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雪后初霁 ...
-
老式面包坊里。
初阳透过玻璃橱窗，落在刚出炉的蜂蜜小面包上，显得每一只都胖嘟嘟的。一旁的老式南瓜饼烤得油润润的，上面的加钙饼干完全被浸润透了，连侧边均匀沾着的白芝麻都散着香气。
初霁熟稔地拉出烤盘，取下小面包，用夹子夹到展示柜里铺着的油纸上。
这家老式面包坊的老板是对AO夫妻，因着年前Alpha丈夫刚做过手术，再加上年纪大了，孩子不在身边，就想着再招个人帮忙打打下手。
说是打打下手，但分给初霁的活并不多，Alpha丈夫负责烤小面包做点心，Omega夫人则负责打理柜面，俩人分工合作，又都勤快，通常初霁下了课再过来，多会被推到收银台那负责收钱。
是很轻松的活计。
老城区客流量并不大，忙起来都是一阵一阵的，因此初霁的上班时间也很活泛，表面上被固定在16:00-20:30，但这对AO夫妻很好说话，知道她还在读预科后，直言说有课晚点来也没事。
工资虽然不高，但初霁很满意，她知道除了傍晚那一阵要忙，早间八九点那会也忙，所以她没课的时候都会过来帮帮忙。
深城的早间又湿又热，刚浇在门口花枝上的水珠没一会便蒸干了。
面包坊的门被推开，程红拎着花壶从外面进来：“诶小霁，你怎么又来了？还这么早。”
“今天没课，就过来了。”初霁放下面包夹子，又去整理门口的托盘。
AO夫妻爱干净，托盘每天都被清洗过，用的时候还会铺上油纸，初霁一个一个摞上去，又给每层中间铺上油纸。
“吃过早饭没有？”程红说着，也不等初霁回答，径直捡起俩刚出炉的蜂蜜小面包和一块南瓜饼，又倒了杯温水，递给初霁。
初霁没接：“吃过了，奶奶。”
“诶你这孩子！”程红是个实在的Omega，她把托盘并水杯放到柜台边上，推着初霁坐到柜面后面的椅子上，“吃过了就再吃点，就俩小面包加块南瓜饼，不碍事。”
“别回头再让别人说我们老头老太苛待你的！”
“哪有。”
“那你就吃。”程红拿过初霁没铺完的油纸，“待会有的你忙得呢。”
初霁只得坐着，小口小口咬着蜂蜜小面包。
刚出炉的蜂蜜小面包底儿不但脆，还油润润的，而老式的南瓜饼外酥里糯，一口咬下去能拉出道丝。
不大不小的老式面包坊，窗明几净的，混着坚果被烘烤过后的特殊香气。
很安宁。
有那么一刻，初霁觉得深城总是那么潮湿、闷黏的天气好像也不是那么讨人厌。
程红边铺油纸边絮叨：“咱们Omega啊，可得学会自己心疼自己。”
她眼皮褶子一翻，自老花镜上方看了眼在里面忙忙碌碌的Alpha丈夫，又神神秘秘的凑近初霁，压低了声音道：“光指望这Alpha啊，可不成。”
“你得对自己好。”程红一开始没打算招Omega，倒不是她歧视Omega，她自己就是Omega，自然知道Omega的难处，除了每个月一次的发情期，成年后的Omega多会依附于Alpha，若非实在困难，根本不会出来工作的。
初霁又这么小，都还读着预科呢。
程红不忍心，就招了，她说：“你这太瘦了，得多吃。”
初霁知道程红是好心，也不反驳，只说：“好。”
程红这才笑眯眯的，她还想再说什么，被初霁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你接。”
初霁接起，还未出声，那边就问：“你好，是初霁小姐吗？”
初霁嗯一声。
“是这样的，我是蓝调的负责人，你知道初霁小姐还有印象吗？上次你还填过我们的招聘表呢……”
那边絮絮说着，初霁没打断，只偶尔应一声。
“你看，你有时间过来一趟吗？工资可以面议。”
“好，谢谢，我会考虑。”
挂断电话，初霁慢慢把那串号码拖进了黑名单里。
玻璃橱窗外，日光明晃晃的，路面上热浪滚滚，天是闷着的。
不远处的榕树荫下，相熟的老爷爷们聚在一起下象棋。
狗崽子吐着舌头，趴在一旁。
一如往常，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景象，初霁看了好一会儿，却无端觉得心慌。
她当初不是来不及填写住址，而是故意没填，之后透过裴忌的只言片语，初霁猜到蓝调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不打电话还好，打了电话就怕没这么容易结束。
蓝调坚持要她过去，她就算拉黑了号码，他们寻到她也只是时间问题。
-
日影斜沉，昏黄落下。
“一共三十二块八，给您抹个零，三十二块五。”初霁捺下心慌，细细地折好牛皮纸袋，又从收银台边上的小盒子里摸出块比巴卜塞给一旁站着的小朋友，“送你的，欢迎下次再来。”
小朋友显然很喜欢，睁圆了眼，捏着泡泡糖，举起来给自己的Omega妈咪看：“妈咪，里面有贴纸的哦？”
“对。”初霁弯下眉眼。
“那你要怎么说？”Omega妈咪摸着小朋友的脑袋说。
“谢谢姐姐！”
小朋友抬手，朝初霁挥了挥小爪子。
又忙了会，面包坊内才安静下来。忽明忽暗的幕落下，橘色一点一点往下坠，在天际拉出漂亮的拖尾。
顺着长街望过去，一览无余。
取景，聚焦。
初霁拍下这一刻，将照片发给了裴忌。
初霁：【近黄昏.jpg】
初霁：【看！】
隔了好一会儿，裴忌才回复。
裴忌：【？】
初霁：“……”
—？
—天天发问号，你没事吧？
初霁忍，并试图努力。
初霁：【这是我给你打下的江山。】
裴忌：【。】
初霁：【我怕今晚约您的消息太多，您会看不到我的日常菜单；我怕明天的汽笛声太吵，您会听不到我的早安；我怕后天的晚餐来得太迟，您会选择点开美团。所以选择现在，给您发上一张黄昏美景，邀您与我共度。】
发完这段尬到满地找头的句子，初霁觉得自己也是个S开头B结尾的人才，她盯着对话框。
对话框显示正在输入中，跳了会，又变成了备注。
没有新消息。
裴忌果然没搭理她。
“老板，结账！”
扣下手机，初霁揉了揉眼底，起身，弯下眉眼，开始替顾客结账、打包。
一连几天，初霁下了班就往家跑，每次都是她回去没多久，裴忌也回来了。
有裴忌在，初霁多少能松一口气，但她始终不敢放下心来，过往的生活经验告诉她，不要总是心存侥幸，否则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悲剧。
-
这天，又是一个闷热的黄昏。
初霁坐在一片橘光里，来来回回地拖着她和裴忌的对话框，她每天临下班前都会给裴忌发消息，裴忌开始还会回她一个标点符号，后来连回都不回了。
她不知道有没有用，更不确定万一哪天晚上自己消失了没给裴忌发消息，裴忌会不会找她。
估计不会。
因为她发的消息挺烦人的。
初霁：【开心吗？一打开消息，又是我这个邀您赏月的小初霁。】
初霁：【你的日常生活里加上我，会不会觉得挤？】
初霁：【红灯停，绿灯行，做我Alpha行不行？】
初霁：【举头望明月，低头看看我嘛。】
……
初霁忍住拉黑自己的冲动，起身时余光瞥见巷道拐角一闪而过的黑影。
初霁指尖一抖，心慌再度蔓上心扉，撑着给客人打包、结账。
暮色四合，朦朦胧胧间，初霁又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黑影，不止一个，她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
离下班时间越来越近，初霁的手在抖，她没再给裴忌发消息，而是拨通了裴忌的电话。
等待接听的时间有点久，久到初霁以为裴忌不会接电话时，通了。
那边有点吵，过了几秒，才安静下来。
初霁没说话，裴忌也没说话，只有安静的呼吸声。
过了会，初霁才开口，音节发涩：“裴忌。”
她吟诗：“窗外明月光，无处话凄凉。山有木兮木有枝，糖心煎蛋吃不吃？”
裴忌：“……”
裴忌握着电话，闲庭信步般绕过吧台，往外走。
祁连瞅见，刚想出声喊裴忌，被裴忌一个眼神压了回去。
反应过来时，祁连起了身鸡皮疙瘩，忙抖了抖身子，裴忌那一眼，侵略性太强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说我挂了。”
初霁犹犹豫豫地换了大白话：“裴忌，你要看星星吗？”
“挂了。”
“等等——”初霁瞥见外面摇晃的灯影，吓到嗓音都细了，她重重呼吸下，咬紧了下唇。
“说。”裴忌脚步未停，声音又凉又淡，听着是耐心告罄的前调，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那是蛇逗耗子的好整以暇。
就差一步，毒牙就能刺破喉管。
外面黑影重重，风声摇曳，初霁吓到眼眶通红，双手攥着手机，心一横：“裴忌，我要你来接我。”
巷道里响起尖锐的汽笛声，来接我三个字被模糊，隔着电话，落在裴忌耳中变成了：
我要你。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雪后初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