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我》向开

3、第 3 章

　　公寓现场，短发女人穿上脚套跟叶荞走进来，她用手电照向各处：“你大晚上教我开车带你出现场啊，你才刚出院啊姐姐，不累啊？”
　　“我想再找找，怕遗漏什么。”叶荞发现林纯很爱养植物，几乎每个房间都有绿植。
　　“今年先进个人应该发给你。”女人打量周围评价，“这天堂鸟叶是不是该浇水了，这土都有点干了。”
　　叶荞听到她的念叨，走过去蹲下：“你把手电挪过来照着。”
　　她脱下外套铺在地上，然后拿出饭卡开始刨土。
　　女人弯腰充当称职的探照灯，亲眼见证好友“挖掘机”行为。
　　外套上积攒的土渐渐形成土堆，她忍不住开口：“快挖到底了吧，应该没东西吧。”
　　叶荞不吭声，闷头继续，直到一抹白色闯入两人视野，瞬间引起她们注意。
　　粘有泥土的褶皱纸条被叶荞小心展开，上面的字让二人交换眼神。
　　“这么多花，都刨一遍？”好友语气不太确定。

　　这里少说也有十几盆呢，大大小小的，还不能破坏现场，这不得累死。
　　“不是还有你吗？”叶荞看向她，语气无辜且真诚，“你会帮我的吧，神枪手。”
　　“我欠你的是不是啊！”好友怼她，没好气递给她手电，“自己拿着！”
　　就知道会是如此，叶荞“得寸进尺”道：“不仅是花盆，厨房里的米面也要。”

　　公安局的时针走向十，徐队放下资料准备去上厕所时注意到大办公室的身影。
　　“小荞？”
　　叶荞循声抬起头：“是我。”
　　“哎？我记得你走了啊。你这外套怎么这么脏？干嘛去了？”徐队到嘴的话停下，忙摆手，“不行，我得先去厕所，回来说！”
　　一盏茶的功夫，他从厕所出来径直到工位前捡起刚才的话：“这都十点多了，怎么又回来了，你得好好休息。”
　　“怕破坏现场就用来装土了，我把事情汇报完就走。”叶荞将自己新拿到的物证递过去。
　　“我又去了一趟林纯家里，有新发现。”

　　她无法解释从沈叶初那里出来的怅然，放任这种情绪滋生会让她不安，所以才改变主意去案发现场，试图用工作改写思绪，没想到有意外收获。

　　徐队顺手接过查看，物证袋里的纸湿润褶皱，边角还沾有泥污，不难看出它原样到底被人揉的多紧。
　　另一份是一个白色U盘，外形是再普通不过的长方体。

　　“这都是在哪发现的？”
　　“纸团是在林纯家客厅的天堂鸟花盆里，U盘在米缸靠下的位置。”叶荞如实回答。
　　徐队纳闷道：“他们也翻花盆了啊，怎么没找到这个？”
　　“因为被埋在了最深处，甚至可以说是贴着花盆底。”
　　徐队恍然：“你大晚上的又去那边找的，自己一个人？”
　　叶荞摇头：“跟祁遇一起。”
　　知道叶荞跟祁遇的关系，徐队问：“那她呢？”
　　“在楼下等着我呢。”叶荞眼睛酸涩感强烈，又跟队长提醒几句才离开。
　　望着她消失在办公室门口，徐队感慨：“这犟脾气，还拉上小祁了。”

　　路上叶荞答应请祁遇吃顿好的才平息对方的“不满”。
　　回家收拾妥当后接近十二点，叶荞拧开瓶盖服下一粒药片，随即掀开被子躺进去，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沈叶初的脸。

　　在她不算庞大的关系网里被安置在同事的位置上。
　　“沈、叶、初。”

　　啪的一声，卧室陷入黑暗。

　　另一边某处公寓卧室床上，沈叶初注视电脑屏幕内的资料，许久过后她摘下眼镜尽显疲倦。
　　女人合上电脑随手将其放在一旁，目光与此同时落在床头柜的相框上。
　　照片里，两个女人笑容灿烂，其中一个甚至还摆着老掉牙的剪刀手。
　　沈叶初拇指轻柔摩挲照片，昏暗灯光映在她侧脸，把眸中的落寞与庆幸一览无余。
　　她依依不舍放回相框，接着又拉开床头柜抽屉取出里面的丝绒方盒，一枚戒指映入眼帘。

　　“沈法医，这次任务之后我的警衔可能会晋升，到那时候大会上，你会来的吧。”
　　面前年轻警员眼中的期待落入女人心里，她微抬下巴，故意逗道：“当然，不然怎么给你见证，为你鼓掌呢。”
　　果不其然，叶荞展颜提出请求：“那等稍微闲下来点，你有时间吗？给我一天……不对，给我半天就行。”
　　“为什么要给你半天时间？如果理由不合理的话很难说服我。”沈叶初表示好奇。
　　于是叶荞站在偌大的标语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小盒子，神情诚恳道：“我想带你回家，这枚戒指你收好。我想好了，等这次任务结束我就跟家里人说我们的关系。”
　　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里面装载了什么不言而喻。
　　沈叶初从未想过对方会先她走到这步，声色微颤：“你真的想好了？”
　　“我想好了，就像当初坚定选择警察这条路一样。”叶荞见她不收，跟个不讲理的小孩似的将盒子强塞进女人掌心。
　　“就算你不愿意也请收着，当是给我个念头，好能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丝绒仿佛在这一瞬被引燃，皇帝的火苗灼伤沈叶初的手，她收拢指尖攥紧。
　　“现在不算，我等你之后亲自打开戴到我手上。”
　　“放心吧！我会的！”

　　“那个警察好像很看重你，打伤了我那么多兄弟，我要让她亲眼看着你在她面前死，然后一起下地狱吧！”
　　“沈叶初！！你醒醒！沈叶初！你快醒醒啊！戒指我还没给你戴上！你快睁眼看看我啊！”
　　“跟她一块下去吧！”
　　“砰！砰！砰！”
　　“小荞？！叶初！请求支援！请求支援！发现伤员！”

　　逃离火海后沈叶初苏醒过来，医生告诉她自己骨折处需要调养恢复。期间叶荞从未来看过她，就连一通电话也没有。
　　在她疑惑越来越重时，她被告知一件难以承受的结果。

　　“小荞中了两枪，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
　　徐队这句话说完，她才恍然意识到已经过去大半个月。
　　“我要去见她。”

　　她迈着迟疑步伐来到叶荞所在病床前，然而对方的空洞眼神却让她好似坠入冰窟。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女人？”
　　“……谁？”
　　“她，我认为应该是我的爱人，只是……我好像把她弄丢了……我跟他们说，可是没人信，没有人相信我的爱人是女人……”

　　手背上落下一滴雨花，沈叶初从回忆中抽离，抬手抹去眼泪后将戒指戴回原处。

　　当时耳边的哭喊是那样撕心裂肺，即便是在昏迷期间她也未曾忘记过。
　　她原以为两人劫后余生是最大的幸事，却不想只剩她苦守那些记忆无处诉说。

　　“蒋局，这是我的离职申请，老师安排我去外地工作，可能不能兼顾到局里了。”
　　“没事，那你什么时候出发？”
　　“下周。”
　　“好，这申请就先压在我这，你想回来就告诉我。”
　　“谢谢蒋局。”

　　大半年的时间她独自一人辗转多个城镇乡村，给当地村民们普及医疗知识。
　　直到前几天，她在镇上接到一通电话。
　　“叶初，叶荞最近恢复的情况越来越好，我们打算给她再做一次测试，合格就可以出院了。”
　　“是吗？！那她……”
　　“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一点。叶荞虽然各项体征反应正常，唯独对你一直保持模糊但高度紧绷的状态，所以我们院里经过商量后的结果是……强行对她那段记忆进行催眠封闭。”
　　“那这样她还会想起我吗？”
　　“也许会，那需要以后她跟你之间的相处，让她自己对和你有关的记忆进行逐步解除。”
　　“这种情况的诱因到底是什么？”
　　“可能在叶荞的深层意识中，应该是她认为自己没能救到你而产生强烈自责，从而导致这种情况的发生。即便我们解释那是因为她身为警察过度担心你出事才会始终有过激反应。我们说你现在很平安，甚至还拿出了你的照片，但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电话那头的医生与沈叶初是老友，能够感受到她的沉默和纠结，不由耐心劝导：“叶初，你也不希望叶荞一辈子都待在特殊疗养院里吧。”

　　307院是特殊疗养院，顾名思义都是一些精神状态极其严重的患者才会去的地方。
　　外界更有传言，说能进特殊疗养院的，跟疯子没什么区别。

　　这句话犹如洪钟震醒沈叶初，她眨眼应声：“好，我知道了。”
　　“之后我们会陆续联系好叶荞的家人朋友以及单位领导，在她测试合格后出具证明，方便她更快入职回归生活。”
　　“……好。”
　　电话那头轻叹口气：“叶初，别太难过，以你们的关系……她会想起你的。”
　　“但愿。”
　　“催眠成功之后，我们会再对叶荞说你的身份，让她记住。”
　　“什么身份？”
　　“一起参与过爆炸案的同事。”

　　寂静的卧室内，沈叶初轻声呢喃：“荞荞，你要快点记起我……”

　　晨光挥洒各处，叶荞洗漱好出门，在门口瞅见机车少女李知。
　　“哈啊～”李知抱着安全帽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语调含糊抱怨，“快快快，让我进去补个觉，昨晚玩疯了没回家，不想回去被念。我今天没事，给你看家哈。”
　　叶荞无言纵容她进入私人领地：“既然没事的话，睡饱了就替我走几个地方。”
　　“啊？！你是黄世仁投胎啊！”李知表示抗议。
　　“不想去就回你家睡。”
　　李知赶紧举双手投降：“行行行，我去！我去还不行吗！真是的！快上班去吧你！”

　　交代好任务 ，叶荞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去局里，不料跟沈叶初前后脚。
　　“早啊，怎么来的？”女人扬起明媚笑颜主动打招呼。
　　叶荞应声：“早上好沈法医。我骑车，还环保。”

　　主要是她现在开车被家里明令禁止了，怕出事。
　　她又不想太招摇让家里司机送，共享单车就挺好。

　　分明是再熟悉不过的称呼，语气却再无半分以往的亲昵打趣。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沈叶初还是无法避□□溢出的酸涩。

　　忽然间，一只手闯入视野，连带着手中的塑料袋一起。
　　“不知道你有没有吃早饭，这是豆浆跟小油条，谢谢你昨晚听我说了那么多。”
　　沈叶初眸光顿住，她极力掩饰好差点破防的失态，状似随意接过后调侃：“按理说像你们这么大的不都是喜欢买咖啡小面包那些吗？”
　　“我只是觉得豆浆油条很对味，你难道不觉得吸饱豆浆的油条更好吃吗？”叶荞发表言论。
　　沈法医莞尔，像是被她的言辞说动：“听你这么说好像是味道不错。那你吃过了吗？”
　　得到赞同，叶荞眉宇舒展。
　　“我吃过了，那我先进去了，回见。”说罢冲她点头，抬腿走进办公楼。

　　沈叶初拎着袋子，缱绻目光始终追随对方，记忆悄然翻开一页。

　　“沈法医啊，以后少喝咖啡什么的，豆浆油条才健康啊。”
　　“可是咖啡提神。”
　　“凉茶也提神呐，味道绝对比咖啡有记忆点。你要是懒得买，我可以给你天天买。”
　　“那我岂不是要给你饭钱了？”
　　“不用，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