　　再也不见。
　　陈灿往窗口看了一眼，确认欧仔叙已经走远，嘭地合上了门。
　　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