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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神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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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安愣了两秒,反应过来:“真是你说的那位神灵?还有,什么叫帮我看。”
“你不是好奇吗,别否认。”
周子安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你上次不是说是恰好重名吗?”
“我说的是‘可能’,之前没见过他,我也不好判定啊。”许秋筠摊手,继而又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不过像你同学那样,直接把神祇的称呼当本名用,这倒是独一份。”
一般来说,神祇来到人间,用的都是化名。周子安记得许秋筠说的这句话。
他看到许秋筠欲言又止的表情,觉得对方还没有把话说完,问:“还看到了什么?”
许秋筠轻叹口气,话语间透露出惋惜:“他的神性很弱,几乎快要消失了。”
“神性弱……”周子安喃喃道,无法消化这个结果。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神性弱代表这个神灵缺乏信仰和供奉。
神分为先天神和神灵,前者是自然存在的,后者则是由人们的信仰应运而生的。方相氏明显属于后者。神灵最大的依仗便是人们的供奉,神灵在民间的名声越大,供奉越多,神性和神力则越强。
反之亦然。
一旦人们不需要你了,或者有了更好的替代,信徒们会慢慢将你遗忘,直至最后信徒尽失。
没有供奉、无人知晓,就是一个神灵的陨落之时。
周子安不知该做何感想,怔愣在沙发上,这就像突然被告知一直以来你看不顺眼、互相针对的人其实是个癌症晚期的病人一般。
江寻昼:“他的神格快看不到了。”神格代表一个神的命格,快看不到……就意味着命不久矣。
周子安看了眼窗外黑漆漆的天,低头抠了下手指,忽然抬头对许秋筠说:“筠爷,能帮我画三张护身符吗?”
话题跳转太快,许秋筠一时不能把这句话和刚才聊的事情联系起来。周子安没等他发问就主动说了:
“我答应那三个兄弟说明天给他们带一张护身符,他们被今晚的事吓得不轻,拿护身符给他们当个心理安慰。我也怕那只鬼会找上他们。”
“行。”对于这事许秋筠应得干脆,“不过符纸我得找一下。”
修行时他的符纸不会离身,到后面功力见长到一定程度后就不需要符纸作为媒介了,直接凭空以手画咒就可达到效果。
现在能不能找到符纸还真不好说,虽说拿张白纸画咒有同等功效,但周子安那三个同学要看到这咒画在随手一拿的白纸上,只怕这“心理安慰”会大打折扣。
他打开小隔间的门,还没进去就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了一鼻子,扭头打了个喷嚏后扇了扇面前漂浮的细小颗粒,过了几秒后才走了进去。
隔间不算大,里面放的是些杂物和不能被看到的古董。
周子安被灰尘阻碍,站外面一副不打算进来的样子,江寻昼没来过这里,跟在许秋筠后面进来,看他左顾右盼陷入思索。
没过一会,许秋筠顺着记忆走到一个红木柜前,打开柜门在里面翻翻找找。很快一沓快褪色的黄符纸就出现在手上。
许秋筠随意抽出三张,沾了一手灰,但这不妨碍他递给周子安,非常自然地使唤他:“去给我研墨。”
周子安拿了符纸听话地返回客厅。
许秋筠使了个洁净术把手弄干净,折返回来想要关上柜子时却定住了,若有所思地盯着柜子里某样东西。
江寻昼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一个用于悬挂毛笔的笔架,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玄机,他问:“怎么了?”
许秋筠眯起眼,视线停留在那唯一空出来的挂,“我记得这笔架是挂满的。”
江寻昼重新观察那个红木笔架,上面有五个突出来的挂,其中四个挂着材质不一的毛笔,最右边那个是空着的,显得异常突兀。
“确定五个都挂满了?”
“确定,就是因为挂满了,前厅没地方摆我才放到这里。”
许秋筠歪头,上扬的尾音里满是调侃:“难不成我记忆又出错了?”
他把柜门关上,不再深入毛笔消失的问题,一时间无人说话。走出隔间,把门关上,正当许秋筠要返回前厅画符时,江寻昼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人转过来面向自己。
许秋筠用眼神询问他。
半晌,江寻昼敛下眼眸:“我好像没有问过你,你想要找回以前的记忆吗?”
许秋筠想了想,自己刚才那句调侃果然被江寻昼听进去了。可能是没和江寻昼说过自己的想法,对于自己一贯无所谓的态度和举止了解得过分深刻,以至于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认真地看着江寻昼,没有犹豫点头:“当然想,那些都是我们以前的经历。”
半天没听到江寻昼的回复,许秋筠觉得他有必要再说清楚点,一字一句地传递过去,“如果你没有告诉我,我至今不会知道我缺失了很多和你有关的记忆,也不会在一些细节上知道现有的记忆存在漏洞。既然知道出了问题,那我一定会解决,去把那些被抹去的记忆找回来。”
“如果找不回呢?”江寻昼把最坏的结果抛出,这是他当下无能为力的事情。
他们都清楚失忆是当年的魂阵造成的,可然后呢,没有然后了。
事情过去了几百年,物是人非,当年的浮陵现在变成了繁华的都市,唯一还在世的参与者妖魁已经全盘托出,没人指望能再找到什么。
事情好像终止了,他们能做的只有那么多。
许秋筠在某些方面想法很单纯,不会去思考那么多,看到的往往是好的那面。
“会找回来的,”许秋筠抿着嘴冲他笑,双手牵起江寻昼垂在一边的左手,捏了捏,把自己的乐观,借着手心传递过去,“一直找下去,总有一天契机会出现的,我们慢慢等。”
江寻昼垂眸,攥紧手心传来的温热,许秋筠笑起来很好看,好看到想把人藏起来,只给自己看。
他已经能看得懂哪些笑容是流于表面,哪些是发自肺腑,面对自己时永远是后者。把人按到怀里的动作顺理成章,同时难以抑制地收紧了手臂。
许秋筠的话语让他暂时忘记了亟待解决的事情,给他一种可以永远等下去的想法。
只要他还在自己身边。
他把脸埋在许秋筠的颈窝里,鼻尖眷恋地在那块薄薄的皮肤上蹭,嘴唇若有若无地擦过,很快,脖子上红了一片。
江寻昼手臂收得紧,许秋筠躲不开,这举动简直让他心痒。
“干嘛呀。”
“我冷。”江寻昼声线没什么起伏的说道,丝毫没有要离开他脖颈的意思。
“冷?”许秋筠一愣,是了,江寻昼常年手脚冷冰冰的,应该是比较畏寒吧,“那我们进屋里?”
“你暖和。”江寻昼假装没听到他的提议。
许秋筠眨眨眼。
“给我抱一会。”
“……”许秋筠还真不信他能比屋里的火炉还暖和。脖颈上有意无意落下亲吻,这拥抱倒真让他身子热了起来,除了有些口干舌燥外没啥缺点。
许秋筠想着,竭力忽视痒意,抬手回抱住对方。
那就抱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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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三天假放完,岁城一中马不停蹄举行了期末考试,一个星期后正式开始放寒假。
高三是最晚放假的,其他年级考完试就能直接回家,只有他们还要多上一个星期的课。
周子安转了转发酸的脖子,心想终于要放假了。他没动那些拿回去压根不会翻开的书,捡了几本习题带回去打算刷题,对着裘南说:“走吧。”
他们约好放假那天一起去店里吃饭。
裘南翻着书包,检查有没有漏带的:“等一下,很快。”
周子安挎着书包倚在桌边,自然看到了他后桌同样在收拾,只不过收到最后书包里没几样东西,空落落地快要瘪下去。
方相氏注意到他的视线却不作反应,一反常态没吭声。
周子安看不惯他这样,自从得知方相氏的情况后,他对他的感觉变得复杂。
脚一翘一翘,犹豫了会还是开口了,“要来店里吃饭吗?”
方相氏抬眼看他,四目相对,良久,“你知道了是吗?”
他眼神微沉:“他们和你说了吧。”上次坐驾驶位和副驾驶的两个可不是等闲之辈,看出什么不算难事。
没头没尾的话周子安却轻易理解了他在说哪件事,大方坦然地点头:“知道。”
“所以?”方相氏眼底压了些情绪,“可怜我?”
周子安只想给他翻了大白眼,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你是路边的小狗吗?我为什么要可怜你。”
话很难听,可方相氏莫名受用,露出今天第一个笑:“你的邀请我答应了。”
人很齐,秦月明被裘南一个电话叫了过来,他现在能做到面不改色来店里一(蹭)聚(饭)了。大圆桌上三个校服一致的坐一块,常服的坐一边,中间还有个陈知,场面颇为有趣。
饭后在沙发上聊了会天后各自回家去了,许秋筠和江寻昼窝在沙发没有动弹,大家关系已经到不用打招呼相送的地步了。
不过方相氏走后,周子安没过几秒跟了上去。许秋筠注视着他走出去,方才在饭桌上周子安就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
屋里顿时清净,脑海里疑惑的念头转瞬即逝,许秋筠正要收回视线,脖子上就多了个脑袋。
江寻昼很久没剪头发,变得有些长,许秋筠觉得他和电视上那些爱豆偶像的发型很像,都很潮,也可能是脸蛋的加成。现在这颗毛茸茸的脑袋在他颈窝处蹭。
“嗳,好痒。”炽热的气息打在脖子那块脆弱的皮肤上,许秋筠半边身子都快麻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嘴唇快要贴上了,痒意让他偏了偏身子。
江寻昼不动了,一个动作让他伤到了心,低沉的嗓音带上了委屈和控诉:“怎么躲我。”
许秋筠怀疑他这语气是故意的,苦于没有证据,反而心不自觉软下来,甘愿落入了埋好的陷阱,小声安慰他:“不躲。”身子往他那边靠了靠。
果然,刚才落寞的样子仿佛一瞬间喂了狗,江寻昼把人扯到怀里,半点不带犹豫地咬了口锁骨。
“嘶……”咬得不重,江寻昼没用力,许秋筠仰着头,用没被禁锢的左手推他,“周子安……待会回来、会看到。”
这话丝毫没能让他停下,江寻昼用一侧尖牙磨了磨,懒懒的腔调附上不自知的引诱:“那你坐我腿上,他就看不到。”
“……”这两者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坐吧。”江寻昼吻他的脖子,一触即分,精致的桃花眼对他眨了眨。
许秋筠神情一动,左手刚撑起一点距离就被揽过去,动作顺畅得像是早有准备。后颈被只大手服住,颀长的手指在耳后反复摩挲,两人的嘴唇如愿相碰,交换着彼此口中的空气。江寻昼倏然甩出一道禁制,将两人囊括在内。
许秋筠:还真就看不到了。
不过这和坐他腿上有什么关系?坐近一点也能被笼在禁制里。
似乎又被摆了一道,他晕晕乎乎地想。
再分开时,许秋筠窝在他肩上小口地喘着气,江寻昼用手背给他抹去唇角的湿润,对他说:“晚上带你出去吃饭。”
许秋筠晕乎乎,手臂缠在江寻昼身上不放下:“去哪吃?”
“不是说想去云塔么,带你去。”
“嗯?”许秋筠一愣,云塔是他们这里最高的建筑物,如名字一样,云塔高耸入云。在烟云密布的天气登上塔,云雾缭绕,如临仙境。
许秋筠一直想去云塔上面看看,他知道塔上有家餐厅,也想去尝。
餐厅要预约,许秋筠被告知由于新年将至,他要排到年后才能吃上。他试图动用钞能力,说钱不是问题,你给我往前排点,他想尽快吃上,最后当然是被餐厅婉拒了。
想起这个他就郁闷,听到男朋友说要带他去,既高兴又疑惑:“那家店的预约都排到明年三月去了,你怎么排上的?”
“打个电话的事。”
“……”这就是特权主义吗?看来当区主真的有好处。
告知周子安晚上他们出去吃饭,再次收获了后者幽怨的眼神,“你们去哪吃?”到底是哪家妖精店比他做的饭吸引人。
许秋筠告诉他。
“云塔?”周子安拿出手机搜了搜云塔唯一一家餐厅,菜品确实高大上,无论是西餐还是中餐都广受好评。
“啧,这些我也可以做,只不过花的时间要久一点。”周子安为自己正名。
许秋筠理解他不服输的较劲,“我知道你做饭好吃,但我就是想和你江哥约个会,享受一下烛光晚餐,二人世界。”
“……”好吧,有被安慰到,但安慰的时候可以不塞狗粮吗?
晚饭点,两人如约到达云塔,因为餐厅的顾客大多穿得光鲜亮丽,所以两人也稍微穿得正式了些。
剪裁得体的黑色大衣服帖地穿在江寻昼身上,身高腿长,完美地呈现出挺拔的身姿和优雅矜贵的气质。许秋筠觉得江寻昼就该拥有一套西服,拉他专门去订做的。
用术法遮掩过的眸子黑沉沉,手却与他冷淡的性格相反,不容拒绝地放在身旁人的肩上,将人揽向自己,明眼人瞧了就知道二人关系不一般。
许秋筠不抗冻,在江寻昼要求下穿的厚些,等到了餐厅释然落座,感受到温热的暖气后,他便脱下了外套,露出了里面优雅得体的白色衬衫。
头发没有扎起,自然柔顺地垂在肩上,虽没佩戴装饰品,但整个人都透着恣意又干净的贵气。
餐厅附带有空中花园,鲜花遍布,飘香四溢,小提琴声从台上悠悠传来。
江寻昼知道许秋筠喜欢看夜景,订了个窗边的位置。许秋筠往周围扫了眼,来往的客人大多是一男一女,穿着皆华丽正式,氛围太像是情侣餐厅了。
“想吃什么?”江寻昼接过侍者递来的菜单,放到许秋筠面前,“这里西餐中餐都挺不错,还有甜点,可以都试试看。”
许秋筠吃惯了中餐,点了几道西式菜品尝鲜,江寻昼在他的基础上又点了几样。
等待期间,许秋筠不禁打量坐在对面的江寻昼。
五官轮廓深邃立体,如雕刻家一刀刀精心雕刻出来,惊艳俗世的作品,黑色大衣敞开露出里面的简约的西装,衣冠楚楚,浑身散发着成熟端静的气势。
他头一回见江寻昼穿正装,简直移不开眼,看得他心砰砰直跳,感慨自己眼光是如此的好。
被一直盯着看的人自然注意到他的目光,幽邃深情的目光看过来,问他:“怎么了?”
许秋筠薄唇抿起一笑,“看你好看!”
江寻昼顶着这张俊颜,意外地却从没听到过他人的赞赏,毕竟没什么人敢靠近他,遑论说上话。
对于自己的长相,他向来是有自信的,不过在听到爱人直白的夸赞时,难免心头一痒,唇角不自觉浮现出笑意。
他握住许秋筠放在桌面上的手,身体缓缓前倾,勾起的眼角漾开一丝狐狸蛊惑人时的妩媚:“是你的,想看多久都可以。”
他悄悄解除了术法,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在稍暗的环境异常耀眼,尤其是专注温柔地注视人时,许秋筠总是像没有自制力的水手,被海妖轻易地拉入海底沉沦。
许秋筠捂着脸半天说不上话来,那双在大庭广众下相握的手没有松开,反而越发紧密,似乎是在证实两人之间的身份。
“好喜欢你。”他悄悄说。
菜很快上齐,江寻昼细心地为他切好牛排放到他面前,把一些他可能会喜欢的菜式往他那边推了推。
许秋筠没怎么吃过西餐,上一次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对刀叉的用法不太熟练,但看过江寻昼使用后就会了,礼尚往来地帮对方也切好了一份牛排。
最后的甜品上了份冰淇淋,江寻昼推过去给他,许秋筠惊喜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吃?”
冬天,江寻昼管着他的穿衣和吃食,不让他吃生冷的食物,许秋筠也非常享受这种被人在乎的滋味,他还以为江寻昼不会让他吃冰淇淋呢。
江寻昼笑了笑,“你上次不是说馋了想吃冰淇淋吗,可以偶尔吃一次。”
许秋筠舀了一勺伸到他嘴边,要和他分享美味:“你要吃吗?”
“来一口吧,很甜的。”
江寻昼没有让他一直举着,张嘴吃下,嘴里化开甜腻的滋味。
“好吃么?”
“好吃,很甜。”江寻昼撑着脸看他。
一顿下来许秋筠还有些意犹未尽,嚷嚷说过几个月再和江寻昼来吃一顿。
“到时候你就再打个电话让他们腾个位置出来,好好行使一下区主的特权,没有工资还不给人一点便利了?”
餐桌上开了瓶酒,许秋筠不至于醉但话变多了,脸蛋白里透红,人也奔放了许多,靠在江寻昼身上不带挪步的。
江寻昼扶着他走出电梯,面对投来隐秘目光面不改色,低头轻声问他:“走得动吗?”
许秋筠耳朵一动,抱住江寻昼的腰,“走不动了!”
江寻昼嗯了声,没对他的话有任何异议,接着问:“要背你吗?”
“啊?”许秋筠愣住,他就想耍个酒疯,占占人便宜,没想到江寻昼真依着他。
“还是要抱?”
“抱?怎么抱?”从来没和人有过亲密接触的许秋筠被问到盲区了,还有什么抱法吗?
江寻昼回忆起网上看到的东西:“公主抱。”
“那还是要背吧。”许秋筠觉得他一个大男人被公主抱好奇怪。
江寻昼在他面前蹲下身,许秋筠趴到他背上,被稳稳当当地背起来,初见时谁能想到江寻昼有一天能背着他走呢。
许秋筠在心里偷偷窃喜,没忍住笑出声。
“笑什么?”
许秋筠猫一样蹭蹭他的脸颊,把热度传递过去,鼻尖全是江寻昼的气息,让他忍不住一直埋首在对方颈侧。这次,他将在餐桌上小声说的那句江寻昼没听到的话真真切切送到他耳边。
“好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