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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心之所向,眼之所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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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傅莽果然没有回来。
虽然别允嘴上说着不会等他,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时时往前院瞟。
紫苑偷笑:“公主,世子没回呢,要是世子进了府门,前院早有人过来禀了。”
她满不在乎道:“谁说我在等!”
说完,便径直和被躺下。
紫苑把手上的香膏放回妆台,顺手熄了床前的油灯,蹑手蹑脚地出门,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貌似自己也没说公主在等啊。
关上门的瞬间,紫苑豁然开朗,公主分明就是在等世子啊,还装作不在意!
这样想着,小丫头捂着嘴,嗤嗤笑着走远了。
八月的太阳有些懒洋洋,似乎是烧了整个夏日,疲懒了。是故,白日里仍旧炎热,但早晚已有些清凉。
别允睡眼惺忪地睁眼,朦胧之际,看见枕边放着一包不知何物,立时揉揉眼,坐起身来,拿起包裹,拆开系带。
因着她未整个将纸包拢起,扯开得瞬间,那裹着蜜糖的果子猝不及防落了半身,在她寝衣上滚出一条条黏腻的小尾巴。
她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一团乱象。
犹记得自己从未在床榻上放过吃食,那这包突如其来的糖,又是什么情况?
“紫苑!紫苑!”她回过神,扯声朝外喊道。
“怎么了,怎么了,公主?”
紫苑匆匆跑来,见她瘫坐在床榻上,一手捧着半包糖果子,另一手指着自己斑斑的寝衣,神情好不无辜。
“紫苑,我房间怎会凭空多出来一包糖?”
紫苑连忙上前,从别允手上接过糖放在一旁,又细细将她身上的糖摘下来,边做边与她解释。
“许是,驸马夜半归来时放下的。今早,我听守夜的婢子说起,世子昨夜,是亥时回的府,一回府便来了主院,见公主熄灯歇下,这才回房歇息。”
说着,搀别允下床更衣,又唤外面的婢子进来收整床铺。
本来二人成了亲,她们都该改口的,但太过亲昵的称谓,别允实在叫不出口。
紫苑见她未改口,在她面前时,也多随她以世子相称。
“不知,世子又是何时折回来,将这东西放在公主床头的呢!”紫苑边说着边觑她,偷笑道。
别允嗔她:“你还笑呢,我房里进了人,外面那些竟没一个发觉。”
紫苑顺势接道:“那公主可是要责罚他们?若您要罚,婢子这就去给管家传话请家法。”
别允心道,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听她话了?以前多的是与她唱反调,偏偏今日这么听话。
她默不作声,任紫苑左三层右三层,像装扮人偶娃娃似的将她打扮好。
而后,才漫不经心地问上一句:“世子,此时在做什么?”
紫苑见她扭妮的模样,觉得分外可爱。
“公主可是想见世子?”世子天刚亮就出门了。
紫苑话未说完,被别允急急截断。
“没有,我并非想见。”
别允语气太急,以至于被打断时,紫苑有一瞬间呆滞,连话的后半句都忘了续上。
二人边打趣边往前院去,到园心池时,见别家父子立在池边。
“见过家主,见过公子。”紫苑上前行礼道。
他二人回过身来。
别允缓步过去。
“这满池残荷,有什么好看的?”
这池中荷花盛放的时候,她嫌热,不曾来过几回,如今注意到的时候,一点昨日的影子也没有了。
听她这样说,别父回道:“是啊,水芝眠了,这莲子也是时候采了。”
别澄的生母名芙蕖,是故,他父子二人均以水芝代称芙蕖。
别允霎时心绪凌乱。
以往在云州别家,适逢花落,莲子成熟的时候,她都会一个人坐上那叶小舟,划着木桨,穿梭在莲叶中间,折取莲蓬。
太嫩的不行,熟过的也不行,前者没有果肉,后者太苦涩。正正好的,也不行,还得合她的眼,才愿意摘下来。
若不想划了,便把桨收在身边,往后一躺。任那漫天的蜻蜓蝴蝶如何振翅,也扰不了她一点。
“阿姊,我与阿翁要回去了。”见二人迟迟不入正题,别澄开口道。
别允收起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问道:“何时走?”
“今日,即刻出发。”别父答。
“这么快吗?”她下意识接道。
别父微微一愣,似是别允的反应出乎了他的意料。
印象中,以往分别时,他这个女儿都是非常平静的,平静到近乎冷漠。
但如今日这样露出诧异的神色,他还要以为,她是不舍自己离开了。
“是啊,上半年年情不好,先是大旱,后又接着暴雨,各行各业都艰难得紧,我得回去看着。”说着,别父眉头越锁越紧。
别允愕然,“这么严重?”
此前虽从只言片语中听说过一些关于江南的情况,但丝毫没有影响到安平城的繁华,便也没有切身的感受。
“非常严重”,别澄接道,“太子到云州时,因为连日的暴雨,云州周边村庄大多被淹没,城中涌入许多无家可归的流民。阿翁从旁协助,将城南的仓库紧急腾空,做安置用,还开仓放粮。如此,才将云州暂时稳了下来。”
淹没?流民?
她忽然担忧起西城的丁香。
别澄越说,她心里便越担忧。
还好,还好稳定下来了。
别允知道,二人这番回去,必定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别家的铺子关乎着无数伙计的生计,现在,还要加上无数流民。
她不再拖延,立时送二人出府去,生恐耽搁了他们返程的时辰。
别允站在府门前,望着马车渐行渐远,不知为何,竟有些恍惚。
这二人来的时候,就没有事先知会,离开竟也是这般仓促。好像她们父女之间,从未有过好好道别的机会。
“德叔,帮我备车,我要出去一趟。”她吩咐着。
她明白,此时不是长吁短叹的时候,安平这边的乱麻还未理清,她最想知道的真相没找到,生死难题没有解开,她没有时间嗟叹。
一炷香后,万春园西院,别允端坐在前,李掌柜、恒小二等列坐在下。
“禀公主,昨日丞相府上的小公子被软禁家中,相府千金宴城中各家娘子赴会赏菊。”李掌柜道。
“赏菊?还是在西园吗?”
奇怪,这百里音此番举办花宴,却未邀请她。
李掌柜斜眼给恒小二递了个眼神,恒小二忙接话。
“禀公主,并非是西园,此次,是在城南悠然亭,那边有一处园子,专侍花事,样式繁多,种类齐全。受邀的娘子皆是往日与相府交好的,只除了一位孟娘子,那位娘子的兄长,此番随太子南下,名直。”
“孟钦昀?”她问。
“是”,恒小二,“还有一桩事,今早,有巡城士兵在茶肆逮捕说书先生,当时那先生说的,正是白九的故事。”
巡城?巡城士兵是高祝的人,他为何要管这事儿?
别允疑心道,难道高祝是皇后的人?
思忖间,她又微微摇头。
不对,高家前些日子还上门退了与百里家的亲事,那又是为何要行此举。
皇后还没跳脚呢,高家急什么啊?
“掌柜的,帮我盯一下高家最近都与什么人往来。”
掌柜的应好。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高氏满门将军,戒心应当很重,为免惹眼,还是择一人盯比较保险,就高中尉吧!”
待事毕,她与紫苑绕着院边游步。初秋的风扫过辉煌的安平城,穿过街头巷尾,带着夏日的余温,闯入这座小院,拂起女子发梢。
紫苑感叹道:“公主,这相府千金就是不一般,前脚刚被退亲,后脚就大张旗鼓地办起宴会,真是奇女子啊!”
别允应道:“是啊。”
她忽而想起往日见百里音时的情景,好像从始至终,百里音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她知道,那是千娇百宠养出来的淡然。
兴许像她那样的女子,终生也不会有让她眉头紧锁的事情吧!
二人走着,见前方不远处的墙边,高低置着几排色彩纷繁的秋菊,紫苑兴冲冲地往那处去。
别允被紫苑拽着快走几步,没有站稳,脚下一个踉跄,惊呼出声。
忽而听墙的另一侧传来呵问声。
“是谁?”
二人将将站稳,就见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疾风?”别允道。
“公主?”疾风惊呼。
“怎么是你?”紫苑满脸不可思议。
三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别允立时反应过来,定是傅莽在隔壁。
不知为何,她有瞬间惊慌,但片刻后,她就冷静了下来。
因为疾风看起来,似乎比她还要心虚,眼神闪躲,游移不定。
“疾风?”墙另一边传来傅莽的声音,少了些平日的温润,平添几分威严。
许是听见这边的动静,出来察看。
“在呢,主子”,疾风一面看别允脸色,一面回应,“公,公主也在。”
过了几息,那边才传来答复。
“那,你带公主一起过来?”
过去?不用了吧。她心道。
别允其实不太想过去,她对他们的秘密没有那么感兴趣,反正大家目的一样,都是对付百里家的人,她不好奇过程。
然不待疾风应声,又是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公主!”
别允仰头盯着那快两人高的墙头,心里万般无奈,私想着,回头定要交代掌柜的将墙再加高些!
再回头时,傅莽在她身前,离得很近,再往前半步,脚尖便要相触。
别允不得已,只好后退一步,如此与他平视。
“世子也在此处呀!”她露出个清浅的笑,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
傅莽回之一笑道:“是啊,同僚邀约,不得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