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亮/延亮]白狐》还魂草

7、五.

　　五.

　　魏延跟在队伍后面，望向策马同驰的刘备与诸葛亮。他感觉这场景熟悉得诡异，就像七年前，他也只能望到刘备和刘琦的背影，只是那只白狐却不再跑在路边。
　　他努力回想以前看到的搜神志怪、遇鬼通灵之书，以及各种荒诞不经的传言——是有说法，狐狸可以变成人形，表面柔善，内心狠辣，用各种手段骗取亲近，然后寻找机会吸取精元，以图修炼内丹，增强法术，四处为害……
　　原来魏延只觉得这说法太过离奇，不值一哂，可是如今，眼见前面的主公刘备时不时侧头看着军师，间或用一种亲密信赖的姿势交流几句，他忽觉脊背发冷。
　　那么，这目标显然是刘备了。也许是因为刘备皇族血脉，又英雄之气、天人之姿？是啊，先前跟踪刘备那么久，不可谓不用心良苦，定是精细选了目标，有周密的计划。
　　他不当场杀死自己，看来只是为了避免刘备的怀疑。可是显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这次特意下令随军护送便是明证，今后，甚至可能动灭口之念……必须，时刻警惕。
　　胡思乱想之间，夜色已深沉下来，三千人马终于抵达刘琦府邸门前。
　　一个文士打扮的人从后面骑马过来，停在魏延身前：“敢问阁下，是魏文长将军否？”
　　魏延点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却见那文士一脸坦荡真诚，不知是并未暗藏机心，还是隐蔽得太好。
　　“在下孙乾，将军新来，在下奉军师命，领将军去临时的住处。”言罢，谦和有礼地拱手。
　　果然时刻防范，回个住处都有人盯着，魏延心下冷冷寻思。却听一阵喧杂，刘琦府门打开，主事请主公军师入内探望。
　　下马之时，诸葛亮似乎有些晕眩，落地时没有站稳，身子摇晃了一下。刘备在一旁，连忙扶住了他的手臂，低声问了一句什么，样子亲近无间而又自然。
　　魏延想起刚才的怀疑，不由一阵头皮发麻。转头去看孙乾，意外地，竟发现孙乾目不转睛地望向那主臣两个，神情微妙，若有所思。

　　返回住处的路上，魏延一言不发。也许是为了缓和气氛，孙乾随口说着城里的民情往事。
　　“魏某去长沙前，曾在此地多年。”魏延答道。
　　“哦，呵呵。”孙乾笑笑，“其实文长兄，军师今天对你是有些严苛，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魏延转过头来看着他，用眼神表示“请继续”。
　　“经去年襄阳一事，在下相信将军为人。想来只要加以时日，军师也会对将军深信不疑。至于今日，他也许是想多了，也许是心情不好……可能有些什么别的事发生。总之，军师对人是很和善的，人很好……只是有些时候，他的想法有点琢磨不透。”
　　“大家都这么觉得么？”魏延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说实话吧，军师刚一出山的时候，主公就很信任他，两人食则同席寝则同榻，但关张两位将军都不买账，毕竟军师太年轻了嘛，他们总觉得军师是花言巧语，用什么手段哄骗住了主公……”
　　“那后来？”
　　“后来呀，新军练得很有成效，又经博望火战，关张两位将军也都心服啦。如今这军营里，还有谁不敬服军师呀……”
　　魏延应和着点了点头，深沉的夜幕掩饰住了他的面色。
　　“要说不买军师帐的，也就还剩一个……”片刻之后，孙乾忽然说道。
　　“……谁？”
　　“的卢——哈哈！也不知道为什么，的卢每次，一见军师就尥蹶子。魏将军，你说好笑不好笑？”孙乾言罢忍俊不禁，魏延只好也跟着他干笑了起来。

　　睡了不到一个时辰，魏延突然醒来，方才似乎做了个梦，却不记得内容，也不记得被什么惊醒。在床上辗转几个来回后，依旧心神不宁，他披衣走出门去。
　　像是被某种神奇的力量召唤着，他向大门走去。门竟是开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丐在与守门的兵卫纠缠不休。
　　“大半夜的，这人非来讨吃的，这不是找事儿吗！”兵卫抱怨起来。
　　魏延看向那人，觉得他浑浊的眼睛里似有深意，又想起刚才梦中惊醒，心念一动，说道：“让他进来吧。”
　　言罢，把兵卫“将军倒真心善”的嘟囔扔在身后，领着老丐走进门去。
　　至屋里只有两个人时，魏延发现那老丐一改邋遢的神态，用灼灼目光看着自己。
　　“魏将军果是义士，”老丐率先开口道，“在下看将军印堂发黑，似有不祥。不知近来可曾遇到妖鬼灵异之事，若肯说与在下听，或能为将军消解，也未可知。”
　　竟然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了……魏延暗想。这分明更像是试探，以为我会中计，岂不小看了魏文长！
　　他盯着老丐瞅了一会儿，微微一哂：“原是异能之士上门。魏某一切都好，并未遇到任何异常。”
　　“将军若不肯讲与在下，只怕不日将有大难临头。”老丐神色依旧平静，目光却更加明亮得咄咄逼人。
　　魏延冷眼看着他，停顿了片刻，答道：“魏某什么都没遇见——你若真通异能，也应知道找错人了。”
　　这应该是个稳妥的答案。若真是正气通神之人，听了这话也该离开这儿，去左将军府上去找正主……
　　老丐却似能听懂他的心思，站起身来，只把一只木笛留在桌上：“将军既不信在下，将来若遇险，无人处吹响此笛，在下当尽力相助驱邪。”
　　言讫，竟头也不回地昂首走开。
　　魏延望着他的背影，没有阻拦，只觉头晕脑胀。他收好木笛，索性埋头睡去。
　　孰料翌日刚醒来，便有人来报，军师请将军入府，有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