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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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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白天想得多了些，陈书云竟然久违地梦到了以前的事情。
陈书云一直觉得王厂长不像是从小在村里长大的人，三十多岁的年纪，行为举止都透露着儒雅，连眼角的细纹也是来自岁月温柔的沉淀。
且鲜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
暮色西沉，王厂长走进院里一眼望见格格不入的少年，他先是一愣，很快回过神来。
“小荆怎么来了？”
王荆下巴一抬，嚣张道：“没钱花了。”
王厂长倒也不生气，只道：“上周给你的花完了？”
王荆笑了：“在村里花钱请人来放了次电影。”
“我现在在忙一个项目，”王厂长接过陈书云递来的水，垂眸道了谢，才抬眼看着王荆，“没有时间陪你闹。”
王荆抱着胳膊，撑着桌子凑近，压低声音：“王谦棠！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王谦棠面色不变，“知道，但你不该来这里。”
“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给你住。”
王荆脖颈额角蹦出了青筋，蓦地沉默下来。
周遭气氛古怪，陈书云没忍住开了口。
“天色晚了，小荆不方便再回去了，就跟我一起住吧。”
王谦棠轻轻叹息一声，无奈道：“那只能麻烦书云了。”
陈书云往他杯子里倒水：“没关系的，我和小荆年纪相差不大，也有话说。”
“那我先带小荆安顿一下。”
王谦棠颔首。
陈书云提起王荆脚边的黑色塑料袋，轻声道：“跟我来。”
王荆收了一身刺，安静地跟着他。
陈书云笑得有些腼腆，“在楼上，可能要委屈你了，房间不怎么大，只有一张床，到时候我会在地上铺席子睡，你睡床。”
王荆开口，声音有些嘶哑，“得了吧，都是男人，挤挤睡一张床呗。”
他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虽然心里仍然觉得王谦棠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不会冲别人发火，余光瞥见陈书云秀丽的脸。
“你长得挺漂亮。”王荆随口道。
陈书云一顿，嘴角扬起的弧度已经不太明显，“是吗？谢谢你，但我觉得‘漂亮’这个词不太适合夸赞男人。”
王荆有点懊恼，梗着脖子：“我就是觉得你好看，不是说你像娘们儿。”
陈书云沉默着领路。
王荆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啥叫尴尬无措，他想大概是因为接下来要占了陈书云的半张床，一咬牙就道了歉。
“我说错了还不成么？夸你你还不乐意了。”
陈书云眼底多了笑意，停住脚步回头看他：“没有生气。”
王荆以为他还有话要说。
谁知陈书云伸手推开面前的门：“只是到了。”
“哎你这人。”王荆笑了起来。
陈书云耳垂有点红：“我知道你没别的意思，只是我小时候经常被人误认成女孩子……”
“就因为这？”王荆盯着陈书云水红的唇。
“嗯，差一点被绑架。”陈书云领着王荆进了屋。
说绑架都是好听的，实际上是当时闹童养媳闹得正凶，陈书云长得好看，被人贩子看中想要抓回去从小调教。
幸亏陈父及时赶到。
王荆一噎，强硬地转移话题：“这就是床吧。”
陈书云没忍住笑了声：“嗯，这就是床。”
王荆脖颈发烫：“我的意思是床太小了，看着就不像床。”
陈书云点点头：“是不太像。”
王荆骂了声操，乐了：“你这人怎么干啥都一副老学究的样子。”
陈书云无奈：“好了，你在这里休息吧，我去烧饭。”
王荆摆摆手：“快去快去，我早饿了。”
门被轻轻合上，王荆手一松，把塑料袋扔一边儿，房间确实不大，他环顾一周没找着板凳，一屁股坐在了床沿。
空气不流通，王荆隐隐闻到一阵香味儿。
有点像是……花香？
一阵布料悉索声，冷白的手勾起枕边叠放整齐的被单。
王荆脸色古怪的低头，月季花香。
陈书云身上的？还挺好闻。
王荆口鼻抵着布料，深深吸了一口气。
等等……他在干什么？！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猥琐事，被单一角被猛地丢回去，王荆起身远离床沿，轻咳了声出了房间。
“下来了？”王谦棠正在看木桌上陈书云练的字儿，他身边多了个人。
“正好，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城里来的知青，也是陈书云父亲。”
王荆没再说什么，对着陈父点了下头。
“哈哈，王厂长，你儿子哪有像你说的那么不懂事。”陈父打趣道。
王谦棠淡淡道：“见了长辈不知道叫人。”
“年轻人都这样。”
王荆对他们的话题不太感兴趣，目光在院儿里撒丫子乱跑的小孩儿们身上转了一圈，又瞄向一角冒着烟火气的小房。
从敞开的木门能看到陈书云和陈母忙碌的身影。
王荆不自在地收回目光。
“书云很懂事。”王谦棠说。
“说来啊也好笑，书云他妈怀着书云的时候，爱吃甜的。”陈父想起了什么，“我和书云他妈都以为会生个女儿，买的衣服也是小女孩儿穿的，结果一生下来居然是个男孩儿。”
“没法，我们只好把书云当女孩儿养了几年，后面还差点出了大错。”
王荆突然出声：“不好笑。”
王谦棠和陈父都看过来，王谦棠一皱眉：“你说什么？”
“我说这不好笑。”王荆面无表情，“差点被绑架，好笑吗？”
“绑架？”王谦棠看向陈父。
“也只是个误会，”陈父笑容淡了，“想不到小荆跟书云这么熟了。”
王荆懒得理他们，转头就往小厨房走。
陈书云见他走过来，忙装作才看到他：“你下来了啊。”
陈母正在择菜，听见声音：“哟，这就是王厂长的儿子吧。”
王荆冲她点点头，在陈书云的长板凳另一头坐下来。
“你不热啊。”陈书云说，“这里火大，热着呢。”
王荆看他冒汗的鼻尖：“你不也热。”
陈书云笑了笑。
“你洗床单用的什么？”王荆正在变声期，嗓音低沉略哑。
陈书云想了想：“皂角吧，怎么了？味道不喜欢吗？”
王荆摇了摇头，好半晌才开口，“月季花味儿的？”
陈书云脸颊莫名一红，“不……不是。”
王荆看跳跃的火光，大概是真的很热，他只觉一股热流在四肢百骸到处乱窜：“我挺喜欢的。”
“啊？”
“我说，味道我挺喜欢的。”
饭后，陈父陈母把几个贪玩儿的小孩送回家，王谦棠在屋里设计图纸。
院儿里只剩下了陈书云和王荆。
王荆霸占了陈父的摇椅，大马金刀地跨坐着，但这椅子显然质量不太好，咯吱咯吱响个不停。
陈书云坐在一旁摇蒲扇。
“诶，”王荆支着下巴，“给我扇。”
陈书云心里叹了声没礼貌，但还是凑近了点儿冲着两人一起扇风。
“我不是这意思，”王荆指指蒲扇，“我来扇，就你这手劲儿，什么时候才扇得凉快。”
陈书云张了张嘴，“哦。”
他把扇子递给王荆。
王荆笑了笑，手掌把住扇柄，用力一扇。
陈书云额前碎发登时胡乱飞舞，他茫然地眨了下眼，“你力气是挺大。”
王荆咧着嘴，手上动作不停，“你再靠近一点。”
有风吹，陈书云很乖地上前。
“我才发现，你睫毛也挺长啊。”王荆状似随意地开口，“你们城里人都长这样？”
陈书云奇怪地盯着他。
“怎么了？问问还不行？”王荆撇开视线，“我看你个男生都长这么水灵，那女孩子岂不更漂亮。”
“介绍两个给我认识认识。”
陈书云有点无奈，“我认识的女孩子不多。”
“不多也有啊。”王荆像在没话找话，“你多大了？”
陈书云在脚边发现了一只蚂蚁，他认真地观察，嘴上回答道：“十九岁，你呢？”
王荆心里一突，咋还比他大了两岁？
“我啊，也十九了。”王荆面不改色，张嘴就来。
反正他个儿高。
“是吗。”陈书云弯起眼，“看起来不像。”
“咋就不像了，”王荆不服气，“我还比你高点儿呢。”
陈书云也不跟他争，“你要洗澡吗？那里有水房，热水要用柴火现烧。”
王荆不太急，“要不你先去。”
陈书云抿了抿唇，“没事，你洗吧，要烧水吗？我帮你。”
“这么热的天儿，冷水冲冲就差不多了。”王荆起身上楼拿衣服。
“小荆，”陈书云突然叫住他，顿了顿才说，“其实，王厂长告诉过我们他儿子多少岁。”
王荆脚下一滑。
陈书云双手搁在膝盖上，没忍住噗嗤笑了声。
王荆脸刷得红了，三步并作两步走了。
陈书云将下巴搁在手背上，蒲扇不紧不慢地摇着，风穿过耳畔发丝。
他的思绪渐渐放空，舒服的快要睡着。
天蒙蒙亮时，陈书云睁开眼，难得赖了会儿床，发呆地望着窗外雨后的早晨。
你看，他明明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样的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