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参川

17、拒婚

　　关好房门，我将阿紫放至床上，一同躺下。心中越发觉得事有蹊跷，大师兄银钱有限，左不过小摊子上淘换来的坠子。按说，这满大街随处可见的东西，能有何稀罕特别之处？竟能使得凌霜仙人神色大变。身为仙家，想必见识过无数的奇珍异宝。难道还真是师兄独具慧眼，挑了个宝贝回来？
　　微微侧过头去，发现阿紫正盯着我看。不由得心头涌起一股怒气，照着它的狐狸头便是一下，口中责备道：“臭东西，枉我待你一片真心，如今见了旧主便不理我了。如若再敢如此，必不会轻易饶过，看我不收拾你。”
　　阿紫垂下眼睑，难得的不与我争执，只默默地趴了回去。见它如此，我反而更气了，“你若是不愿，我即刻便将你送回去。”
　　它将耳朵一背，转过身不再理我。我见状，也以背影相对，不再言语。
　　用膳时，因还在气闷，只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大口扒着白饭，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向我投来讶异的目光。
　　三师姐关切地询问道：“阿夏，你怎么了？”
　　因不想被二师兄和五师姐奚落，只淡淡回道， “无事。”说完，一推空碗，“噌”的起身跑了。
　　不久后，小容走进我房内，忧心忡忡地问道：“阿夏，你今日因何不快？众人都很担心要我来看看。”
　　“小容~”我抱着她，满腹的委屈倾泻而出，将今日之事与她细细道来。
　　听后，她如释重负轻点我的额头，说道：“傻瓜，还倒是何事呢！若是阿紫真心想走，刚不就和凌霜仙人去了嘛。你如何留得住！它愿在此陪你，你却还闹脾气。真真是孩子气！”
　　“真的吗？”
　　“比珍珠还真呢！再者，或许你们相处的日子不长了，还要用来拌嘴吗？”
　　我闻言一惊，忙问道：“什么叫日子不长了。小容，你这是何意？究竟你知道了何事？”
　　她自知失言，又不好挽回，眨了眨眼睛，轻叹了口气，解释道：“倒也并非是坏事，便是在景室山上，青华师兄对你一见倾心。他求他师父出面提亲，想娶你为妻。咱们师父当时未置可否，他又央求说同回慈方宫，想与你相处些时日，以观你之意。”
　　“嘎”阿紫也惊了，与我同时跳起。
　　“什么！这事我怎么不知？”
　　“因不知晓你的心思，其他人也不好开口探询。”
　　“其他人？如此说，还有别人知晓？”
　　她有些心虚，顿了顿才缓缓说道，“除了你~都知晓了。”
　　我的天！我心中不由哀叹。瞬间头晕晕的，感觉天地旋转乾坤颠倒，然后软软的倒下了。
　　想了一夜，觉得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于是，等天明后，我去寻了青华道人。
　　乾院内，青华道人正在练剑。他身姿挺拔气宇轩昂，剑法凌厉精湛，刚柔并济且变化无常。宝剑寒光闪烁，一时间光影交错，剑气若隐若现。整套动作舞起来行云流水，挥剑时英姿尽显。不得不说，确实好看。
　　他余光瞥见我站在一旁很是意外，忙收了身法，提剑快步近前，惊喜道：“阿夏，你来找我？”
　　我开门见山道：“听说，你有意娶我为妻，可有此事？”
　　他有些讶异我的直言不讳，尴尬的回道：“确有此事。”
　　“那我便明说了，承蒙你的一番美意。但我不喜欢你，也没有嫁人的打算。若你只是为了接近我，博得好感而留在此地，我劝你还是早些回去。”
　　他静静地听着，大概也没料到我会拒绝得如此干脆。他面色微红，试图挽回道：“无碍，你与我相处日子长些，便会知晓我的好了。”
　　这人脑子有病啊！非要将说得很难听才行吗？我摆摆手，口气已含着不耐，“抱歉，无论你在此逗留多久，我日后有多了解你，也不会再改变此刻的决定，我对你没有眼缘。”
　　说完，我转身就走，他尤自不甘喊着，“你定会心悦我的。”
　　“疯子！”我暗暗骂道。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气不顺，心中郁结难解。突然，脑海里浮现师父的身影！对呀，可以请师父出面拒婚。打定主意后，我从床上一跃而起，冲了出去。
　　四下里遍寻无果，只得一路大声呼喊找寻。
　　“夏儿，找为师何事？”声音自上方传下，我忙退出大殿。
　　站至殿外抬头望去，只见师父背手伫立于乾坤殿顶。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师祖的嗜好被完美的继承下来了，我仿佛看到了我们一众弟子的未来。
　　“师父~您能否先下来，我有话要对您说。”
　　“上来吧。”
　　话音刚落，两张符箓飞了下来。“嗯？怎么两张？”便听见“嘎”的一声，我扭头一看，阿紫也应符而起。原来，这家伙一直跟着我。
　　转眼到了殿顶，夕阳余晖堪堪洒落师父身上，青白的外裳像镀了层金色华光，被风吹起的衣角粼粼闪动，将师父衬得飘然出尘，如谪仙一般。我不禁看得呆了，竟忘却了寻师的原由。
　　“夏儿，你有何事？”
　　回过神，我忙答道，“师父~我听闻了青华师兄的事。弟子对他并无爱慕之心，更不愿嫁与他。我哪儿也不去，只想留在这儿守着师父。”
　　师父轻笑道：“为师知道了。”
　　“那他何时离去啊？”
　　“夏儿，很不喜欢他？”
　　“倒也不是。”
　　“可为师不好直接赶他走，毕竟他是以探望你师祖的名义上得山。”
　　我立即心领神会，眼珠一转，眯眼坏笑道，“那便随他吧，我去陪师祖两天好了。”师父闻言失笑，伸手虚点了点我。
　　傍晚时分，我带着阿紫住进了福云洞。师祖颇为嫌弃的看着我俩霸占着他的高榻，在那儿抠这抠那的。
　　看我摆弄他那些宝贝，他不由恨得牙痒痒，“说你们什么好，没用的东西！被别人鸠占鹊巢，往我这儿跑干什么。既不情愿，明日赶紧滚回去，将那小子给我轰走。”
　　“远来是客，又系属同宗，不好太不给面子。再者，他是以探望您的名义上得山。师父也不好出口赶人，我们便在您这儿将就几日罢了。”
　　“你还别将就，有本事离我远点儿，滚到别处去。”
　　“哼，别人求还求不来呢。”
　　“我可没求你。”
　　“不听不听，反正我不管。他若是一日不离开，我便一日赖在这里不走了。”被戳破心思的我，干脆耍起赖来。
　　说完，我拉起被子蒙头装睡。师祖见状气得够呛，他不再言语，从袖中掏出飞符，拿在手上凭空写了几行字，然后甩了出去，只见那符自己“嗖”地一下飞出了洞，消失于夜幕之中。
　　我躺在榻上将被子扯开一角偷看着，心里乐开了花。师祖瞥了眼贼头贼脑的我，从鼻子里喷出一个“哼！”，便坐在蒲团上闭目打坐不理我了。
　　翌日正午，小容来寻我，她对师祖恭恭敬敬的行完礼，说道：“师祖，昨夜，龙虎山来了飞符，说是有事传唤青华道长。今日天一亮，他便急匆匆地收拾东西去了。师父命我来此，将阿夏领回。”
　　“知道了。”说完，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正在吃他好茶的我，狠声道：“满意了？还不走！”
　　“且，说得人家好像多想留下似的。不是我说，那榻太硬睡得我腰疼。下次我再来，必给您带床厚厚的棉被垫上。”
　　“不用，快走，快走。”
　　“那我们走了啊！嘻嘻……”我颇为得意的冲师祖眨眨眼，拉着小容回去了，阿紫跟在后面也乐得“嘎嘎”叫着。
　　回到房间，我恣意的在床上来回翻滚，轻点阿紫的狐狸头，说道：“还是咱们这床舒服。哼，若不是去磨师祖，那人指不定住到何时呢。师祖出面是最为恰当，由他去直接拒了婚事请人走，谁也不好说出什么，谁让他辈分高呢。果然还是我最聪明！”
　　转眼入秋，山风虽还算和煦轻柔，但已隐隐含有萧瑟之意。山中早是层层染尽，似火流金。我每日同阿紫忙着穿梭于后山，采摘各种果子，一部分储藏起来，一部分准备卖掉换钱。
　　今日，我们来南坡捡拾板栗。栗子树下已散落不少青色与褐色的果壳，其外壳毛毛刺刺的，收集起来颇为棘手。有些栗子仍被包裹其中，有些掉落时摔裂开口，里面的栗子直接落在地上。我抬脚挨个踩踏，饱满的果实纷纷滚了出来。接着，再用铁夹小心翼翼地慢慢挑出捡拾。
　　阿紫也想助我一臂之力，无奈它一碰到毛刺，便被扎得嘎嘎叫唤，只得在我周围徘徊。经过大半日的辛勤忙碌，我拾了满满一大筐，才终于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吃着三师兄精心烹制的栗子炖鸡，阿紫完全沉浸其中，乐得头也不抬。见此情景，五师姐不禁嘲笑道：“看看，阿紫被带的越来越像阿夏了。”
　　“师父~像我不好吗？”我扯着师父的衣袖，向他求助道。
　　师父夹起碗中金黄的板栗，笑道：“好，最起码有栗子炖鸡吃。”
　　“哼！”我向师姐高昂起头，骄傲得似斗胜的公鸡。她狠狠剜了我一眼，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