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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玲珑心死,燎原火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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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后来呢?”皇后忍下心中怒火,问及后续。
硕大的殿中跪着孤零零的内侍一人,他哆哆嗦嗦地继续给皇后讲起后半段。
“后来,后来。”
宫外,茶馆里的听客也愤愤问:“那后来呢?”
说书人道:“众位看官您别急,这就来了。”
“后来,这九尾狐听信了白简简的片面之词,以为是白大人逼迫她,孤身去找白大人理论。可怜九尾狐涉世未深,抱朴含真,他竟以为,自己真能以理服人。”
“争论之际,白大人失足跌倒,头磕在砚台上,居然就这样死了,白简简仓促赶来,正正好撞见这一幕。许是预谋已久,又或是一时兴起,她拔下头上发簪,径直插入爱人胸膛。”
讲到此处,整个茶馆顿时陷入一片骚乱,客人愤而摔碗,有甚者更抓起盘中粔籹就向说书先生扔去,叱骂声、理论声连成一片。
“真是歹毒啊,前面那样相爱,怎么杀人的时候眼都不眨!”
“那九尾狐虽非我同族,但有情有义,可反观这一家人呢,真是我族败类!”
“这就是最毒妇人心,白大人好歹只是将人驱走,白简简这个恶女竟直接灭口。”
“我就知道,世间女子多薄性。可怜的九尾狐,爱错了人啊!”
楼上,紫苑拉着别允的袖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九尾狐那样好,简简怎么舍得杀死他的啊,她好狠的心,我的九尾狐啊,呜呜呜!”
楼下,掌柜的急忙出来息事。
“各位看官,各位看官,各位看官!”掌柜的抱拳,四处游说,可此刻没有一个人能冷静下来。
一桌之宁静远抵不过哄堂的喧闹,场面太混乱,丁香都有些怕了,瑟缩着往后躲。
别允也没了兴致,起身要走。
紫苑跟在后面,一步三回头地巴巴瞅,直到上车,还喋喋不休地念叨。
“哎,到最后也没听到九尾狐的结局,那可是传说中神山上的狐狸,难道就这样被凡人杀死了吗?”
别允狡黠地看着紫苑,“我知道结局呀,要不要我告诉你?”
紫苑和丁香当即围拢过来,两双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别允。
她叹了口气,语调平和地讲述道。
“九尾狐还是死了,爱人的发簪穿透心脏,死的,并非是躯体,而是九转玲珑心。他自知活不下去,投身了当初定情的山神庙,后来,庙中桃花灼灼,吸引许多有情人在此盟誓。而白简简,则在三年守丧期后,顺理成章地嫁入皇宫,荣登了至尊之位。至此终结。”
两人登时哭成一团,直到下车都未缓过来,水汪汪的大眼睛都被眼泪泡肿了。
北宫之中,皇后心中怒火熊熊。
“本宫要杀了这些混账东西!”一双眼中也燃烧着熊熊怒火,看到何处,何处便要为之颤抖。
这下,站在一旁的长御也不敢上前了。
她怎么听,怎么觉得这故事里的白家千金,就是自己身边这位百里皇后,且百里,除去其中一字,和白字听起来,几乎没有差别。
此时玉颜心里极度复杂,但更多的,是对眼前这位皇后的恐惧。
她的样子太过骇人,就像一头发怒的野兽。
乳母上前道:“皇后,别生气,别生气。生气除了要气坏身子,没什么用处。有这生气的功夫,倒不如将那些,胡言乱语的嘴巴,一个一个都割了去。”
闻言,玉颜瞬间汗毛倒立。皇后生气固然可怕,但现在,她却觉得,往日里总是和颜悦色的姑姑,更为可怕。
皇后泄气似的质问道:“现在全城的百姓都在议论,乳母是想要我与所有百姓为敌?这成何体统!”
乳母拍着皇后后背,安抚道:“皇后!百姓们议论的是那白府千金白简简,关咱们何事。真正该割的,另有其人。”
皇后叹一口气,“唉!谈何容易,此前屡屡失利,我被磨得都没了性子。”
乳母道:“那是您太过仁慈,若非您手下留情,相府怎会容她有活路?”
“我如何能因为这点小事去麻烦兄长,若让人知道,我堂堂皇后,遇事还要去找兄长,岂不笑掉大牙!”
“我的好皇后,旁人想有这么个兄长倚靠,还难寻呢。您有两个,怎的还这般畏首畏尾!”
皇后转着食指上的指环,略一沉思。
“好,那便听乳母的,给兄长去信。”
这边乳母使个眼神,一旁站着的玉颜连忙去备纸笔。
长公主府门前,别允一行人刚要进门,恰碰上傅莽出府。
他见别允身后跟着的两个哭哭啼啼,先是上下打量了别允,见她完好无损。这才以眼神询问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别允无奈耸耸肩,眼神无辜:不关我的事。
而后傅莽开口道:“公主,我有事出门一趟,公主晚上,不必等我。”
他这席话,听得别允可谓是心头一滞。
晚上?等他?
她心下立时反驳,我本来晚上就没等过你啊。
然还不待她开口,傅莽又补充道:“哦,我说的是不必等我用夕食。”
说完,还冲她颇为谄媚一笑。
“好!世子请便。”她皮笑肉不笑地回他道。
说完转身就走。
可没走两步,她忽然又想起,这人先前说有三日假,连带大婚当日算起,今天都是第四日了,怎么还没从她府上搬出去?
心里纳闷,无意识地回身瞥他一眼。
正巧傅莽还没走,见她回头,又投了个春水般地笑容。
别允愤愤转头,不满地拖着两个哭包去找瑾夫人。
听有人踏进房门,瑾夫人抬头,一眼瞥见二人脸上凄惨状,忙将手中针线放下,把膝上布篓搁到一边,起身迎来。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她二位太能哭了,哭得我头昏目眩的。”
紫苑见自己还没回答,自家公主倒是先告上状了,心里颇有些委屈,但又不想她头昏目眩,连忙将哭声憋了回去。
“还不都是,因为,因为公主!”
一张粉粉的樱桃小口,抽搭起来,更招人怜了。
别允觉得好似一口天大的锅要从头上盖下来,瑾夫人也不可思议地看着别允。
“这,与我何干?”
“若不是公主将九尾狐写得那样悲惨,我就不会这么伤心。”
紫苑一想起九尾狐的结局,又忍不住抽泣起来,紫苑一哭,引得小小年纪的丁香也跟着哭起来。
“谁告诉你是我写的?”她脸都要急红了。
“啊,不是吗?前日,我分明看见是公主亲口跟那说书人讲的。”紫苑皱着眉头,指证道。
别允仰天兴叹:“哎!真不是我写的。我只是告诉说书人,故事的结局,白大人死了,九尾狐也死了,白简简呢,做了皇后。其余的,都是说书先生自己补充的。”
毕竟她只能推测前情,后面事情是怎么发展的,她一丁点儿都不了解。最后圆出这么个结局,也让她十分震惊。
虽说曲折离奇了些,但说书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兴许事实的真相,比这故事还要离奇也说不得。
饶是她一番解释,紫苑好似仍怨气未消。
“那也是公主给的结局不好,为何九尾狐就一定要死呢?”
是啊,九尾狐为什么一定要死呢?是因为,他的爱人白简简,不想他活。别允沉吟道。
紫苑没有听清,贴近了问道:“公主,您说什么呢?”
别允若无其事笑笑,“我没说什么。”
旁边,瑾夫人拿出手帕,替丁香将脸擦净,好奇问她:“小丁香,你呢,你又在哭什么呀?”
紫苑大了,对情事也知晓一二,那这总角小儿,总不能也是在为九尾狐的痴心错付哀恸?
“他死了,我很伤心。后来紫苑姐姐哭得很伤心,我也想哭,哭着哭着,我就想起我阿母,我很想念阿母,很想念。”
丁香声音稚嫩又轻柔,像寺庙里的小铃铛,只是这小铃铛进了几滴水,故而声音有些浑。
“公主,我阿母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别允被丁香一下问住了,怔愣着答不上话。
丁香的眼睛太干净了,不染纤尘,和这样的眼睛对视着,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谎话,即使是善意的,也很难。
瑾夫人看破了别允的心思,一把抱起丁香,举高逗她,笑着说道:“公主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交代给你阿母,她得完成了才能回来。在你阿母回来之前,你就陪着我们好不好呀,正好,王婶就缺一个像丁香这样,聪明伶俐的乖女儿。”
丁香乖巧,稍微哄一哄,就不忍心再拿阿母的事情烦公主了,铃铛声又恢复了之前的清灵。
不久,别允便吩咐紫苑将丁香送回偏院休息。
待二人走后,瑾夫人面色渐渐沉重。
“阿允,你这样做,会惹怒皇后的。这故事虽未指名道姓,但当年了解内情之人一听便解。”
别允不忧反喜,说道:“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你要她怒?”瑾妇人问道。
“是,我要她怒,越怒越好,最好,怒不可遏。”她平静答复道。
瑾夫人思索片刻,斟酌着说道:“你大婚的这些时日,朝中几乎要翻了半边天。百里丞相手下连连折损两员大将,亦是怒不可遏,这兴许,是傅世子那边的手笔。”
别允知道,瑾夫人还是想劝她和傅莽联手。
可傅莽身后涉及的人太多,就连他自己,也只是个棋子,不是真正拿主意的人。
真正拿主意的,是皇帝,是她的舅舅。
她自知,自己只能是皇帝手中的棋子,永远也成不了与他并肩作战的盟友。
于是,她只能浅浅一笑。
“那挺好,他们对付百里相国,我们对付百里皇后。他们在明,正好有助于我们隐藏。”
别允虽未明着拒绝,但瑾夫人心里已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