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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桥居然有点恋恋不舍地分了手,面瘫表情却没变,看得温怀心里直发毛,如果不是装得好,就等着被疯狗御史缠着吧。
温怀等他松了手,立马变回原来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惜这两天没找到顺手的扇子,只能将双臂半抱在身前,他笑道:“好吧,谢大人这样投怀送抱,本相也不很介意身边跟着条狗的。翠云楼吗,确实是谈这些事情的好去处,你说是吧,谢桥大人?”
谢桥在只当没听见他的揶揄,低低答了句:“温相说什么便是了。”
闻言,温怀毫不犹豫地大笑:“哈哈哈!谢桥啊,我发现你这人真有意思,说你谄媚,话又这么少,说你清高,你却总来找我,怎么,这是打算缠着我,没完没了了?”
谢桥猛地看向他,神情平静,眼神里却露出点复杂的意味。
“两位腻歪这么久?”韩蛰粗犷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温怀带着鄙夷看他:“要点皮脸。”
韩蛰拿着酒壶晃荡出来,“谁说我出去了?你说了?还是我说了,我可没说。”
“两位不是要去翠云楼?”谢桥从思绪中回过神,“去晚了,位子说不定要占去的。”
温怀和韩蛰对视一眼,后还是韩蛰挑挑眉,既没拒绝也没答应,打着哈哈出去了。
翠云街上熙熙攘攘,完全不见西边城的荒凉。
翠云楼不改往日风采,进出人群简直要把门槛踩坏。三人顺着小二的指引来到二楼坐下,没半晌,便上了一桌饭菜。
“何不尝尝这个?”韩蛰夹了一块大虾丸子,亲自放到谢桥碗中,“好吃得很。”
谢桥发现这素未谋面的韩襄事对自己似乎格外亲热,但也只是淡淡地说:“多谢韩大人。”
“喊什么大人。”韩蛰哈哈笑着,“自己人么不是。”
他这话说得云里雾里,谢桥却听懂了,温怀靠在椅背上,笑了笑。
“真来吃饭的?”他说,“有事就说。”
韩蛰一如既往地荡悠:“你找什么急啊,谢桥大人没吃完吗不是。”
温怀呵了一声:“他动过筷子吗!”
谢桥忙把筷子把桌上一搁:“是,温相说的是。”
他这话不假,谢桥面前摆满了韩蛰夹过来的菜,但吃得极少。
“谢御史喝了冷茶,吃不下饭的。”温怀直截了当地说,“有屁就放。”
韩蛰却没理温怀,转头笑吟吟地对谢桥说:“谢大人进来得了不少奖赏吧?”
“皇上厚恩。”谢桥圆滑地说,“在下实是担不起的。”
“处理洪涝有功嘛!”韩蛰说。
谢桥难得的眼角弯了弯:“韩襄事若真是要谢,不如谢谢温相罢。”
“呦——这,”韩蛰眼珠转了转,明白了什么:“你们,哦——”
“想什么呢。”温怀睨了他一下。
“晓得晓得。”韩蛰不怀好意地说。
“你晓得什么了?来,说来听听!”
谢桥连忙又把筷子往桌上一搁:“二位别闹了。”
“关你什么事?”二人同时看向他。
谢桥嘴角抽了抽。
“韩大人是来问江宁公主的?”谢桥打断他,说。
话题终于步入正轨了,谢桥颇感疲惫。
这下他是知道了,这位韩蛰嘴皮子估摸着也挺利索,不然不会这么能吵架。
“江宁公主的事不算什么,温丞相的下半辈子幸福才是吗,嘿嘿!”韩蛰向后伸了个懒腰,十分舒展地开口。
“江宁公主的婚礼,原定七月初七,驸马是崔宰相家的嫡子。崔家都知道吧,官从太祖那里就开始当了,崔宰相是以前的,现在虽不当政了,依然是京城一把火。到时,婚礼仪仗会走遍京城。”韩蛰伸完懒腰,继续说,“现在却不成了,原因就摆在这里。今日皇上在朝上怎么说来着,两位还记得?”
温怀有点迟疑,点点头。
韩蛰把手一拍:“不就是这么样吗,婚期往后延迟,具体日子却说得含含糊糊,就是没定的意思。礼部这次有麻烦了。”
谢桥知道了,韩蛰是说这件事情涉及人物关系复杂,在座的人多多少少会牵扯到一些,婚期延迟,意味着先前做的准备都要重来一遍。驸马已拜见过皇上了,现在要是再来,皇上不免会生出点不悦。
届时一旦有人站出来说什么此乃不详,天降大祸,驸马之人需重新择选什么的,那丢的就是整个崔府的门。皇上也不乐于看到这一幕,这就搞得双方不上不下,皇上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择选吉日这种事情是礼部干的,一来二去牵扯到礼部那里,反倒搞得整个皇宫鸡犬不宁,最坏的结果,就是六部都进来插一脚。
谢桥想到这里,已遇见了些许眉目,只听韩蛰继续说:“我这几年也算谋了个一官半职,这襄事大臣的位置,就是专门来给皇上传话的。”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韩蛰的意思昭然若揭,婚期到现在都没定,公主毕竟金枝玉叶,想来也不愿意凑合,皇上的意思就是韩蛰的意思,皇上一点不表态,韩蛰就一天不得安旦。
现在已经七月初五了,这厮估摸着是□□上扎了根针,坐不住了。
可是,来找温怀有什么用,难道也是借钱?
谢桥低眸想着,眼前满桌饭菜还是没吃下去一点。
韩蛰见谢桥是打算作壁上观了,只得把目光放到温怀上,咳了两声,说:“不知温大人,您怎么看?”
“等皇上下令。”
韩蛰:我当然知道要等皇上下令啊,你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
韩蛰终于忍不住了:“温相,我记得你好像是被皇上钦定去查看公主嫁妆的。”
“嫁妆是嫁妆,婚期是婚期,这是两码事。”温怀漫不经心地说。
韩蛰:“……”
“公主那边呢?”温怀问,“探过口风不曾?”
“尚无。”
“现在去招人耳目,反不好,公主想来心情郁闷,也没有这个心思待客的。”谢桥说。
韩蛰对他的态度转变有点惊喜,立马转头问:“谢御史有何高见?”
“在下愚笨,刚才把韩大人的话琢磨了一下,才顺了些。”谢桥不紧不慢地说,“百姓不安顿好,婚礼是举行不了的,实在为难。”
韩蛰眉头一跳,立即就反应过来:“谢大人什么话,满朝文武皇上偏偏选你,大人不负圣恩,处理得妥妥当当,有什么为难之处?”
谢桥只是摇摇头,不语。
温怀此时却开了口:“再检查一遍嫁妆倒也不是为难,毕竟这件事可看可不看……”
“温相,我就直说了吧。”韩蛰笑了笑,耸耸肩,“都是为皇上办事的,少打哑谜。公主那边情况怎么样,温相想想就知。她什么性子没人比你更清楚。闹起来整个皇宫都不安宁的,一旦六部又横插一脚,矛头换来换去,最后是谁没好脸色?不还是皇上,你说是吧,谢桥大人?”
“明人不说暗话。”谢桥不明不白地说。
韩蛰不言语了,喝着酒等温怀发话。
“你这么说的都是些鸡毛小事,韩襄事处理不好?”温怀说,“都坐到这个位置了,韩大人还想搞什么中立的,谁也不信。”
“不然。”谢桥突然开口,“总有人会信的。”
韩蛰怔怔地看着他,有点没明白他的意思。
谢桥眼间微亮:“韩大人忘了杨公公吗?”
“杨公公是皇上多年心腹,多少有点本事。韩襄事若是不想被公主和六部纠缠,让杨公公照拂着些,不算什么的。”
谢桥似乎决心已定,铿锵有力地说出这一席话。
韩蛰仔细盯着他,“谢御史……”
“来,过来。”谢桥勾勾手指。
“听着,上份折子,就说公主性格纯善,灵气充盈,舍弃小爱,保了大爱,在大乱之际稳住水势,挽回数人性命。找个地方说上两句,就说今日天象光亮,就是天帝在赞许公主德行。”谢桥顿了顿,“杨公公在皇上身边帮衬着,只要说得好听了,管什么六部,一切都是好的。”
这招确实挺妙,一方面保全了公主名声,给了皇上足够的台阶,另一方面也免得他人惹是生非。
温怀“啧”了几声,“没想到啊,疯……谢大人也有这般计谋。”
谢桥没理他,继续说:“皇上聪明得很,他只需要一张嘴来替他说罢了。”
韩蛰默了默。
谢桥这招他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敢。只说不做,空有些嘴皮功夫有什么用,不拿出点东西,杨公公就是阿弥陀佛帮不了。
韩蛰猛地一个激灵,忽地看向谢桥,可是现在机会来了。
“听谢御史这意思,你是要……”
“嘘——”谢桥拿食指在嘴前放了放,“韩襄事,在下是做不了什么的,不过是皇上身边的一个人罢了,皇上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温怀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半晌不说一个字,谢桥说到这里时,他才有意无意地笑了一声。
“我……”韩蛰明显出了神,“我知道了。”
属下前来报过,韩蛰一听,熏红的双颊一绷,面色庄重起来,起身一抱拳:“两位,回聊。”
“这就走了?”温怀满怀假意地说,“不多坐坐?”
“不了。”韩蛰站起身,看来是有事被缠住了。
等韩蛰真的走出门,温怀还不放心,命人把门后、窗外这种地方检查过一番,折腾过后才勉强安心。
谢桥却没什么反应,握起筷子开始吃饭。
“喂,疯狗御史?”温怀没好气地问。
谢桥不理他。
“生气了?”温怀颇觉好笑,“不理人?你这是喜欢我的样子吗?怎么,把人赶走了,就不装了?”
谢桥发现温怀这人喜欢得寸进尺,自己就说过这么两次,他就把这句话挂在嘴边,说个痛快。
他稳住心神,停箸问:“温相有事?”
温怀“咦”了一句,问:“你觉得韩蛰这人怎么样?”
谢桥略一沉吟:
“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