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我们接吻》海眠星

15、终章

　　“你想拥有一个家吗？”江惬扭过头，发丝擦过秦述的脸，呼吸打在他的唇边。

　　太阳不断地下陷，他的声线单薄又脆弱，仿佛因留不住光明而感到悲伤。

　　“......你知道的，也许我一辈子都会奔波在路上，居无定所。”

　　秦述瞬间明白了江惬今日隐约的反常是为何，不免有些懊悔自己的迟钝。他切换了重心，让人靠在自己怀里，带动着轻轻左右摇晃，像一个不倒翁。

　　他温柔地纠正：“不是我，是我们；也不存在奔波，我们不是一直很享受吗？既然快乐，就不会觉得辛苦。”

　　秦述低下头，贴近江惬的脸颊，一下一下吻着，声音因为动作变得含糊缱绻：“家不是一个固定的居所，它只是温暖的代名词，当然，或者还有另一个名字，就是你。”

　　江惬被秦述搂着，周遭满是对方熟悉安心的气息，耳边的话语因为饱含爱意而变得滚烫，带着能够融化一切的气势，他突然觉得崩溃。因为不知如何面对这无尽的温柔，深重的爱让他像个亵渎的罪人；但失去的痛苦光是想象便难以承受，他只是个患得患失的胆小鬼。

　　江惬咬着下唇，身体不自觉地轻微颤抖。秦述迅速反应过来，加重了力气将人箍在怀里，手掌有节奏地无声拍着江惬的手臂。

　　“让你离开了自己的家乡，会不会有后悔的那一天……”江惬的声音变得哽咽。

　　“不会，宝宝，别往自己身上安太多东西，一切的前提都是我自愿。”

　　秦述轻轻蹭着江惬的脸颊，手指捏住他的下巴轻轻抬起，忽然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告诉我，好看吗？”

　　秦述指的是此刻的天空。

　　当然好看。夕阳如同烟花绽放，绚丽的光芒在天边无尽蔓延，相互交融，又重生出新的颜色。

　　“如果没有你，它只是一个有点漂亮的天空而已。它不会让我心跳加速，更不会让我幸福到想要流眼泪。”

　　“和你一起看过夕阳。”秦述握住江惬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语气因为缓慢而显得格外庄重：“就不会再期待一个人的日出。江惬，谢谢你带我出来。”

　　“因为想一直和你在一起，所以不会后悔。”秦述揩去江惬的眼泪，接着说道：“你呢？江惬，说你真正希望的。”

　　“我……”

　　“别去抗拒，不要隐藏，说你真正所想的。”

　　“……我想你一直陪着我，到哪里都陪着我。”

　　“当然好呀，江惬。”秦述满意地笑了，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终于听到了。”他抱着江惬又开始轻轻地左右摇晃，彼此间不再说话，沉默着陪伴夕阳直至它光芒熄灭的时刻。

　　海风带不走小岛的任何颜色。明黄的屋顶，薄荷绿的墙壁，街道像美丽的调色盘；大海是纯粹的深蓝；唯有街边多了几只三色的小猫。

　　直到屏幕后面的好友换上了另一季节的服装，江惬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停留了很久。因此，在一个再轻松平凡不过的下午，阳光带着熟悉的温度，吹进小院的风里满是果香。

　　“我想去看雪。”江惬忽然开口，他的手指沾满芦荟胶，正往秦述晒红的背上抹。

　　秦述赖在江惬的腿上，背上传来的痛意因忽隐忽现而显得格外磨人，他时不时地轻哼两下，以骗取江惬心软的爱抚。

　　“雪？是有什么具体的想法了吗？”

　　“没有。”江惬拍下大腿上毫无章法乱摸的手，思考了一下开口到：“我想看很大的雪，能让教堂变成白色，山变成巨大的冰屋，人可以在雪白的湖面上行走。”

　　“唔……我有一点头绪了！”秦述思索一番，突然变得激动。他一个挺身翻下躺椅，兴冲冲地拉着江惬往屋里走，“来，我找出来你挑挑！”

　　确定地点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毕竟他们最不缺的就是一一探索世界的机会。

　　唯一麻烦的问题大概就是——

　　江惬一股脑儿地把衣服从柜子里搬出来往床上一抛，自己万分绝望地趴了上去。

　　“把必需品理出来就够了，夏装、纪念品挑几样留着，其他的都寄回去。”

　　“多了好多东西啊，秦述。”江惬伸手拿过床头的木偶，像盘核桃一样放在手里把玩。他等了一会儿，只听见秦述像设定好程序的扫地机器人在屋内走动。他只好换了个姿势，看准时机抬腿去勾秦述的衣摆，却扑了个空。

　　江惬长叹一声，耍赖似的瘫在床上，拖长了语调意有所指：“秦述，看窗外——天要黑了哦。”

　　太阳已经落山了，天空变成暗蓝色，像墨水一样渗入房间。色彩一点点褪去，视野里灰蒙蒙一片。

　　秦述收到暗示，搁下手中的物品走到床前，弯腰握住江惬的手一把将人拽了起来，“好了，时间还很充裕，我们出门逛逛。”

　　“我知道海边餐馆的老板新买了辆自行车，两个座的。”

　　“那我们跟他商量一下，给老客户的租金打个折。”

　　笼罩在暗调天空下的色彩多了几分厚度，趋近于油画的质感，海面延绵的波纹如同猪鬃笔推开的笔触。在短暂的蓝调时刻里，小岛也变得安静，刮过的风听起来有点像摩挲塑料袋的声音。

　　他们顺着沿海小道骑行，江惬逐渐跟不上秦述的速度，干脆抻直双腿脱离脚踏板，躲在后座偷懒。他怀里抱着街角婆婆售卖的向日葵，时不时腾出手整理被风吹乱的橘黄色花瓣。缺少光线的天边看起来非常遥远，江惬试图触摸，伸出一只黑色的手臂，像影子一样的黑色。

　　“好不真实。”他喃喃自语，“天空好像要把我们吞没了。”

　　秦述轻咳一声，故意晃动把手，自行车在狭窄的小道上打了个弯，与一旁的椰子树擦肩而过。

　　已经逐渐接近小道的终点，“U”形尽头是一座三面环海的白色灯塔立在天地之间，塔顶一盏黄色的灯光代替了今晚的月亮。

　　自行车停在岔路口，他们没有下车，维持着骑行的姿势与灯塔远远相望。神秘的蓝色已经在无知无觉中消退了，他们又见到了熟悉的夜晚。

　　“再见！”秦述突然冲它喊道，“有空再来看你！”

　　声音打破了海面的平静，浪花开始撞击阻隔它的护栏，黑色金属发出低沉的哀嚎。

　　江惬学着秦述的样子，向小岛告别：“我们有缘再见。”

　　几秒钟的寂静后，自行车拐了方向，与白色灯塔渐行渐远。空气里又逐渐飘散菠萝的清甜香气，街头巷尾被烤牛肉的香味串在一起，椰子在砍刀下爆出透明的汁水。

　　秦述扭过头，问道：“现在还不真实吗？”

　　江惬指着路边的海鲜餐馆：“我想打包一份龙虾，当作整理行李的奖励。”

　　“不如再开一瓶酒吧，庆祝我们开启新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