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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烟火 ...

  •   临近十二点,许麦手指不断按动,弹簧跳动的声音躁动不安。

      陈生敏早已呼呼大睡。客厅灯还亮着,没有一点走动声,姜琰还不打算睡觉吗?

      “大晚上不觉得吵吗?”
      姜琰站在门口,浅眸迷离。

      湿发与干发交织,耷拉在前额上。细密的水珠氤氲在他哥的眉眼间,就像沙漠下了一场大雨。

      许麦偏过头,小声嘟囔:“走路没声吗?”

      姜琰正经过他旁边,许麦回头查看他情况,两人手肘不可避免地碰撞。

      许麦心念一动,捉住了他哥手腕。

      姜琰一下抽出,声音冷淡:“许麦,你再任性,我马上搬到客厅。”

      “别……我以后不会了。”

      窗帘合拢,大门紧闭。
      空调表面温度数字散着圈圈柔和白光,许麦借此能在黑暗中分辨事物。

      他一寸一寸移动,直到能看到床沿下的姜琰。

      姜琰背对他躺着,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心理学上说,这种睡姿表明,该人缺乏安全感。

      许麦抬起手,一些微弱的影子跑到了墙面上。
      他缓缓压手,影子小心翼翼安抚姜琰。直到他困,影子又给姜琰加了一层被子。

      六月二十四号晚——

      二中多了很多面熟的人,毕业生们相约一起查成绩,于是校园里多了一些期待和紧张。

      九点四十,一簇光束冲上苍穹,在万里夜空蓦地炸开。
      刹那间,数朵金色烟花侵占天空。
      夜色一下子变得很近,闪金瀑布好似能倾泻到地面,那些华丽闪烁的焰火仿佛触手可及。

      噼啪噼啪……声音不停。
      大树下的阴影,教学楼旁的角落,明暗交替,经年不绝。

      立德楼从上到下都按捺不住,不少学生恨不得把脖子卡出不锈钢栏杆。

      “好了。”邬丽君收拾好资料,以最快的速度说明情况:“有些同学可能不知道,这是我们二中的传统:高考查成绩这晚,不论结果,都以烟花庆祝。”

      “江对面那中学,还不要脸地效仿我们。不过不要紧,大家少看两眼就是了。”
      “既然这样,那么提前下课。大家不要在学校逗留太久,回家注意安全。”
      “好,下课!”

      八班一阵欢呼。隔壁班突然多了很多“红眼病”,纷纷望向老师。

      一年一度,烟花易冷。立德楼所有老师都提前放行,学生们跑得比抢饭时还疯。

      当前二中不止学生,还有附近居民和商贩老板,林道和露天大坝都挤满了人。

      不过高三生仍格外两眼,因为只有他们穿着常服,却异常青春洋溢、期待未来。

      许麦快速在人群中穿梭,模糊的行人也自他旁边而过。

      姜琰一定会来二中,到底在哪呢。
      他成绩好,一来学校多半就会被老师围着,应该就在行政楼那块。

      “我多考了二十分!啊啊啊啊啊——我蒙的错了一个!我还以为我死定了!”
      “我和平时一样!万幸万幸!”
      “我们能去同一所大学了!”
      “是啊!还以为要分开了!”

      两名学姐抱头痛哭,周围人俱是欣慰地笑了,还不停使唤自己小孩过去沾沾喜气。

      许麦也由衷高兴,不自觉被她们吸引,不料和一人毫无防备地撞在了一起。

      “不好意思。”那女生一定哭了很久,所以话语鼻音很重,一听便知。

      许麦怔愣,小心扶起那女生:“学姐……你……”

      “谢谢你。”
      女生没有停留,继续不顾一切跑,往背离人群的方向。

      行政楼是仿西式钟楼样式。黑白大钟里,秒针渐渐转动。
      烟花似乎放慢了它的速度,走过的每一刻度都能看清。

      许麦咬了咬牙,调转方向,去追那个女生。

      按她的速度,他本是追不上的。但她撞到了太多人,其实移动得极其缓慢。

      许麦跟着到了空无一人的立志楼。她静静站在光荣榜前。

      这个榜上还贴着,高三最后一次大考前二十名的照片。她,就是末尾那个第二十名。

      许麦看到了她的名字,谢言。

      “学姐,谢学姐。”

      谢言转头,茫然地看着他。她早已泪流满面,可她一点都不在意有人看到她这幅样子。

      许麦挪着步子靠近,小心递出纸,尽可能压低声音:“学姐,擦擦吧。”

      “谢谢你。”她并没有接纸,而是摇摇晃晃地走进立志楼。

      许麦赶紧跟上去。
      谢言走到楼梯口,但那里的铁门已经关上。无论她怎么用力摇晃,都只是多了锁链的碰撞声。

      最后一根稻草被压断,她情绪彻底爆发,歇斯底里地大喊:“为什么,为什么,学弟,它为什呢打不开!”

      “学姐……”

      谢言抓着铁链痛哭不已:“明明今年一整年成绩都是稳定的!好不容易才够到了前二十!好不容易第二问才写出来了!为什么!啊啊啊啊啊——”

      许麦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只能守在旁边,等她需要纸的时候,递上去。

      二中差不多清净的时候,她也哭累了。

      “学弟,谢谢你。时间不早了,快回家吧。”

      “我送你回去吧。”
      许麦解不来复杂的函数题,分析不了繁杂的情况。可目前状况很简单,不能让不稳定的谢言一个人走夜路。

      谢言摇了摇头,自顾自向前走。
      不一会儿,她就发现,身旁的影子多了一个,直到她家楼下。

      许麦目送她上楼。谁知她突然停住了。

      她慢慢转身,笑得和光荣榜上一样:“小学弟,不要把学姐想得太脆弱了。明年,你还能看到我。”

      许麦跟着笑,大方挥手:“好!学姐加油!明年要请我吃你的学酒哦。”

      “好!”

      谢言的小区离二中也很近。

      二中和对岸五中的烟花大战还没结束。鬼使神差,许麦没回家,迈腿回了二中。

      行政楼正对校门,楼前两行车道已只剩白灯闪着微弱的光。

      大钟下的台阶上,坐了一个人。屏幕闪烁的光,映出他雪白的面庞。

      “哥,你考得怎么样?”

      姜琰抬头,久违地笑了。琥珀色眼瞳不再故作阴沉,向日葵重获生机。

      “704,考上了。”

      “哥!”
      许麦简直要蹦出三尺高,抓着他哥手激动地晃。

      “哥!我就说,你一定能行的!哥!”
      “我们要好好庆祝!哥,你是第一名吗?”

      “不是,是一中的一个女生,她考了705。”姜琰内心也有遗憾,可是刚才招生办的人给他打电话,确认他能录上数学系。

      他已经实现了当初的愿望,不能再不知足地惋惜。

      “好了好了,现在太晚了,我们回家。”

      姜琰抽出手。许麦并不失落,反而在他周围跳来跳去。

      “哥!几天能出录取结果啊?”
      “哥,表彰大会什么时候开。”
      “过几天放内假,我们一定要好好吃一顿!”
      “姑姑知不知道啊。我们是出去吃,还是自己做啊。要不我来做吧。”
      “……”

      聊着天散的步总是稍纵即逝。两人很快走到小区。

      路灯杆上贴着一张生态景区的风景。
      姜琰偶尔搭腔,许麦只能不停地没话找话:“哥,八月份那个景区就开了,我们……”

      “许麦,明天我就走了。”

      “什么!?”
      夜空上烟火不停,爆裂声也会盖过人声。许麦相信他是听错了。

      “哥,你说什么?”他轻轻搭上姜琰肩膀,难以置信地靠近。

      姜琰轻叹一声,划开手机屏幕:“动物保护区新收了一批动物,人手紧缺,他们昨天就给姑姑打电话了。”

      “明天?明天,就要走吗?”

      许麦声音颤抖,眼眸不安地找寻,渴望能从姜琰眼里看出一点否定。

      “嗯。明天就要走。”

      “能不能,晚几……不,就晚一天走?”
      “为什么,现在就要走?”

      他眼眶泛红,过去一直克制的手,轻柔碰着姜琰的脸。他知道,再近一点,他哥一定会躲开。

      “已经订好票了。明天就要走。”他冷淡开口,面上如同结了霜。

      纵使许麦这样小心,姜琰也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这样的距离,才是属于兄弟的正确距离。

      “哥,我……”
      突如其来的热感堵住许麦咽喉,腹部突生巨大的绞痛感。他不能扶着姜琰,只能慢慢弯了腰。

      姜琰张大眼睛,赶紧去扶:“许麦!”

      “别过来!”许麦捂着肚子艰难直起身,挡住姜琰:“不要勉强自己。”

      “但是姜琰……哥,我是你弟弟!既然昨天就打算走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给我说呢?”

      许麦一站直,疼痛就直冲天灵盖。他扶着膝盖,刚好藏起了自己苍白又扭曲的脸。

      “许麦!我送你去医院!”

      “你别过来!”

      难得,姜琰主动靠近他,却被他一下打开。

      “许麦!你听话!”

      胸腔里面有什么碎掉了,肚子没那么痛了,心却揪着揪着地疼。

      “听话?听话?我什么时候没听过话!你永远拿我当小孩子,你永远拿我当傻子!”

      姜琰进一步,他就退一步。两个人好像永远不能靠近。

      许麦把姜琰推得远远的,眼泪模糊了一切景象:“你别过来!你是不是觉得我蠢,你是不是又觉得我不可理喻、我任性?”

      “姜琰,我在你眼里算什么?一个挥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孩?因为是小孩,所以没有所谓感情?”

      “因为是小孩,所以哭了、哭得再狠都没关系!?反正随便给颗糖,他又笑了!?”

      “因为,就因为我是小孩……”他哭得喘不上气,说话只能一截一截:“所以……所以就可以,就可以……不用在乎……反正,反正,他什么都不懂。”

      姜琰浑身僵住,不能冷漠地看他这样难受地哭。
      “对不起。是我错了。”

      他忍着腹部和心脏的剧烈绞痛,缺氧到不能回答。

      “许麦……”

      “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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