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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晨昏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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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旖和林知一喝的饮料,沈翌的酒量不算太差,到最后先叫停的人竟然是肖珩。
“肖总,您在北京待的时间久一点,我这两天带沈翌出去逛逛,推荐几个地方呗。”
肖珩想了想,“要不要去古城建筑博物馆看看?”
“或者逛逛有特色的,胡同巷子之类的,听听相声。还有放风筝、糊灯笼、滚铁环这些应该都可以找到地方。”
肖珩右手轻轻扣了扣桌角,“还可以去尝尝豆汁儿。”
徐清旖和林知一对视一眼,沈翌不明所以地向她们。
“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徐清旖憋着笑,“我们只是觉得你应该会很喜欢,明天带你去尝一尝。”
肖珩也勾着嘴笑,“让徐清旖带你去。”
“还有还有,你们再帮我想想。”
徐清旖喝了一口水,“我就想着带他去清华转转,其他地方我实在不知道了,我来北京以后也没出去玩过。”
“这个嘛……”
“故宫肯定要去啊,紫禁城呢。”林知一说:“不过人挤人,我和肖珩去的时候差点没被热化了。”
“北海公园、景山公园,可惜看不到著名的香山红叶了。”
徐清旖只沉默了近十秒,然后一脸无语地抬起头对肖珩说:“你们俩说这么多地儿,都不在一个区吧?”
“这不看你有小车吗?”
于是大家都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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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翌的时间很紧张,因为没有正式办理离职,所以还算作是在职期间。
与肖珩他们吃过饭后的第三天下午他就需要赶回香港,徐清旖一边走一边抱怨时间太短。
“你什么时候去加拿大?”
“八月初。”沈翌说:“那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还想在城外租一套房子。”
“不住学校吗?”
“另外再租一套吧,想养两只宠物。”
“真的吗?”徐清旖的眼睛亮了亮,“养什么?”
“一只猫,一只狗?”沈翌笑了笑,“所以自己住方便一点。”
“而且万一遇到年纪小的室友,怕人家嫌弃我年纪大了。”
“说什么呢,我和你同岁,我可不老。”
徐清旖捂了捂耳朵。
“好啦我知道了。”沈翌说:“我过几天给徐老师和师母打个电话,就不回去看他们了,等到春节你记得回家,只有他们两位老人。”
徐清旖点点头,“知道了。”
“哎,沈翌,你有没有发现现在又是我送你了。”
“嗯,发现了。”
沈翌将行李箱的拉杆收了起来,转了个方向放在面前,朝她伸出手。
“抱一下吧,下一次见面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徐清旖沉默着靠近他的怀抱,几秒后,沈翌往后退了一步。
“那天你问我,最开始是不是想考北京的大学。”
“嗯。”
徐清旖很轻地回答,沈翌看向她,黝黑的眼眸里盛满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很早之前我就告诉你了。”
沈翌的声音还在耳边传来,“我的人生中有很多次重要的选择,我自己独立完成的却屈指可数。那年我从南城去黎江工作是因为你,我能够顺利通过面试,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你帮我找来的那一封举荐信。”
徐清旖张了张嘴,她几乎发不出声音。
沈翌看见她的睫毛微微颤抖,他继续说:“你去纽约的那一年,那天语潇要向我告白那件事,我并不知情。可是清旖,你甚至连问都没问我。”
沈翌想了很久,他不希望自己给徐清旖带来任何的压迫感,所以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以最平淡的句子来讲述自己这么多年的默默守护。
“你在伦敦结婚的前一天,我们也不是正巧遇见的。我们去格拉斯哥旅行的时候,你说你想看看海德公园,可当时我们已经出城了,你还记得吗?”
“所以那时候,你没有走对吗?我在……”
徐清旖的声音哽咽,有眼泪掉了下来,“我在教堂里结婚的时候,你没有走对吗?”
沈翌摇摇头,他没有说实话,“我在美国。”
“什么时候?”
沈翌伸出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知道她问的是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她的,话在口边斟酌了许久。
“我一开始就想考北京,十一岁那年女排夺冠,我们在院子里听收音机转播,你问我以后中国会在哪个城市举行奥运会,我说北京。”
徐清旖再也忍不住情绪,她已经记起。
那时她和沈翌约好以后一起去北京读大学、工作、看奥运,她一直以为被抛在身后的那个人是她自己,却从来没有想过沈翌一个人守在她的身后默默等了多久。
所以那时候许安怡说:“如果你愿意回头看一看他。”
“高考那一年,我的奖学金名额被别人拿走,又恰巧遇上爷爷犯病入院,所以我留在了南城。”
沈翌说:“从来就没有另一个人。”
候机厅的大屏上已经开始播报他的航班即将起飞,声音甜美的空姐在广播里叫“沈翌”的名字。
沈翌轻轻地最后一次拥抱徐清旖,他说:“谢谢你,清旖。”
为什么要对她说谢谢,她却想不明白。
徐清旖乘电梯至负一楼,机械性地想要重复以往下班的动作。
在停车场找了一圈还是没看见自己那辆白色的小车,才忽然想起来今天没有开车出门。
浑浑噩噩地回到地上一层,走出候机厅后招了一辆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去哪儿啊?”
“随便开吧。”
徐清旖声音还带着鼻音,司机听见了说:“和家人分开了吗?没事儿,你看现在我们交通多发达啊,想他了就去看他呗。”
“太远了。”
“不远。”司机说:“多远的距离都挡不住爱呀。”
徐清旖终于忍不住掩面哭泣。
她和沈翌兜兜转转竟然已经一起走过了这么多年,回忆起来那些过往纷至沓来。
年少时那道只有他解得出来的数学题,他算题算到不小心睡着时落在睫毛上的阳光,他知道保送名额被家境优越的人抢走时强忍的情绪,又或许是她去相机店里找他时,他认真验算方程式的模样。
青龙寺下他替她求姻缘,把系着铃铛的红丝带一次又一次地抛向高空……
她知道自己泯然众人,更知道他应该是站在世界中心的人。
他们经历过那么多次分别,每一次都会很认真地说一句“再见”。
然而这一次他转身离开,却只说了一句“谢谢”,像是一场漫长到半生的告别。
沈翌坐在靠窗户的位置,亲眼看着飞机穿越云层奔向太阳光照来的方向。
他忽然想起来那一年徐清旖结婚,当时他从伦敦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回国,那架飞机也是这样跨越云层奔赴远方。
地理书上的图画通俗易懂,以至于很多人以为晨昏线是两道清晰的曲线。
但实则它看似没有边界却又最宏大,好像软绵绵却又最深入骨髓。
而她和他,就像是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