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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回溯 ...

  •   小湖盘腿坐在床上,铺好的被子枕头一概没动,仍旧平平整整。

      大开的窗门外天气正好,暖洋洋的太阳躺在雪上,为这冬日平添一股温柔,露在表面的雪将融未融。

      得到她的允许,许秋筠拉过椅子坐在离床不远不近的距离。

      小湖看了眼他,又瞥了坐在他旁边的江寻昼。

      家里这么大,两人非要无时无刻黏在一起,易颂以前写的情爱话本果然句句写实。

      一直都是许秋筠在和她说话,小湖自觉把他当作话事人,另一个估计就是陪同,一副我懒得管你但许秋筠要管你所以我陪他的样子,反正小湖觉得对于对方来说,许秋筠的手都比她的经历要吸引人。她到现在连对方叫什么也不知道。

      “不冷吗?”许秋筠适时奉上问候,“今天虽然出太阳了,但你穿得挺少的。”

      小湖低头看自己身上的卫衣,加绒的,但若是只穿一件,那在冬日必然还是抵御不住的。

      她整天都在想事情,沉浸在难以置信和悲伤中,直到现在被人提醒,才关注起自己的身体状况。

      “需要帮你找几件衣服吗?”许秋筠问她。

      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就是个外人,住别人家的房间、吃别人家的午饭,现在还要人家的衣服穿,她实在没那么脸大。

      “或者你可以把被子披到身上。”许秋筠同她开玩笑,小湖顺着他的话音,目光落到了身下的棉被。

      “反正我们不介意。”许秋筠眉眼带笑,一副你随意的态度。

      小湖一噎:“我介意。”不过把床头的枕头抱在了怀里,好像能从那里汲取点温暖。

      许秋筠不勉强她:“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小湖反问:“不应该是你们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又说,“我知道的还算多,不过仅限于易颂记录下来的事情。”

      许秋筠嗯了一声,没发表什么意见,“凶蚀当晚的事,你知道多少。”

      “凶蚀?”小湖回忆了一下,“如果是和你有关的话,阵法开启时主人被那些负责保护他的人强行留在府里,等平定下来后他出门寻你,发现你时你已经昏迷了。他一开始找了府上的大夫,大夫看了说你并无严重外伤。让家里的医师查看后才发现是……”

      小湖停顿了几秒,回想了下日志上面的话:“体内契约中断和反噬冲撞造成的身体恶化。”

      许秋筠若有所思,这和他记忆中以为魂阵带来的反噬有些许出入,但后来得知记忆出错后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你继续说。”

      “后来主人的父母知道了这件事,来府上看望主人,主人从他们那里得到了一个能治好你的法子。”

      许秋筠心头一紧:“什么法子?”

      “这个我不知道,主人没写下来,只知道他带你去了个地方,回来后过了半个月你就醒来了,身体也恢复了。”

      许秋筠有些泄气,想半天不知该说什么,最关键的节点易颂没有记录下来,最令他想不明白的是易颂从头到尾没和他提过契约的事,让他到现在还以为昏睡的病根是因为阵法反噬所导致的。

      还是说易颂其实告诉了他,只不过是他记忆出问题了?

      江寻昼敲了敲扶手,终于舍得参与进来:“你能记得所有出自你笔下的文字,却不能回溯文字记载的时空。”

      小湖一愣,不解道:“什么?”

      “我认识一位同样由毛笔幻化而成的妖怪,他能够带人回溯他笔下呈现过、在历史上真实存在的时空。”

      小湖低头抠手指:“这个……我没那么强大,你说的我做不到。”

      江寻昼看她:“那如果我借你一部分妖力,你能做到带我们回到过去吗?有些事,还是要亲自问问本人才知道。”

      许秋筠侧头瞧了他,明明江寻昼没在看他,但还是精准捕捉到他的视线,在他手背上搓了搓。如果真能回到过去,见到易颂,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这涉及到小湖的盲区,怕失败让大家空欢喜一场,想回到过去见上他一面的念头终究是把所有顾虑挤在了后面,她犹豫再三说道:“我不确定能不能做到,但我想……可以一试。”

      江寻昼站起身,牵着许秋筠的手走到她身边,一句“冒犯了”从头顶落下,另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身体倏然被注入了能量,她能感受到身体变得轻盈,血液中流淌着充满生机的河水,从四肢流进五脏六腑最后汇聚在心脏。

      记忆越发清晰,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如同查找目录翻阅书籍般搜寻着某个时间点,终于,在翻开那一页的时候她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周围已然变化的景致。

      “……成功了。”她喃喃道,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明明已经到这了,却又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是啊,你做到了,真棒。”许秋筠在她背上拍了拍,看着这宅子,自己最后一次来的时候,庭院的花草已经枯萎了,下人都被安排回本家,很久没人打扫,家具有的放进了杂物房,有的拿去卖了,整个宅子了无人气,空空荡荡。

      只有管家会不时回来,去看看许秋筠有没有来访,好把易颂让他送出去的毛笔交到人手上。

      管家并不知道,为什么易颂和许秋筠关系这么好,他只为公子有个好朋友而开心,就像他在知道家族终于放过易颂,不再把他往捉妖这条路上赶时,他也是由衷地为易颂感到开心。

      但其实,易颂当初能够摆脱家族,是许秋筠给他出谋划策的。

      现在府里生机盎然,易颂还在人世,说不定现在就在府上的哪处地方,许秋筠顺着记忆走到易颂的书房,多数时间他都在里边写写画画。

      为了不让人发现府上多了三个不速之客,他们隐匿身形,直到走到书房门口,观察一番后确认附近没人后才现了形。

      刚想推开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在那张相熟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时,许秋筠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明明对方已故,自己很久没见过他了,可这百年时光又被瞬间挤压,浓缩成只有短短几月,给许秋筠一种易颂并未离开、只是去了个很远的地方旅行,现在又回来的错觉。

      门里的人显然比他更不知所措,愣愣地看着突然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口的许秋筠,紧接着上下扫视,像是明白了什么:“啊!你……”

      “你穿得、挺奇特。”易颂看起来对他的衣着十分感兴趣。

      “……”这人的脑回路还是那么绕,见到的第一眼重点居然放在衣服上。

      许秋筠不指望他能说什么了,来得太匆忙,确实忘了换身符合朝代的衣服。

      易颂顺势往旁边看,见到站在后头的江寻昼顿时瞪大了眼,一脸惊悚:“你、你……不是死了吗?!这是……魂?”

      江寻昼见他问得一脸认真,甚至愣愣地开始上下打量他,解释道:“活得很好,多谢关心。”

      为防易颂大声说话引来别人,许秋筠立刻像绑匪一样冲上前捂住易颂的嘴,把人往室内推,在他耳边肃声说:“别说话。”

      刚开始易颂还敷衍地叫了声,听到这话就不喊了,半点不带挣扎的。

      角落里放了暖炉,书桌上还有个汤婆子。易颂体质弱,稍微冻着点就能生病,每至寒冬这两样东西必不可少,甚至从秋天起他就穿得严实。

      现在易颂浑身上下都暖烘烘的,靠近他的许秋筠觉得自己抱着个暖炉。

      门在身后关上,许秋筠把手松开,重新获得说话权的易颂抚了抚心口,先抱怨了句“你手好冷”然后才说:“吓得我,刚见到你还以为你醒了,纳闷怎么没人和我说一声。”

      许秋筠恍然:“噢,这会儿我还在昏迷是吧。”

      “厢房里躺着呢,估计再有十来天就能醒了。”易颂眨眨眼,开始思考起当下的境遇。

      “你们这是从来日回来看我了?”完了在那嘀咕,“想不到回溯时间的法术竟真的存在,实在厉害。”

      又瞥了眼江寻昼:“还大变活人。”

      和懂道的人交流就是不费劲,易颂在这方面虽造诣不高,但从小在捉妖世家长大见多识广,许秋筠为不用浪费口舌而舒一口气,自动忽略他最后一句话:“找你问点事。”

      “啊——行吧,有事才找我,真令人伤心。”易颂伸了个懒腰,状作受伤的模样捂着心口,倒在椅子上,把汤婆子放在腿上。

      余光瞥见一个矮小的身影,“嗯?还有个生面孔。”

      易颂在熟人和陌生人面前完全两副模样,坐直了身,方才郎当样儿收得分毫不剩,装得温文尔雅。

      “是秋筠的朋友吧?不用拘谨,找个地方随便坐,我叫人拿些点心来。”

      小湖从未在易颂面前化形,甚至连有了灵识也不曾得知,自然不认得她。

      听到这话,她乖巧又羞怯地坐在一边,眼睛不曾离开易颂。

      许秋筠打算先说正事,指了指旁边的江寻昼:“你怎么认识他的?”

      易颂刚才那番话透露了两个信息:一是他认识江寻昼,二是知道江寻昼陨落这件事。

      易颂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脱口而出:“这话说的,你们两可是我一起认识的。”

      “怎么,忘了?你这会儿活多久了,记性还变差了?”

      许秋筠坐下来顺手拿过他桌上的果脯丢到嘴里,“是啊,不记得了。”

      易颂起初以为他在顺着他的话调笑,但看到他脸上没半分开玩笑的意思,不免正经:“什么意思,你……不记得了?”

      “这就是我们来找你的原因。”

      “失忆了?找我?”易颂将两者联系在一起,发现了难以置信的因果关系,“不会是我让你失忆的吧!”

      许秋筠一愣,这个可能他倒是从没考虑过,不知道易颂怎么得出来的,“应该不是。”

      为了防止他继续发散思维,他转移话题:“你刚才说我们和你是一同认识的,详细说说。”

      易颂差点就要“罪过罪过”了,听到这话马上顺着果脯的香气陷入回忆。

      易颂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馋点心,因此每过一两个月他便会去一趟归缘阁,无他,这家茶楼的点心皆为上乘,无论吃多少遍都不会腻味。也正好,最近被家里人唠叨烦了,出来散个心。

      飘香十里,聚贤天下。来这的客人只多不少,都是冲着这家的糕点和茶水来的。

      往常,易颂会在一楼选个角落坐着,好一边吃一边观察众人。

      这算是他的一个习惯,见到人,会下意识观察他们的动作、神态和他们聊的话题、语气,给自己的写作添点素材,也顺便听听八卦,当作趣闻写下来。

      可今天没这好运气,一楼的座位都满了,无奈他只能上二楼的包厢。

      易颂吃着端上来的如意糕,吃了觉着干,舀了勺酥酪放进嘴里,味道鲜甜,冰冰凉,很适合酷暑天。

      他边吃,边思考着头等大事——就是该如何应付家里。

      他唯一的反抗无非就是从本家搬出来,偶尔父母来看望他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游说一番,可收效甚微。

      几日前,他决定另辟蹊径,在写作上达到一定成就后,就能向父母证明他才志在此。

      可万一他们仍旧不答应呢,那他到时候又该如何?

      想着想着,等易颂的思绪从他该写本什么书到功成名就之后一定要骑马去街上走一圈时,他的天马行空终于被一阵琴声打断了。

      是古琴声,他一听便知。

      之前感兴趣买了把古琴,想着等他学会了,就去茶楼里装一番清风霁月,当回仙姿玉质的名士墨客,还能吸引些朋友,邂逅一段缘。

      可现实是残酷的,学了几天愣是一点长进没有,一拨弄就像弹棉花,纯属制造噪音,出门遇见隔壁人家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友善,想来是扰民了。这也更加坚定他只适合动笔舞墨。

      琴声还在,深沉悠远。

      易颂虽然没学会,但不妨碍他知道什么叫弹得好什么是一塌糊涂,此时的琴声有别于他,属于前者。

      他辨了辨方位,是左边包厢传来的。叫人拿了壶茶和三个空杯,倚在走廊的栏杆处。

      完成任务的侍者站在走廊尽头,等待下一个客人的呼叫。

      左右无事,他开始观察那位两手满满当当的客人。

      金装裹玉,倚着栏杆目光炯炯地盯着隔壁间的房门,仿佛里面是什么宝贝。侍者没有进去过隔壁间,不知道里面弹琴的是什么人物,这要是位女子,那这贵公子岂不是想攀谈一番?

      他摇摇头,果然,这些花天酒地的公子哥都是如此。

      被误会想泡人的易颂并不知道自己名声已坏,欣赏完一曲琴音后舒展身子,接着非常利索地敲响了隔壁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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