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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黎明 ...

  •   几乎从出生起就眼盲的孩子可以被治愈?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是这件事就是这么发生了。
      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有一个孩子痊愈了。

      裴呈鹤几乎握不住手机,身体因过度激动而发着颤。

      母亲王女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即使已经是克制过的结果,也还是忍不住语气里的雀跃。

      “可以被治好,”她又着重强调了一遍,“你听到了吗?呈鹤,那医生说你这种情况,有很大希望可以治好。”

      可以看见了。
      可以看见她了。

      *
      裴呈鹤没有告诉宁嘉雪他可能治愈的消息。

      这并不是一件成功率多么高的事,从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失望落空的时候。失败了几次后,裴呈鹤就开始排斥这种看不见尽头的治疗,叛逆地来到了这里。

      可是这次有成功的先例啊,那就让他期待一下吧?

      怀着这样期待的心情,裴呈鹤整个人都软绵绵了许多,越发喜欢往宁嘉雪身上靠。

      将脑袋埋在宁嘉雪颈窝,耳朵贴在她的脖颈,能听到她脉搏跳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相扣的指尖也不经意间互相摩挲,似乎感受到了筋脉随心跳而起的搏动。有时候这声音又会很乱,抚上心口才会发现乱的是裴呈鹤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带着无尽的欢欣,卸下伪装的软弱袒露无疑。

      宁嘉雪任由他靠着,默许他过于亲昵的举动。这种被依靠的感觉像是把她压在实处,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活着,她觉得很受用。

      电脑屏幕上不是以往的工作界面,而是一个正在编写的word文档。这个文档没有名字,只写了一页纸,几个地名被用红色标注出来,又被斜线划去。

      这些是她前些年去过的地方。都是些知名度很高的现代化都市,生活便利,但是节奏感很快,很容易感到孤独。

      她在思考谋划着下一个目的地。
      是去西南、西北还是东方?

      今年冬天她要去看雪,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去东北方向逛一逛的。

      离开裴呈鹤之后,宁嘉雪觉得自己或许需要一只能陪伴自己的动物。她可以照顾它一辈子,可以让它衣食无忧,可是不要狗。狗的情感太过纯真厚重,一望向小狗的眼睛,她的心就会泛起密密麻麻的钝痛。

      要不要养一只猫?

      从黑夜到白日,宁嘉雪和裴呈鹤就这样依偎在沙发上,两颗心脏的距离不过十五厘米,却又遥不可及。

      紧紧依赖着宁嘉雪的男人似有所感,更加用力地将自己依靠在她身上。胸腔里翻涌的喜意带起一阵飘飘忽忽的不真实感,从心底开始发虚,仿佛悲怆的、察觉到结局的困兽;可是他现在实在是太过欢喜,所以连这种不安也被他自己忽略,只过度沉溺在自己编织的幻梦中,永远也不醒来。

      当天空泛起昏暗的白,本来明媚的台灯黯然失色,太阳升起时用力地燃烧着远处的云,黎明到来。

      *
      其实虽然一直谋划着要离开,却因为实在懒惰而一拖再拖。在这里的生活和她数年前每个辗转反侧的夜晚所幻想的未来高度重合,闲适、规律、平淡得有些无趣,远离她所认识的一切,却有个人能陪伴在身边而不至于憋闷,她所有的时间、事程和社交,都由她自己全权掌控。

      很舒心,找不到要离开的理由,只是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得要离开了,所以她下意识地在规划离开。

      日子还是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像时钟上的秒表一样按部就班地向前走。

      真正打破平静的是那天的一个电话。

      宁嘉雪很少给人留备注。她的生活里实在没有很多需要联系的人,她能记得常用的号码背后都是谁,于是就显得通讯录有些可有可无。

      这次打过来的还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不是认识的人中的任何一个,只是号码的归属地是宁嘉雪从小长大的地方。

      没费多少力气就猜出来是谁了,不过宁嘉雪还是接了。

      “喂?”对面的中年女人兴奋又惶惶不安地出声,“小雪?是妈妈。”

      “什么事。”宁嘉雪听到自己的声音很冷淡地响起,脑海里很混乱,却又极度平静,像是漂浮在空中看着自己一样置身事外。

      身旁本来就挨坐着的裴呈鹤察觉到了她语气中的冰冷,贴得更紧了一些。他的手指探入宁嘉雪的掌心,小心地与她十指相扣,似乎在疑惑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陌生。

      “你这孩子,妈妈想你了还不行吗?”妇女的声音早已不复当初的利落干练,年岁使她的声音竟也显得慈祥了几分,“妈妈听说你在这里……所以来找你了。”

      话音落下,房门被敲响。

      裴呈鹤的手指倏然用力握紧,连带着宁嘉雪的心脏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砸落。

      宁嘉雪保持着坐在原地的姿势,任由裴呈鹤有些不安地蹭着她的脸颊,用细小的气音在她耳边问是谁,四肢百骸仿佛都失去了力气。

      听筒里的敲门声和现实里的声音重叠,一下又一下,沉闷的咚咚声像是敲在她的脊骨,几乎要将她砸碎。

      她机械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躯,然后从裴呈鹤的怀里站起身。

      电话被挂断,敲门声却更急促了。
      宁嘉雪去开了门。

      宁晓华站在门口。她永远挺直的背不知何时已经微微弯曲,从前乌黑亮丽的头发也暗淡粗糙了,白发欲盖弥彰地在黑色发丝之间盘绕。她的手紧握着手机放在胸前,看见宁嘉雪的那一刻,瘦削的脸蛋几乎染上艳丽的红,风韵犹存的眼睛里迸发出狂热的喜意,像是个虔诚的朴实的朝圣者。

      “我的女儿!”宁晓华这样幸福地叫了起来,伸出手就要搂住宁嘉雪。

      宁嘉雪后退了一步躲开,却踩到了身后人的脚。身后的人有些仓促地伸手揽住她的腰扶住她,不知所措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

      是裴呈鹤,不知什么时候摸来了她的身后。

      裴呈鹤的手虚虚揽着,没一会儿就收了回去,站在原地,有些局促。他听到了宁晓华的那声呼唤,意识到了门前是宁嘉雪的母亲。

      “这是谁?”宁晓华冲上来一把揪住了裴呈鹤的衣领,她冲着宁嘉雪歇斯底里,方才的温良全数消失不见,“这是谁?!宁嘉雪,你好样的,你背着我养男人了是吗?!你翅膀硬了?你跟你那个爹一个货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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