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三章 ...
-
那年陈父陈母作为学校里的代表下乡支教。
沙坝村四面环山，唯一一所学校修在半山腰上，陈父陈母跋山涉水前往，村里的孩子个个瘦骨嶙峋，面色蜡黄，相比知识，他们更想要填饱肚子。
陈父陈母来到这里薪资也不高，即使想要帮助，也无能无力。
在沙坝村待了将近一年，陈父陈母早已把他们当作亲生孩子，为了提高孩子们的生活水平，陈父陈母将自己所有资产拿出来买吃食，买学习用具，并试图联系城里的学校进行资助。
接到的消息却是他们的职位被别人代替，这次的支教明面上是帮助山村的孩子学习，实际则是校长的侄子要来担任副主任，而当时最有可能晋升为副主任的是陈父。
陈父陈母一时两头犯难，陈书云也因此从老师公寓搬离，来到了沙坝村。
王厂长是这时候出现的。
他恰好来到沙坝村，想要考察这里的山脉。
无意中了解到陈父陈母的难处，王厂长欣然决定资助沙坝村的孩子们。
陈父陈母也就此得以喘息，开始对城里学校发出诉讼，经过一系列审批，陈父陈母在学校的职位恢复。
陈书云当时没有急着回城，留了下来帮着陈父陈母做事。
沙坝村的夏天蝉鸣似乎更加聒噪，山林蓊郁，刮风时总能听到飒飒哗响。
陈书云支着张坑坑洼洼的木桌坐在门前榕树下，旁边或蹲或趴着几个头大身小的小孩儿。
“云哥哥，你在写什么？”
陈书云清瘦的指节握着笔身，动作间手下略显粗糙的毫毛听话得在纸张上留下几个漂亮的大字。
“是温庭筠的词。”陈书云笑着停下笔，正要解释，却听院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他下意识转过头，循声望去，门前多了个半大少年，身量极高，穿着松垮的黑色汗衫，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少年懒散地抬眼扫过来。
顿在半空的毛笔终于没忍住滴下了一滴墨。
少年开口：“你是谁？”
陈书云被问的一哽，这话不应该他来问吗？
见陈书云不说话，少年啧了声：“王谦棠呢？”
陈书云慢吞吞收了笔，才重新看向他：“你找王厂长？”
少年有点不耐烦：“不然呢。”
“他现在不在这里。”陈书云说话间弯了弯眼，“你可以坐一会儿，王厂长很快就回来了。”
少年又啧了声，长腿一伸勾过旁边搁着的矮脚凳，挺憋屈地坐下。
陈书云便继续提笔，他身边的小孩子也收回好奇的目光，乖巧地看着纸张。
“喂。”少年撑着下巴，突然出声，“我叫王荆。”
陈书云没有抬头：“你好，我叫陈书云。”
王荆的视线停在他白皙的脸庞上，“你这名儿还挺适合你。”
陈书云侧脸对王荆笑了笑：“谢谢。”
王荆一愣。
这人笑起来……
王荆轻咳一声，“我爸啥时候回来？”
陈书云垂下眼睫：“原来你是王厂长的儿子，王厂长进山考察去了，估计得太阳落山的时候回来。”
王荆大概是真的很无聊，拖着板凳加入了小孩儿堆，一起看陈书云写字：“你是城里来的吧？知青的儿子？”
陈书云点了点头。
“你看着就细皮嫩肉的。”王荆瞅着这人比女人都要光滑的手背。
陈书云轻轻蹙起了眉。
王荆注意到纸上的黑字，“字真好看。”
陈书云见他有几分羡慕，就问：“你想试试吗？”
王荆撑着桌面的手一僵：“算了吧，我才懒得写。”
“哥哥是不会吧。”有个小孩儿小声道。
王荆神色难看起来，正要反驳。
陈书云轻轻一拍那小孩儿的脑袋，“那小明是会写了吗？”
小明巴巴望着陈书云。
“自己不会还说别人呢。”陈书云嗔道，“王哥哥只是今天刚过来，累了不想写。”
王荆眼也不眨地盯着陈书云神色温柔的脸。
趁着几个小孩儿瞎跑的功夫，王荆低声道：“谢谢。”
陈书云一愣，瞥见他红透的耳稍，微微弯起了唇：“没关系。”
明明以前也会好好说话……
陈书云回过神来，把帕子晾在绳索上，轻轻叹息了一声。
.
夜里突然下起了暴雨。
雷声轰隆作响，后院的竹林在窗外舞得像鬼。
好在降了温。
陈书云平躺在床上，四肢舒展，上衣向上微微卷起，露出一截细白的腰。
趁着凉意，他很快睡熟。
一声轻响，王荆关了门，静静站在黑暗里，自虐似的拖着受伤的腿转身来到堂屋。
本来挂墙上的黑白遗像被他摘下来放在桌上。
他冲遗像上的人笑：“你儿子是个疯子。”
“你知道的吧。”
“对，你猜到了。”
“陈书云是你送儿子最后的礼物。”
“你们睡过了吗？”王荆恍然，“你哪里还能□□。”
“用过舌头，手指？”
房里“啪”得一声脆响。
王荆正色，又把他爹挂墙上，恭恭敬敬地：“爹，保佑你儿子和你新媳妇能幸福一辈子。”
窗外雪白的闪电撕裂天空一角，映得屋内有片刻雪亮。
王荆顶着脸上自惩的巴掌印，似怨似喜地轻笑了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