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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杀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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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桥的目光好像有这么一秒钟的停滞,但也仅是一秒钟,还来不及属下仔细观察就已经不见了。
就好像冰山一角被击碎,但也只是一角而已,若是不认真看,是不会有任何发现的。
谢桥突然想到了什么:就那天,他走错地了,翠云楼,这声音,极像……
“温怀?”谢桥再次明知故问,心情浮乱,“温丞相?”
属下额角冒汗,说话还算沉稳:“是!温相!”
“这么紧张做什么。”谢桥故作镇静。
“我都等累了。”温怀站在桥上,眯眯笑着朝下看,一双狐狸眼极具攻击性,风情万种。
谢桥走出舱门,迎着羞涩的残阳朝上看去。
温怀施施然笑着,半明半暗的阳光照在他脸上。
没反应?谢桥愣了一愣。
温怀没认出他不成?
谢桥现在只想逃,虽说那天翠云楼他易了容,但神情举止确实没太在意。不应该认不出来。
要不,谢桥想,再试他一试?
可万一他只是在装呢?
他会杀了自己么?
“你的狗?”谢桥低下头,心情浮躁,避免与温怀对视。
“怎么,看不出来?”温怀有点漫不经心,“家狗性子顽劣,擅自跑到你船里,谢御史莫介意。”
谢桥看向兴奋的黑狗,似乎在自言自语:“好狗。”
温怀:“……”
“温丞相怎么来这儿了?”谢桥随后问。
这人出现的突然,极有可能就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得逃!
“我还能来干什么?不就是来讨好一下皇上身边的新红人,给自己谋点好处。”温怀嘴角一勾,扇子一下一下摆着,吹起他几缕发丝。
“哦,还有顺便的,”温怀不怀好意地一笑,“给谢御史讲个故事。”
“唔。”谢桥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朝黑狗吹了声口哨,瞧着它有哼哧哼哧地跑过来,说:“好狗。”
温怀:“……”
温怀:“谢御史不想知道什么故事?”
温怀笑道:“有关——艳遇……”
一来二去,卯时过半。
太阳逐渐沉入远山之中,月亮涌起来。
就他这一句话,就足以证明温怀果然在怀疑他。
谢桥听他口气,感觉还没完全认出自己,于是临时抱拂脚,只当听不懂:“风月事也不该来找我说,你说是吧,温相。”
野草地的几顶帐篷里亮起烛光。
湖畔星火点点。
温怀骄傲的一仰头,一跃而下,恰好落在谢桥船上。
站稳,随后很不正经地说:“这等事吗?自然要和美人说,谢桥大人,不就是响当当的美人么……”
他语气轻佻,眼却紧紧盯着淡如水的谢桥,藏刀的心是遮不住的。
谢桥何尝不知。
他要杀自己。
温怀却没继续说,只是观他的反应。
面无波澜的谢桥:快撑不住了,得逃!
他担心地说,面对草地:“晚上少点蜡烛,免得起火。”
“起不了火。”不知来作甚的温丞相说,“空气太潮。”
谢桥却坚持:“丞相失陪了,我得下去看一眼。”
谢桥决定先逃为敬。
温怀这人他得罪不得,虽在朝堂上交际甚少,导致自己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但他是出了名的狐狸疯子。
总之,不好惹。
温怀简直被他的大胆给震惊了,反驳他还不算什么,居然要把他自己一个人晾在这里,这什么态度!
谢桥面瘫的脸还是那句话:“为济苍生。”
温怀:得儿,又被你装到了。
“随你去吧。”温怀拉不下脸,主动说,“谢御史有所不知呐,我今天就是被皇上派来检查你工作的。”
这话脸黑狗听了,黑狗都不信。谢桥眼皮一跳,没拆穿他这个破洞百出的谎言,给了他一个台阶,说:“有心。”
两人一狗下了船,很默契的走在一起。
但是这人怎么就是甩不掉呢?他是哈巴狗么?
他都下草地了,这人怎么还跟着自己?
谢桥感觉到了危险。
几处还点着蜡烛,谢桥果然尽职尽责,询问了有关衣物,粮食,亲人的情况,大致心里有了底。
特殊一点的,一个帐篷里只有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妪,正啼哭着。见着御史大人来了,先是吓了一跳,又丧着脸,抖着手,小声哭诉。
老妪自言两天前上山采药,中途遇见台风,幸运找到了个山洞,躲了一晚,回来后就发现家里没人了。
一直走在后面只顾着笑不出声的温怀此时说:“一个老婆子,就是活了命,家里没人,还能活到什么时候。”
谢桥睨了他一眼:“不要这么说话。”
温怀帅脸一翻:“好好好,我的错。”
谢桥眼眸平静,面上表情一尘不变,问:“你上山采药?”
老妪点头:“当采药工的,给何大人。”
谢桥脑子里转了个弯,想到老妪口称“大人”,加之满朝堂也就一个姓何的,就知道她指的是礼部尚书何知建。
他于是点点头:“有事情干就好。等以后你大可继续当采药工的。”
谢桥又安慰两句,便走了出去。
“何知建还采药?”温怀饶有兴趣地道:“以前没听说过。”
温丞相没听说过,谢桥却是知道的。何知建进几年来年龄大了,身体不好,采个药长寿什么的,也不稀奇。但他让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妇人去干这种事,确实有点过分了。
“不是他过分。”温怀一针见血,“你当她想去?”
谢桥默了默。
二人安静地走在也草地上,连黑狗都十分识趣地闭上嘴巴。直到所有帐篷都暗下来,这才返回船上。
浓重的霜露粘在身上,进了船舱就稍微好一点。谢桥都换了身衣服,却见温丞相还没有走的意思。
他什么目的?
只见他悠哉游哉地坐在桌边,手捧一杯冷茶,折扇端正地摆在桌上,脚边握着瞌睡的黑狗。见谢桥收拾好了,分外亲热招呼他过来。
“已过辰时。”谢桥冷冷道,“丞相所谓何事?”
“呦,这就有脾气了?”温怀挑眉,“满朝文武敢这么赶我走的,你是第一个。”
谢桥走到他身边,亲手为他斟了一杯茶,算是道歉,“喝喝?”
温怀一饮而下,微微笑着:“疯狗御史还算有点眼光,不过——要是酒就更好了。”
“以茶代酒。”谢桥毫无反应,双手捧着茶杯,向前拱了拱。
温怀微微一笑,也不介意,说:“谢御史你听听,我要给你讲故事来着,没说完呢。在青楼里我遇……”
谢桥喉咙一紧。
他果然知道!
他就是在装!
他知道又如何?谢桥心想。
没证据!打死不认!
温怀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眼里藏笑,话锋一转:
“我遇着韩蛰了。”
谢桥:“???”
给他整不会了。
谢桥觉得他话里头别有深意,他正自个儿揣摩着,却听温怀续道:“这么说,他说公主那里出事了。”
谢桥跳跃的思维立马折转回来。
公主的事?
这人究竟卖的什么药?
谢桥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再过七天就是七夕节……
“江宁公主的婚礼原定日期就是今年七夕。”温怀主动提起这事请,他就没想隐瞒,只是方才时间不合适,他才一直没说罢了。
他继续说:“现在发了这种事,婚礼注定是举行不了了。”
谢桥似在思索,没有回答。
“若是换了平常女儿家,择个其他吉日也就罢了。”温怀换了杯热茶,狐狸眼眯着,“但公主不一样,大婚本来就已经昭告天下,不少百姓都晓得……”
谢桥明白他的意思,但又有点疑惑:“丞相来找我就只有这件事?”
这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不应该是二人相互试探,然后自己趁机逃走么?
怎么开始讨论公主了?!
温怀轻蔑地睨了他一眼:“我不过是恰好遇见你,顺便就把这事情和你说一下,毕竟你是皇上钦点的人,我怎么能无视你?”他两手一摊,背后一靠,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谢桥看着他,半晌没移动目光,好像有点出神。
温怀很古地怪看他:“怎么?”
“与我何干?”
温怀:“……”
怎么了嘛!我堂堂丞相说点事怎么了嘛!
温怀一只手抬也不是,放也不是,简直郁闷死了。
“是这样的。”温怀尝试放缓声音,“我尊敬的谢桥御史大人,我温怀和你说这件事情呢,主要是为了和你增进关系,讨好一下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哦。”谢桥脸不红心不跳,“所以呢?和我有什么关系?”
温怀:“……”
谢桥忽然一愣,翻然醒悟过来,猛地看向温怀。
“你怕我害了你?”谢桥道。
温怀:皇天不负有心人!
谢桥:“你……”
温怀“噗嗤”笑出声:“谁在提醒你?我不过是怕你这个大红人做出点什么惹人笑话的事情来,嫁祸到我头上。”
谢桥蹙眉,居然很认真地把他的话思考了一下,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毕竟温丞相权力极大,物极必反,反对他的声音不少。
他看来是在提防自己。
谢桥未免感到好笑,觉得他简直是在杞人忧天。
“江宁公主的事……”谢桥道,“在下微末小臣,是做不了什么的。”
反正谢桥铁一样的嘴巴始终一个表态:
这件事别扯上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温丞相要是每天闲出屁来,就去管好了。
温怀听出了这一层意思,脸色自然不好看。
结果他发现谢桥这人根本不按套路出牌,接下来由说出来了令他震惊的话。
“虽然是做不了什么的微末小臣,但还是想竭尽所能,济苍生嘛。”谢桥挑起茶杯,靠近嘴边十分文雅的小啜了一口,面不改色,接着说,
“所以,温丞相能不能借我点银子?”
温怀:“……”
“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