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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辞别旧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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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印坐在动荡的马车中,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
边塞诸暂时平息,在京城留下来的探子传出风声,朝堂正在商议议和事宜,他表面上是赶回京城汇报近沉,也想阻下这一事。
夜色暗沉如水,他用手抵住下颚,闭目沉思,本来最近正值新春佳节,边光防护就有些松懈,竟没想到鬼军趁着这个时机再次进犯,他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险些失了营寨,对方欺辱至此,何能令他咽下这口气?
车匹缓缓走上大路,前面缓缓现出一个策马飞奔的人影。谢征掀开窗纱,说道:“小兄弟,这么天寒地冻的日子,是往哪里赶?”
前面的马匹慢了些,上面的人转过头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战事上的情报一般都是走官道的,正是怕有些人的手太长阻碍了大事。但身后的人一看车马便是非富即贵,竟能走上官道,还是谨慎些为好。
“小兄弟这是往哪里走?”谢印他并驾齐驱,笑着问道。
那人透过窗户看清了车内的谢印,他穿着紫皮貂衣,在头上盘起发束的是做工极奇精良的冠,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仅此几眼,送行之人就会断定马车中的人非比寻常,他不敢贸然开口,只是沉默着驾着马向前走。
谢印见他如此态度也不恼火,反倒笑吟吟的说:“若是往京都去,不妨与我同行。”
他表面上这么说,心里却清楚眼前的人不会轻易上套,悄悄吩咐前面的马匹去解决掉他。
送信之人不屑一顾,加紧马鞭向前赶路。
谢印一抬手,车马忽然加快,马夫扬鞭,勒转马头撞向旁边的人。
送信之人显然没有料到他竟有杀心,连人带马侧翻在地上。
谢印被马夫扶下车,说道:“小兄弟,既然无意与我同行,那便让我送你一程吧。”
谢印的车匹驶入京城,他坐在车内,拭干剑上残留的鲜血,十分嫌弃地将沾染上血迹的手绢丢出窗外。
马夫低声问道:“大人,咱们到哪里投宿?”
“直接入宫”谢印说道,将剑重新插向鞘中,“皇帝此刻一定在等密信,明天中午探子的死讯就会传到,要先让他改变主意。”
梁淮言将缰绳解开,行头全部卸下,吼了一声:“驾!”
马匹跑得愈发急,身后的追兵已经远了,只零星看得见几束火光。
他纵身跃下马,跳进旁边的乱石中。此刻若是单单跟他们比速度,自己这匹强抢来的马迟早会被追上,只好另辟蹊径。
人马从后面追过来了,梁淮言屏住气息,所幸周遭声音嘈杂,又是夜晚,他们没有注意这里。
梁淮言攀着乱石,吃力地向前走,他身上也大大小小受了几十处刀剑之伤,每走一步都有恼人的痛楚。
他摸索到了一处岩洞,按理说此处千里黄沙漫漫,此类地方应该都是蛇鼠群居之地,但此时情形也无法顾及这么多,面对蛇鼠他尚且还能有一丝生机能够存活下来,若是被这群来路不明的人追上,可就真是死无葬身之所了。
岩洞之中,清添从昏睡中醒来,他靠在石壁上,伸出手按在胸膛上,里面依旧还有一个小东西在跳动,他轻笑一声,仰头用手遮住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梁淮言在洞口进入时,恰好听见了这一声动静,他迅速将身体贴到洞口的壁体上,刚刚的声音明显是人发出来的动静,里面还有其他人,他心跳如雷,悄声往洞内看去。
清添划亮火柴,光亮射到他脸上。梁淮言着清他的脸,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他本来想进去,但听见了清添出声时,却又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清添将一滴滴蜡洒滴在手背上,滚烫的液体倾泄而下,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只说了一句:“你这个人,真是贱到骨子里了,怎么连痛都不会喊一声呢?”
比身体更难受的地方是心,心如撕裂般的疼痛,让这滴滴蜡油仿佛可以忽视不见。
梁淮言在洞口,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他走到洞内,拉住他滴蜡油的那只手,故作轻松地说道:“这是在干嘛,真准备把两只手都折腾废了?”
靠近他时,梁淮言才看清,他的胳
膊上已经泛起红肿,蜡滴在上面已经凝固。清添低沉地说:“不用管我。”
梁淮言皱紧眉头,说道:“但是……”
“闭嘴”清添的情绪忽然崩溃,“我的事究竟和你有什么关系?”
梁淮言被他的话语说得怔住了,清添却仍旧自顾自地说道:“你是大善人,我怎么样都要感恩戴谢地对你,既然不想有交集,一开始为什么要管我,让我就那么死掉不行吗?”
他的声音嘶声力竭,胸口起伏很大,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梁淮言心中也聚起了一团火,说道:“你什么意思?”
清添长呼出一口气,勉强恢复了神智,指着洞口道:“你走。”
梁淮言却是掀起衣摆,坐在了他对面。
清添无奈地说:“我没有别的意思,茶铺里昨夜闯进了一群人追杀我,你想活命就滚远点。”
梁淮言却立即听出他话里的重点,问道:“你也遇到追杀了?”
清添闻言,睁开半阖的眼眸,看向梁淮言。仔细看才发现,梁淮言身上同自己一样,亦是伤痕累累,笑道:“所以你看吧,靠近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你还是识趣点,离我远点。”
梁淮言撕下衣角,在小脚绑上几圈用来止血,伤口有些隐隐的炎症,他有些吃痛地说道:“不用把自己看的那么重要,追杀我的人跟你没关系,我刚遭遇追兵的伏击,让我走是不可能的。
梁淮言点燃两支蜡烛,望着窗外渐渐下沉的月亮,也不知道是刚刚被清添骂的心里窝火,还是先前在父母坟前时想起幼时之事,有些触景伤情,眼眶突然红了,说道:“左右无事,不如陪我聊聊?“
“不要。”清添重新闭上眼,状似要入睡了。
梁淮言却像是在心里藏了很久,自顾自的往下说道:“我生下来就在这片战场上,烽火烧了十八年,我也就在稽阳村中苟活到了十八岁。”
他仿佛是陷入了回忆,缓缓说道: “五岁时,我的父亲,沙昌的某个不起眼的将军,战死在沙场上,血肉模糊,当时母亲曾带我冒死去战场寻过,可惜尸骸遍野,最终也没找到。”
“母亲因为此事,在村中秘密办了一间茶铺,用以收纳两方病患,减少战场上的伤亡。可惜两方的军队并不信任她,某一次因为鬼军中的一位高官伤患没有遵循医嘱,导致伤处恶化,却说是她在药中动了手脚,当日在店里争执了一番后,愤然离开,并放下话。此次鬼军不会再有一人到他的茶铺中。”
“离奇的是,数月之后,母亲吊死在房梁上,屋内的血泊中藏了一鬼军中的匕首,屋后倒了另一具尸体,勉强能认出是离开的那个鬼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