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彦辉的十四年（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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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和晓荷的通话，彦辉有些茫然，不知自己该干些什么。这些年来他从来不与朋友讲感情方面的心里话，今天说出来并没有感受到别人所说的倾诉出来的轻松。他闷闷地走出家门，想出去走走。在关门的一刹那，他扫了一眼自己租来的装修简陋的小小的公寓，有点自嘲。放婉婷离开是对的，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倾尽一生之力，可能只能在大上海的边远角落买一套小小的房子。她的世界他是融不进去的，他承认他的自卑。而他怎么能强迫婉婷不做公主来做灰姑娘呢？他想至少这样想他能好受一些吧。而他心里最深的痛却提醒他，婉婷本是个即使做灰姑娘也做得明朗快乐的人，他生生把最值得珍惜的人错过了。
彦辉随便上了一辆公交车，晃晃悠悠地不知不觉到了植物园。他意识到这里本是他心里最大的渴望，所以被潜意识驱使，他终究还是来到这里。下了车，慢慢走向那棵婉婷最喜欢的大树，他痛苦地想，如果那天他来了，一切是不是都会不同。
没想到大树前已经站着一个人，穿着一袭白裙，面向大树一动不动。他的眼睛湿润了，虽然只是背影，他知道那是谁，因为那个背影这些年无数次在梦里出现。他眼眶湿润，停住脚步，默默望向那个背影，目光似穿过层层岁月。
第1年
或许因为生活的压力，上学的时候彦辉就是个很内向自卑的人。他来自安徽农村，父母在自己上学的城市打工。母亲身体不好，家里的钱大部分都用来给母亲看病，所以一家人的日子过的很拮据。家里租了很小的房子，环境很嘈杂，还时不时为了各式各样的原因搬家。为了让彦辉好好学习，从初中起他就开始住校了。虽然他是在这座城市长大的，但他觉得他和所有的同学都不一样，因为不论同学家里是贫是富，至少他们在这里有一个可以每天回去的温暖的家。
虽然家庭条件不好，彦辉还是很争气地考上了本市最好的重点高中。不过在这座高中里，他的成绩只是中游，只是大家眼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同学。彦辉的内向敏感让他喜欢把很多东西付诸文字，他笔下的世界丰富细腻，有时还带着和他性格很不符的风趣幽默。虽然在那个年纪的少男少女多少都对异性产生一些不一样的情绪，彦辉从来只是想认真读完高中，考个不贵的大学，然后赶快挣钱来撑起家庭的担子。虽然他对那时秀气温柔同样喜欢写东西的晓荷有些不一样，但他从来不想怎样，那种青涩的滋味留在心里就好。
当婉婷第一次向自己表白的时候，他的脑子一片空白。那时的婉婷青春飞扬，美丽明媚，是几乎所有男生心目中的校花，他不知道默默无闻的自己怎么就引起了她的注意，还被表白了。虽然自己对婉婷没有别的想法，但那毕竟是第一次被女孩子表白，还是被那么优秀的女孩表白，他心跳如雷，一向自卑的心里也隐隐地有些骄傲。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青春中一个明亮的瞬间，却没想到最终成了十几年的牵绊。虽然在那之前他没有对婉婷有过多的关注，但很奇怪时隔多年他依然清晰地记得那晚婉婷的样子和昂着头勇气十足告白的神情。
第2年
虽然彦辉告诉婉婷他不会在高中谈恋爱，婉婷依然寻找各种机会接近他，让他烦躁又有些隐隐的不安，因为他发现他已经开始下意识地注意她。这样优秀的女孩在青春期的男生有几个能够抵挡，可是彦辉知道他没有别的选择，他资质一般，必须把所有的精力用来好好学习，考上大学。而这个女孩是和自己两个世界的人，他招惹不起。可惜他渐渐发现之后让他烦躁的不再是婉婷的接近，而是围绕在婉婷身边那些男生，更可笑的是他们还来找他帮忙写情书。压抑着心中的郁闷，彦辉赌气般对写情书的要求来者不拒，而往往写着写着就流露了真情，这让他更加不安。当婉婷再次表白并强迫他承认喜欢自己时，压抑着的郁闷与不安突然就爆发出来，他冲婉婷嚷着“是不我像其他男生那样给你写封情书，满足了你的被所有人追逐的虚荣心，你就能放过我？” 那一刻他明白说出那样的话不过因为他吃醋了。而婉婷的眼泪，让他第一次感受到心疼一个女孩是什么样的感觉。他要婉婷不要来烦他但承诺报考同一所城市，这是他的一种逃避，也何尝不是他给自己心中留了一个渺茫却不忍放弃的希望。
第3年
婉婷遵守承诺在之后的日子没有再找过彦辉，而彦辉每当因为家里或学习不顺心情烦躁的时候，总会偷偷望着阳光明媚的婉婷，好像有温暖的阳光抚慰着自己，那个承诺不知道婉婷有没有放在心上，却成了他心中一个小小的火苗。当他得知他必须得回安徽高考，而在这个时候他的妈妈又再一次病倒，他清醒意识到他和婉婷的不同，她是阳光世界里的公主，而自己却有太多太多的责任。他的家庭必须回到老家，妈妈已经不能再漂泊了，她必须好好治病休养。自己必须在安徽就近考个学校，平时也好照顾家里，他的生活无法和婉婷有交集。他离开前一晚下了晚自习，本来想和婉婷亲口道个别，可是当看到她带着明朗的笑容和同学们打着招呼离开时，他放弃了。既然不能在一起，就让他做个背弃承诺的人吧，她对自己生了气然后开始了美好的大学生活，自己就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被忘掉了。和她告别，聪慧如她一定会想到自己真的喜欢她，那样给她徒增一份烦恼。于是，那晚他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先在窗口看着她越走越远，又在她的课桌前坐了很久，与他的初恋做了一个人的告白与告别。
之后回家乡，在家乡的学校准备高考冲刺，照顾妈妈，彦辉的生活忙碌地无暇顾及其他，每当心中小小的火苗又再跳动，他知道那是想念，却总是狠狠地用更多的忙碌将它熄灭。
当收到婉婷电话的那一刻，他觉得呼吸都要停止了，拿着电话的手在不停颤抖。当听到婉婷伤心的哭泣，他心脏疼的像皱成一团。他安慰着婉婷，恨不得现在就在她身边将她揽在怀里。可当听到婉婷说要谈恋爱，他陷入了沉默，他无法强迫自己说出拒绝的话，可是自己经历着沉重的生活压力，他不知道自己如何在这个时候谈恋爱，更不知道如何让这个从不知生活疾苦的女孩看到生活的残酷。
第4年
彦辉的大学生活很辛苦，课业之余要把时间安排好打好几份工，贴补家用和给妈妈攒看病的钱，大学生精彩的生活似乎与他无关。婉婷的来信是他大学生活最大的快乐。他也许不记得自己生活中昨天发生了什么，可是婉婷给他描述的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他全记得。有些时候，婉婷很忙有段时间没有给自己写信或打电话，他就拿出之前的信，反反复复地读，以至于有些段落他几乎能背出来。在他灰暗的日子里，他在心里描绘那个爱笑爱大声说话的神采飞扬的女孩的样子，那是他心里的一道阳光。婉婷有时故意讲有多少人追她，让他对她好，他无奈苦笑的同时心里是重重的酸楚，美好的婉婷离他是那样遥远，即使她从不掩饰对自己的感情，但他却觉得他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当婉婷突然出现在彦辉面前，彦辉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跳出来了，婉婷笑笑地站在那里，身边的春花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他差一点就冲过去拥抱她，却在最后一秒在背后紧紧握住了拳头，努力让自己淡然地保持距离。
彦辉其实不想让婉婷看到自己在生活中的狼狈，但是狠了狠心，让她看到真实的自己吧，让她看到这个和她的生活隔着千山万水的世界，她应该就会离开了吧，这是为了她好。没想到的是，他下午在超市打工，婉婷就在超市内的甜品区等了一下午。晚上他在学校印刷厂加班，婉婷就帮他装订图书。一直到晚上9点他们才去个小面馆吃面条。他只简单地说了生日快乐，她边吸着面条边笑弯了眼角。那一刻他心里湿漉漉的，他很想在她的身边铺满她最爱的马蹄莲。
彦辉的生活没有吓跑婉婷，倒被她看出了问题，她很诚恳地说打这些零工不会对未来有多少好处，打工要赚钱也要赚更有价值的经验。她认真分析问题的样子，让他看到婉婷的另一面，不仅学习优秀还很有想法。没想到的是，他们偶然遇到系里的研究生师兄，平时和彦辉点头打招呼的关系，婉婷却拉着人家攀谈了半天，打听出师兄导师找本科助研的消息。她求着师兄帮彦辉引荐，彦辉的成绩不错人也沉稳，教授很快就拍板了，不仅平时可以拿津贴，暑期还可以做全职拿不错的薪水。于是他那些费时间费精力的零工都停了，他只需要专心在学校做助研和印刷厂的工作，把在外面跑来跑去的时间都省出来学习做研究。没想到短短的三天时间，婉婷竟让自己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彦辉甚至偷偷地想，将来他是不是能一步一步更加靠近她的世界。他的心情不经意间放松了许多，第二天婉婷就要走了，他放任自己偷偷享受着婉婷在自己身边的每分每秒。
婉婷要离开了，两个人沉默地走到校门口。婉婷抬头看了看彦辉，眼神中有很多不舍，却也只能说了声再见。彦辉脱口而出，“我送你。” 他很开心地看到婉婷眼中的亮光。彦辉正要叫出租车，婉婷却说时间还早坐公车过去挺好，彦辉心里暖暖的，他知道婉婷不过是想给他省点钱罢了。不过也好，他希望两人坐在一起的时间越久越好。
在路上，彦辉突然接到爸爸电话，妈妈被送进了急诊室，需要10万块手术费，爸爸已经急得乱了阵脚。彦辉的焦急被婉婷看到眼里，急忙问出什么事了。她知道彦辉一时之间不可能筹到那么多钱，就果断给爸爸打了电话。爸爸也没有多问，就迅速把钱打了过来。事情解决了，彦辉的爸爸在电话那头对婉婷千恩万谢。彦辉的心却渐渐冷却。一是为母亲担心，二是再一次看到了他们之间真正的差距。10万块钱对自己家里是天大的事情，在婉婷那里却是问都无需多问就可以随意划出的款项，自己居然痴心妄想能够靠近她的世界。
在那个特殊的日子，当婉婷再次问自己是否喜欢上她时，彦辉再一次无情而坚决地拒绝了她，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给自己的爱情判死刑的感觉是多么痛楚。他答应婉婷不谈女朋友的要求并不是为了减轻还债的条件，不过是他想在心里把和婉婷的关系拖得再久一些，这辈子他注定走不到她身边，如果身边的人不是她的话，这个人什么时候出现这个人是谁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彦辉的十四年（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