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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chapter 69 ...

  •   秦长裴是听林望舒说林致溪醒了赶过来的。

      或许连他自个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忙慌的,两天前接到林望舒电话说林致溪没有回去时也是如此,心里头虽然不爽,到底还是打给宋却舟了。

      彼时宋却舟没告知他只说等到明天,这样诡异的态度令他疑云丛生,忍不住多追问了几句。

      以他的性格,这就已经是出格了。

      他本该是对什么事都不在意的性格,没道理为了个林致溪跟使青颂遭受重大损失的人周旋。

      可不知为何,一想到林致溪可能会出事,那通电话他怎么都挂不下去。

      宋却舟一直跟他打太极,秦长裴听得出那言语里压抑的怒火,也许还有痛苦,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然而直觉告诉他那怒火与痛苦和他脱不了干系。

      于是他皱着眉头问了一遍又一遍,问到他惊觉自己又一次失了态,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宋却舟只和他说林致溪要明天回去。

      但这也是一种结果,秦长裴冷着脸挂了电话。

      他揉着眉心,逐渐地恼怒起来。

      他觉得方才自己的行为太不理智,而林致溪是造成这些的罪魁祸首,因此他又自顾自地恨起林致溪来,像之前的每一次。

      可那即将喷薄而出的、比恨还要浓烈的是什么呢?

      秦长裴尚且不明白,他只是一晚上没有合眼,想着等人回来,他要怎样报复林致溪这莫名其妙的失联。

      然后隔日他接到了宋却舟回过来的电话,对方让他将林望舒带过去。

      绑架,受伤,急救室,这些词构成一张网,将秦长裴牢牢地罩进去。

      他的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一种迷茫似的恐惧摄住他的心神,他当然没有发觉这些异样,说实话秦长裴已经忘了自己是怎样操纵着身体把手头上的事交代出去,又叫人开车去接林望舒,陪同她一起走到那间急救室外。

      他茫然地望着闪烁的红灯,心里生出不解的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仅仅几天没见,他与林致溪之间就要隔着这样一堵生死的墙。

      上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秦长裴想。

      对了,他想起来了,是他的办公室,他震怒地扬言要林致溪付出代价,而后他便目睹这个人如何一点点粉碎自己的尊严。

      当那双膝盖触到冰凉的地面时,秦长裴仿佛于冥冥中听到一声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响。

      这就是他们的上一面。

      深秋的凉意攀上了他的脊背,钻进皮肤钻进骨缝,他竟然开始痛了。

      可他的神情依然没有发生变化,他冷漠地看着林望舒和宋却舟交谈,好像与那悲痛的氛围格格不入,他惊讶地看着宋却舟满眼悲伤地掉下眼泪,他诧异着嘲笑着,又察觉自己的眼眶也酸痛。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从来没有想过……”

      他的心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到底是没有想过什么呢?

      他用包含警告的眼神盯着宋却舟,是想要维护谁呢?

      他的眼睛里也荒唐地蓄起一滴泪,是要为谁而流呢?

      他终于得到了某个真相的一点碎片,那碎片是用某个人的安危构造的,所以扎得他满手是血。

      失去的痛感似曾相识,仿佛他已切身尝过。

      秦长裴从未想过自己会出现悔恨的情绪,后悔是对某件既定事实的否认,他杜绝这种情绪的出现,就如厌恶失控的感觉。

      然而他站在急救室外,和林致溪的母亲、林致溪的爱人一道痛心着祈祷着。

      太荒谬了。

      第三通电话是林望舒打的,告诉他林致溪已经醒转。

      他用很平常的语调说知道了,又提了几句场面话,何其冷淡地说祝林致溪早日康复让林望舒不要多担忧。

      好像林致溪醒了对他而言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文件上的字词却好似变作了一个个令他心烦的乱码,怎样都入不了他的眼了,他忍耐着火气丢开这些数据,在原地踱步了几个来回,最终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朝门口走了两步,又阴沉着脸回去抄起椅背上的外套,整理成得体的从容的模样,快步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病房的门是宋却舟给他开的。

      宋却舟一看是他,脸当即沉下了,虽是没说什么,只是就差把不欢迎摆在明面上了。

      但秦长裴知道对方没资格拦他,宋却舟和林致溪两人已经分了,这人没有什么资格摆出主人家的姿态,要说关系,真论起来林致溪还要叫他一声“哥”。

      何况林致溪还有求于他。

      宋却舟显然也清楚这一点,只压低了声音道:“他还在睡。”

      秦长裴眉一挑。

      他应该回复“管我什么事”,再不济也该是说两句话转头就走。

      而非顿了顿,点了点头走进去,坐在那个沙发上默认不会发出什么动静。

      秦长裴觉着自己大抵是被下了降头,非要在此时此刻见到安然无恙的林致溪。

      林致溪正巧是面对他这边侧躺着,从他的角度能看到这人的半张脸,剩下半张埋在被子里。

      那双敢在第一面就瞪视他的眼睛合上了,林致溪在睡着时脸上不会再有对他的厌恶和戒备,这让他不禁仔仔细细地盯住了瞧,连掩饰也忘了。

      他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多注意林致溪,可从前的注意不会让他起疑心,他觉得他盯着对方,更多是想要看到林致溪的崩溃与无助、懊悔与求饶。

      他对待林致溪就像对待一个迟早要被他毁掉的玩具,无所谓在戏弄的过程中会对玩具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秦长裴从没怀疑过,他以为自己真的是这样觉得的,可是现在林致溪就躺在这里,不会再冒犯他不会再对他流露出嫌恶的表情,他却觉得胸腔里闷堵得厉害。

      他胡思乱想着,试图理清自己杂乱的思绪,他想得到一个确切的能够解释他此时心境的答案。

      随即他看到,好好睡着的林致溪闷哼了几声,他还没下意识地站起,就瞧着候在床边的宋却舟当即起身,轻轻拍了拍林致溪。

      温和的安抚使林致溪很快安静下来,还转了个身。

      秦长裴亲眼看着宋却舟轻笑了一声,弯了眉眼去到另一边,给人把被子拉好。

      而林致溪的脸下意识地往宋却舟的掌心里埋了埋。

      这种潜意识里的依赖和信任看得秦长裴眉头狠狠皱起,尤其是当他看到宋却舟在那边也慢悠悠坐下,他却只能望着一个背影时,心底的愤怒与不爽达到了顶峰。

      片刻后,这些情绪的出现让秦长裴一怔。

      他快要明白一些事情了——又或者他早已觉察,只是自欺欺人。

      否则很难解释他为何像个不清醒的傻子一样从上午十点坐到下午一点,所有公司里的事务都是在手机上处理的,发过来的文件在手机屏幕上分成了几十页,不一会儿就看得眼睛酸痛。

      这时他就抬起头,看向林致溪的背影,期间什么也没想,过了半响,收回目光。

      下午一点,林致溪醒来。

      真正清醒前,这人靠着宋却舟的手肘,轻轻摩挲,亲昵的举止仿佛那些背叛与决裂都没有发生过,两个人仍然是恋人,宋却舟能轻易获得林致溪从未对他展露过的信赖和柔软。

      而他坐在这里,像一个游离的局外人。

      随后林致溪将眼神移了过来,看到他的一刹那,很明显地愣住了,秦长裴还没开口说什么,就听他迟疑着道:“秦总。”

      秦总。

      哪里去找比这更生疏的称呼呢。

      一点点不显的酸涩附上了他的唇舌,秦长裴一时不知该给什么回应。

      他看宋却舟从中午助理送来的保温盒里拿出粥和小菜,一个个在小桌子上摆好,又拿着湿纸巾给林致溪擦干净手,再递过去碗筷。

      林致溪拿着碗有些许无措,秦长裴清楚这些无措从何而来——因为他在这里。

      他的存在让林致溪感到不适。

      “先吃饭,有事咱们等会再说。”宋却舟温声道。

      这话是对着林致溪说的,余光却瞥向他。

      秦长裴捕捉到林致溪眼底隐藏的惧意,又迎向宋却舟不时投过来的胁迫眼神,心里头是很不舒服的感觉。

      但他指尖轻点几轮,垂了眼,率先挪开了会令林致溪感到不自在的视线,他说:“先吃饭吧。”

      林致溪犹豫着点了点头。

      尽管是粥,食材也是精心准备的,鸡肉粒炖烂了,蔬菜都被切得很小,小菜都是林致溪喜欢的类型。

      秦长裴知道鸡肉是林致溪最喜欢的肉类,知道林致溪喝粥喜欢配爽口的小菜,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八年,他对于林致溪的了解甚至不亚于宋却舟。

      正如他一眼就能看出这桌子上都是林致溪喜欢吃的。

      但这莫名的喜悦没有持续很久,他就想起了别的事——林致溪住进秦家别墅的第一年,餐桌上四个人吃饭,菜的分布偏贵的基本上都偏向他和秦横城那边,林致溪和林望舒看不出一些食材的贵重,或者看出了也说不了什么。林致溪也几乎不会去夹很远的菜,动筷子的几盘都是他面前的。

      有一回,秦横城和林望舒外出游玩几天,家里就剩他们两个,他吃饭的兴致不高,阿姨顺着他的口味做了两碗咖喱面,根本没管林致溪。

      那碗咖喱面林致溪没动几口,秦长裴猜测他是吃不惯,心底遍有了恶劣的算计。

      他让阿姨用咖喱做了很多菜,端上桌的时候留了个心眼把这些菜都放在林致溪的面前。

      大概是因为以前家庭条件不好,林望舒没带林致溪吃过咖喱,因此不清楚他不喜欢。

      林致溪当然清楚这是他的针对,但为了避免冲突的发生,他依然保持着平时的饭量,吃着他根本不爱的菜。

      秦横城了解自己的孩子,也知道家里的阿姨不会擅作主张,心里明白这是他的意思,林致溪对他而言只是个无关痛痒连客都算不得的人,因而放任了他的所作所为。

      这张餐桌上看不透的只有林望舒。

      她的看不透里也有部分是林致溪的缘故。

      某次林致溪连着吃了几天的咖喱,惹得林望舒都笑他说小溪这么喜欢吃咖喱呀,而林致溪半分踌躇都没有绽出个柔和的笑。

      这个人说对呀我觉得咖喱很好吃我很喜欢。

      那时候他是什么感受呢?

      好像心被微微扎了一下。

      当时他不觉得疼。

      于是那点异样在他的身体里留存了许多年,直到今天彻底爆发,那一分的疼被追加了可怖的利息,到今日全数返还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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