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云妖事记之丑君》龙门说书人

4、情事

　　小楼书房，上柳来的谢丑君，一本正经地端坐着，墨仙都坐的离他略近些，两个正低声说些什么。

　　大致听得谢丑君言语颇有恳求之意，道：“白姑娘已故去千年，墨兄亦不能解怀，小弟虽为发妻月容所负，但她郁郁而终，也多怪我迟迟不愿下定心意将休书给她，明知她与她表哥青梅竹马，我却夺人所爱，致她二人相继赴黄泉。”谢丑君言语踌蹰，微微太息，又道：“小弟也不敢多有打扰，只希望墨兄能携小弟前去负华仙人的生辰会。”

　　谢丑君话说如此，墨仙都却不敢轻允，毕竟生辰会帖上只说能去两人，带多了实对老友不敬，若非情急，不必如此。

　　故墨仙都又懒洋洋问道：“你去生辰会又有何打算？”

　　谢丑君喃喃道：“我听闻月容已化作万千流萤，常伴负华山神左右，我前去并非寻她，只是希望亲手将这封休书交予她，以了却这桩心事。”

　　墨仙都看着谢丑君，微叹道：“你已是鬼身，何必流恋生前情结。”

　　谢丑君面色伤悲，只道：“道理如此，我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释怀。”

　　绛雪在门外听了半晌，这会见谢丑君可怜，而且两回上门，也算是心诚，便进门来笑嘻嘻道：

　　“他不释怀，恐怕就不能投胎转世为人，若天天找上门，我也心烦得很哪。负华山神的生辰，我便不去了，墨仙都你带他去便可。”

　　绛雪话落，镇魂锁里的玉儿倒不答应，闹声道：“绛雪你不去，我可要去！”

　　玉儿这话，一屋子里皆非凡人，都听得清楚，谢丑君也觉得过意不去，不敢再求情，只是眉头愁意，难以排遣。

　　正是僵持，墨仙都却轻笑道：“小白，你当真不想去？”绛雪看着墨仙都的调笑意味，跟那用萝卜引驴如出一辙，不由更加坚定摇头。墨仙都却反而一击掌，道：

　　“你不愿去，我当然是偏要你去的。”

　　谢丑君以为无门路了，也不敢强求，便只能起身告辞，墨仙都却道：“谢兄不必懊恼，今夜二更天，九里山长桥边上，便同去罢。”

　　谢丑君于绝处又有了生机，不由眼睛一亮，兴迭迭告辞而去。而绛雪却担心墨仙都多携一人，会得罪山神，不由皱着眉。而墨仙都似能解心事，道：

　　“小白你不用担心，负华这家伙势利得很，待我送他一份大礼，他一定不会计较的。”

　　绛雪放下心事，便极不屑道：“你妖力无边，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只不过这位什么上柳谢丑君，你一向铁石心肠，居然能为他所动，难不成是早就听闻过他的旧事？”

　　墨仙都嘴角一勾，笑着饮茶道：“一场故事一缸酒，划算否？”

　　绛雪摇摇头，摆手作罢，道：“当下故事皆不值钱，能抵得上一缸酒的寥寥无几，你先说上半段，让我验验货？”

　　墨仙都不由笑道：“你大抵是跟我呆久了，沾了我的灵气，变聪敏了。”

　　绛雪转转眼珠，反问道：“那你讲还是不讲？”

　　墨仙都放下茶，道：“故事大概谢丑君说得不错，不过是他娶了一个叫花月容的，而这个花月容却跟她表哥私定终身，只是她表哥甚为不济，以至于错失佳人。”

　　绛雪听到这句，不由笑想：“墨仙都当年也是如此不济，所以把白宝珠气下山去。”

　　墨仙都似乎亦是想到这里，脸色忽有些发白，语气便黯然些道：“可惜，错处并不在这位谢公子上头，怪只怪花月容成亲后成了谢夫人，却仍与她表哥私通。且说有一日这二人正在私混，谢公子便从外头回来，其表哥忙躲进柜中，而谢夫人狼狈间，虽佯装熟睡，床被便有些不整，却心虚以为被丈夫看出，忙发语先打听丈夫为何去而又返，谢公子一派深情，只道了一句极寻常的话，倒将花月容与其表哥听后，无地自容。”

　　绛雪唏嘘，只问道：“他说了哪句寻常话？”

　　墨仙都眼中狡黠，只闲闲道：“一句值一缸子酒的寻常话罢。”

　　听明白的绛雪恨得牙痒，只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多半是胡编骗酒喝罢？信你才怪。”

　　说着绛雪施施然要走，墨仙都便道：“既然这花月容姑娘在负华身边，她的往事我听闻过有什么奇怪的？小白你脑子又不好使了？”

　　绛雪一顿，跺脚道：“你说还是不说？”见墨仙都不为所动，绛雪便气鼓鼓转身要走

　　墨仙都向来是不怕绛雪着急的，但今日兴许是心肠特别软，竟道：

　　“罢了罢了告诉你罢，酒先欠着。不过是那句什么‘外头天寒，我想着你还在熟睡，怕你冻着，特意回来给你加被罢了’。”

　　绛雪却不由得一愣，啧啧，谢丑君如此情长，花月容如此不知好歹，最后香消玉殒，却不知能怪谁。

　　墨仙都见绛雪愣神，特特加了句，“后来谢丑君晓得花月容的红杏出墙，便郁结着出游半年，待归来时，谢丑君已打定心意将休书将给花月容，但没晓得那一夜，正是花月容抑郁长久逝、去之时。如此作弄，倒也真是可悲可叹了。”

　　绛雪不由得轻轻一叹，下了楼去，心中却道：“墨仙都，你对你媳妇也是这样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