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如何饲养一只拇指姑娘》珰圭

33、橄榄枝

　　“患者的情况很不好，胸侧肺叶受击大出血，失血过多，目前仍在抢救中......”

　　“请家属做好苏醒困难的准备。”

　　白炽灯把医院走廊照的通亮，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来摘下口罩，梅姨紧紧捏着自己的手心，听完宣告，面容瞬间苍老了几许。
　　她身形一晃，彼得扶住她。

　　“医生，我的丈夫，他醒来的可能性大吗？”梅姨强忍眼泪，她不能在孩子面前露怯。

　　医生叹气，他轻轻摇头：“他目前很大可能会成为一个‘植物人’，如果愿意付出后续恢复和治疗的花费和精力，也是有希望的。”

　　有希望比什么都好。彼得扶着梅姨缓缓坐下，他从进来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此刻，他看到梅姨泛着血丝的眼睛，心脏一抽抽的痛。

　　“没关系，梅姨，我能赚钱，我们一定能等到本叔叔苏醒的那天。”

　　压抑的情绪似乎得到了宣泄，梅姨颤抖的以手掩面，终于崩溃的哭出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遭遇这样的伤痛，她埋入彼得的胸前，哽咽着一遍遍呼唤本丈夫的名字。

　　从死神里抢回来的生命不是那么好留的，正如医生所说，昂贵的治疗费用也是压在彼得一家头上的大山。他们卖掉了房子，整理出所有的钱，从悠闲自得的郊区搬到了市内的狭窄小楼里。

　　失去了小花园，梅姨往返于工作和医院，熬过最初短暂的难熬时光后，她变得憔悴，变得疲惫，眼里却多了一股坚定的劲儿。

　　彼得原本想要半工半读，被她拦住了，她不允许彼得从学业上分心，彼得沉默地脱掉工作服，又回到了书桌前，他依然乐观，不过乐观的表面下是触及灵魂的伤痛。

　　他始终忘不了本叔受袭击的原因，无法原谅自己。在学校里，他更安静了，除了偶尔和内德交流外，几乎独来独往，每天带着芙尔图娜往返于教室和图书馆，他拼命学习，为了奖学金，为了竞赛，为了一切能够得到钱的方式燃烧自己的大脑。

　　芙尔图娜自从那天脑袋受伤后，变得嗜睡起来，她想要劝彼得不要那么损耗自己，可惜每当彼得看到她晕眩的样子总会露出自责的目光。

　　日子一天天过去，本叔的呼吸机也拿了下来，日渐恢复的身体却一直没有睁眼。金钱哗啦啦流水一样从梅姨的手中流向医院的点钞机。

　　学校里响起少年们欢快的声音，彼得仍然在图书馆学习。一阵脚步声向他走来。

　　“嘿，彼得，我一猜你就在这里，这次又是参加什么比赛了？”

　　内德走到他身后，好哥俩地拍拍彼得的肩膀，他是学校里除了老师之外唯一知道彼得家事情的学生，对彼得疯狂参加比赛的行为表示理解。

　　“这次是康奈斯博士组织的生物竞赛，本校和他们的直通赛道。我对这部分不太理解，最近一直在主攻基因学......”彼得按着太阳穴，高强度的学习让他超人的身体素质也有些吃不消了。

　　内德好奇的贴近他的电脑看，离得太近，彼得不留痕迹的躲了躲，芙尔图娜正在他的领口口袋里睡觉。

　　“哦哦！你这么说我就想起来了，这个教授好像在领域里很有名气，现在都自己开研究所了，怪不得能给出那么高的奖金。”内德惊讶的说，“话说，今天下午他会来学校做演讲吧，我从学校公告栏上看到的。”

　　“演讲，你确定吗？”彼得放下手里的笔，完全看向内德，“如果是这样，我可要打算去看看了。”

　　竞赛的题目必定是与发起人的研究领域高度重合，想要更了解，去听一下所谓的演讲也是个好方法。

　　演讲的大会堂挤满了人，很多人都对这个功成名满的大科学家有着好奇心，他不仅是基因学的前沿研究人，更是一位科转商的大富翁，他成功的路径目前都没人能够复制。

　　吵嚷的人群中，彼得是靠后进来的，他看着乌泱泱的人群呼了一口气，然后隐入阴影下，脚踩楼梯一登，手指贴着墙面，靠着轻巧的动作硬生生爬到上面的楼梯阶跳了下去。

　　这份举动着实有点冒险，好在人群都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彼得低头看了眼芙尔图娜，看到对方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团子状酣然睡着，发愁地摇摇头。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让芙尔图娜保持清醒的时间多一些，如果不是芙尔图娜主动说自己没问题，只是有点嗜睡额后遗症，他差点要绷不住去自考医生证了。

　　希望她能够赶快好起来，彼得祈祷，他实在不想再一次承受失去亲人的感觉了。他一边神游着，一边抬起头想要看看教授有没有到达，余光却发现似乎有人正盯着他。

　　彼得下意识扭头看过去，正好和对方对视了。

　　那是个文质彬彬的男人，穿着一身质地精良的西服，厚重眼镜都挡不住眼里的神韵，他看着彼得，有些惊讶地一直盯着他，不过发现彼得注意到后就对他露出温和的微笑。然而额头上常年皱眉产生的纹路，哪怕如此表示善意，也掩盖不住他身上给人位高权重的压力感。

　　很明显，对方看到了他刚才一连串的动作，彼得心虚的转过头。

　　“还是要再小心一点才行。”

　　他默默告诫自己，继续等待教授的到来。口袋里的小家伙似乎被他的尴尬情绪熏醒了，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坐起来。

　　“彼得，你没在图书馆吗？”芙尔图娜原本还在恍惚突然醒来，外界各种各样的情绪一股脑的冲向她，小家伙打了个喷嚏，立马清醒了。

　　彼得挡住嘴巴低声说道：“我们现在在演讲讲堂，等听完就走。好吗？”

　　演讲？芙尔图娜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她刚想探头出去看，就被彼得手急眼快地按下去。

　　“先不可以，有人在看我们，再等等。”
　　好吧。芙尔图娜只能乖巧的继续坐下。很快，主持人宣布演讲开始，激烈的掌声下，一个男人走上了台。

　　看到有人上台，彼得收起书本也正色起来，不过在看清所谓教授的面容后，他忍不住发声了一声惊呼。

　　周围人不满的投来视线，彼得赶忙捂住嘴巴摆摆手。就算是身体变异了，也改不掉他一惊一乍的习惯。

　　台上的演讲声音冷静睿智，彼得却一改常态地没有认真听，他悄悄弯腰和芙尔图娜说小话：“嘿，我发现一个不妙的事情。”

　　“怎么啦。”芙尔图娜歪歪头。

　　“台上那个男人，就是刚刚盯着我看的家伙！”

　　他的声音压的很低，芙尔图娜还是能从中听出不可置信和震惊。

　　如果再给彼得的一次机会，他一定老老实实跟着大部队挤着进来。

　　这算什么？被准备接触并留个好印象的教授发现自己是个“调皮”“不遵守规则”的学生？

　　彼得深知那些老学究更喜欢稳重安静的学生，他们认为这样的人能够沉住气搞研究，更有好感。

　　“啊？”芙尔图娜不懂彼得为什么这么紧张，“也许他觉得你的身体很强壮，才会看你的，不要太担心。”

　　彼得：“不不不，绝对不是！教授们最不喜欢身体强壮的学生了，我是指，做这么，有那么危险不正规的路。”

　　回忆刚才的动作，他更忧伤的发现，自己回头前的眼神很容易被认为是瞪着对方。

　　没办法，不知道是不是变异的缘故，当他凝眼看人时，视线总是有些冷漠。

　　彼得这边内耗着，台上的教授依然稳稳演讲。

　　安静的会堂里，教授清清嗓，麦克风清晰宏大的声音填满了整个楼。

　　“我们都知道，人的成长是由多种原因影响的，那么在所有外因条件一样的情况下，又是由什么影响发展的呢……”

　　“于是，我们的研究人员大胆假设，假如对基因进行编辑……”

　　“我们花了十年的时间，对各种生物的基因码进行收集解析，尽管不能复制他们具体的编码组织……”

　　“更令我们惊喜的是，当把某一动物的基因模块添加到其他动物胚胎时，产生的生物似乎也会发生异变。”

　　教授讲述的是他们目前研究的内容总结，从选题起点到目前的实验结论。

　　随着原本严肃的教授脸上出现了红晕，内容的重点程度远远超过了演讲的预期限制。

　　基因。

　　编码。

　　实验。

　　每个词语都是人类对无垠未知的触碰。

　　听到最后时，台下已经轰动成一片，窃窃私语愈演愈烈，这已经即将触碰到人伦道德了。

　　记者们不停拍照，原本随意接的学校活动，此时已经成为了一场小型发布会，闪光灯汇聚成打灯台。

　　眼见情况有些不受控，助手小跑上来耳语了什么。康奈斯教授才不紧不慢地安抚，对这次发布会做出了最后的声明。

　　“不过，大家不用担心，目前我们仍然是在小鼠和无脊椎动物上进行简单的实验，毕竟这项研究太过冒险，由于生物排斥，成功率只有千分之三。”

　　“我们这次来学校大胆地讲述研究进城，除了想要吸收新的研究力量，也是对同学们对未知探索的激励。”

　　“如果有同学对这方面感兴趣，可以参加我所命名的竞赛，我们会从成绩优异的学生中抽取人员，可以来我们集团进行实习，未来会有不低于十万的奖金和工资。”

　　从震撼的专业分享回到了原计划的竞赛宣传，他的笑容温柔可亲，语气也很有说服力，令学生们缓了口气。

　　只有一个人仍然沉浸在刚才的氛围中缓不过神。

　　“芙尔图娜，你听到了吗，他说的东西。”

　　“听到了，他说什么基因编码，好像和彼得你的身体异变有关系......”芙尔图娜认真地扒着口袋，从她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看到各种颜色的头发，一点都看不到台上的人影，连这几个关键词都是她费力从学生们的讨论里听到的。

　　“不不不——”没有听到自己想的词，彼得急的一连说了好几个“no”。

　　“他刚刚说实习生有不低于十万的奖金！”
　　彼得忍不住加重了语气，又大声强调了一遍。

　　“十万！！！！！”

　　他的声音很大，惹得周围的人再一次投来视线，不过这次更多了无语，看傻子一样。

　　芙尔图娜嗖得钻回口袋里，躲避视线。彼得则安静地，缓慢捂着嘴，弯腰假装不是他发出的声音。

　　十万的奖金，这对于彼得来说简直是一笔天文数字，他已经完全顾不上其他的内容了，也许他之前对自身的变化以及基因实验室有着好奇，但在金钱的诱惑下，都要往后退。

　　这笔钱的价值能够偿还本叔的医药费，还有所剩余。尽管他知道一定会竞争激烈，会非常残酷辛苦，彼得仍然想要尝试争一争。

　　教授演讲结束了，后面还有其他的内容，彼得听不进去了，他艰难地挤出去，打算回图书馆继续学习。

　　就在他好不容易出门后，几个人把他拦住了。彼得惊讶的看过去，为首的正是方才讲台上教授。

　　男人金丝眼镜反着光，笑呵呵地伸手：“小同学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康奈斯教授。”

　　“啊，啊，您好。”彼得慢半拍地把手递过去，对方的手宽阔有力，指腹有着轻微薄茧，有着像是本叔一样的包容感。

　　“方才冒昧地看到你演讲开始前的动作，很有年轻人的力量感，对于我们这种老骨头来说，身体的精力是研究的本钱，让我怀念起来年轻的时候了，不介意我认识你一下吧。”康奈斯看出眼前大男孩的警惕疑问，为了缓和气氛，他诙谐地开了个玩笑。

　　原来不是要追究他早退啊，彼得一下子就放松下来。

　　“教授您看起来也很健康啊，我只不过是年纪比较小，论学识，您可是领域里数一数二的长辈呢。”彼得真诚的说，他不仅是这么认为的，还想留个好印象，此刻像个好学生等待老师夸奖一般乖乖的站着。

　　康奈斯教授听后果然很高兴，他原本在角落里正在审阅助手新拿来的研究报告，隐约感觉到一个影子闪过，下一刻就看到彼得徒手从楼梯上蹦下去，轻松的好像是抻懒腰。

　　男孩看起来身材瘦弱，却又能瞬间找到自己的注视，眼神锐利冷酷，和外表一点不符。最近正对人体研究的康奈斯一下子被吸引起了兴趣。

　　对方身上的衣服很是普通，和这所私立学校的大部分富家子弟格格不入，他觉察到对方应该是成绩优异被免学费的学生。

　　身体素质极佳，家庭普通，学业优异。不管是做实验还是“实验对象”都是绝好的人才。

　　想起最近实验卡住的原因，康奈斯的笑容又加重了几分。

　　“是吗，那这位教授现在想要请你加入我们的团队，你的想法是什么呢？”

　　彼得呆愣住了，太阳穴针扎似的疯狂跳起来，生物本能的警觉在叫着后退，但仍有一丝惊喜漫上心头。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站在原地。

　　“是不是有些唐突，我翻看了参赛人员名单，你是叫彼得吧，我们也可以等到比赛结果出来后再谈。如果有事情，可以联系我的助手。”

　　教授随意地抛出橄榄枝，又大方的等彼得自己选择。

　　助手在给出联系方式后也跟着教授离开了。只剩下彼得保持着原来的动作。

　　“芙尔图娜，这是什么情况，我不能理解，你能懂吗……”

　　彼得喃喃自语，在他的口袋里，拇指大的小人又睡去了，嘴巴一张一合打着呼噜，完全不知道抚育者内心的波涛汹涌。

　　睡梦中，芙尔图娜开心地和彼得玩着过家家，远处，一只绿色的蜥蜴正在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