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通行说明（六）》白泽木兰

40、诀别（波斯番外二）

　　梦中，是大雪纷飞的夜里，她和孩子乘坐的马车侧翻在地，她被摔了出来浑身是血，而孩子被她牢牢护在怀里，哇哇啼哭，不知伤势如何。

　　一个女子慢慢走近她，血和着泥迷了她的眼，看不真切，只知道她夺了怀里的孩子，不忘嘱咐她：
　　“你这条命留着，早晚也是个祸害。不如就此了结，也算干净。”

　　那个人抱着孩子，边哄边说：
　　“不愧是有着城主骨血的少主，还真是惹人怜爱...”

　　她挣扎着要抢回孩子，可似乎肋骨摔断了，刺得胸口疼，四肢也无法动弹，整个人急怒攻心，浑身痉挛，却只是无力地瘫在雪地里，默默看着那女子。

　　那人没想到她还有气息，嘲笑她：
　　“活着也就罢了，这会还想来抢么？不为城主，也为孩子想想。你能给他们带来什么？”

　　这话如一把锋利的尖刀，刺中了她扔在跳动的心脏，她明知这不过是一句剥夺她生存意志的鬼话，可偏偏有那么一瞬间，让她觉得，如果自己的存在会给别人带来苦恼，那还不如葬在雪中，无声无息地逝去...

　　她的反应似乎让对方很满意。眼见着对方逼近她，似乎要痛下杀手。这时有驼铃声响起，不远处有一群商人打扮的队伍，往这边慢慢走来。
　　那人怕生出事端，抱着孩子扬长而去。

　　孩子的啼哭声格外刺耳，似在控诉自己被一个陌生人掳走，生死未卜。
　　而做为母亲的她什么也做不了，无声地啜泣着，心力随着血液的流逝，慢慢枯竭...

　　这阵子，她老是睡不踏实。

　　那个许诺要接她回去的冤家，一离开就没了消息。而她常常梦见自己深陷雪中，寒冷刺骨，朦朦胧胧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投来关切的目光，惊醒后，却只是一个人，枕边空荡荡。

　　头领已经有一阵子没来她房间了，她似乎隐隐察觉到，他知道了什么。
　　以她的性子，要么就摊牌，给个明确的答复，总比这样拖着强。

　　这天晚上，她给头领留了消息，说给他留了门。早早的，她便收拾好在房间里等他。可一直等啊等，等到蜡烛燃尽，等到深夜，他都没有出现。

　　她实在是困了，靠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朦胧中，她感到自己被轻轻抱起，缓缓放在了床上。她一惊，一把扯住了那个人的衣襟。可是由于太困了，眼睛睁不开，那个人也没有挣脱的意思，反而轻轻拍着她，哄她入睡。

　　那个人身上有熟悉的香料气味传入她的鼻腔，她安下心来。知道这个时候进自己房间的，不是别人，正是头领。

　　为什么这个时候才出现，估计内心是做了一番挣扎。

　　想着想着，她觉得自己对不住头领，把头靠在他的怀里，委屈的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要是自己那天再坚决一点，是不是就不会伤害到面前这个人了。

　　头领一下一下地拍着她，像是知道她心里的委屈，静默着不言语。

　　她在他的安抚中，心情渐渐缓和下来，乖乖地在床上躺下来。

　　这个时候，头领见她闭着眼睛，眼皮轻微地抖动着，浓密的眼睫毛像蝴蝶的翅膀微微颤动，知道她并没有睡踏实。于是，在她耳边轻声说：
　　“乖啊～我不走。”

　　这一句呢喃，跟往常没有区别，在她无数个做了噩梦惊醒的夜里，他都这样轻言细语地耐心哄着她，直到她再度进入梦乡。
　　她感到心底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涌出，猛地搂住头领的脖子，将他拽上床，紧紧抱在自己怀里...

　　头领回应着她，承托着她，仿佛只要她不提，他就会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真的可以回到往昔吗？
　　命运往往喜欢给红尘中的男女开玩笑。那个男人权势滔天，只要他一跺脚，天上的地下的，谁不恭恭敬敬双手奉上。他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能力跟他争？
　　想到这里，他紧紧地抱着她，似乎要把自己整个的给揉进她的身体里...

　　当他力竭，像一摊软泥躺在她身下，她发现，这个男人在她面前从来不会伪装，他笨拙、真挚，把一切都毫无保留地交给了他。

　　此时的他如婴儿般脆弱，就算她手提匕首往他心口扎下去，他也丝毫不会反抗不会有一丝怨恨，反而会觉得释然，觉得解脱。

　　天啊！她摇了摇头，不敢相信，自己的大脑居然有这种想法。

　　她伏在他身上看着他，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她也还没准备好怎么面对他，于是，像一只小猫一样，蜷缩在他的怀里，不一会儿小声打起了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