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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chapter 62 ...

  •   宋却舟静静靠着那张躺椅,椅子是他买来送给林致溪的,作为当时林致溪给他买衣服的回礼,椅子有些复古,是林致溪中意了很久但还没来得及下单的款式。

      林致溪很喜欢晒太阳,尤其是寒秋冷冬。

      这间公寓地理位置好,朝阳,一年四季都不泛潮。

      日头高照时林致溪总要搬两床毯子,一床给自己,一床给他。

      宋却舟以前是不睡午觉的,他闲暇的时间多是用在阅读或者刷视频,有时也开一两把用时不长的游戏。

      他懂劳逸结合的道理,但也不会在休闲时光上下太多的功夫。

      而睡午觉这件事纯粹是他被林致溪带起来的。

      两张躺椅并排放,两个人的肩相互挨着,他们做着彼此的事,宋却舟浏览那些文件,而林致溪构思画面的分镜。

      文件不是特别重要的文件,稿子也不是特别急的稿子,因此他们还有闲心和余力各自带一只耳机。

      耳机是他的,白色,带线的款式,歌单是林致溪的,十首歌里头七首纯音乐三首粤语老歌,曲调大多悠扬绵长,配着暖和的日光很是让人困顿。他们偶尔说几句话,关于晚上吃什么、最近天气怎么样、买回来的土豆放了几天、给花浇的水是不是太多了。

      太寻常了,以至于要挑出一句特别的也成了难事。

      他们总是一个人说,另一个人搭几句,来回几次后谁先不说了,交流便也停了,又各自投入到各自的工作中去,下回依然如此。

      有时林致溪很长时间都不说话,他一转头,准能看到这人昏昏欲睡;也有时前一分钟林致溪还在和他胡扯,后一分钟他感到耳机被轻轻牵动了一下,宋却舟就知道对方又睡去了。

      这时他就将文件先搁置,无奈地笑一笑,伸手把林致溪手里的绘板拿走,摘了耳机,再把毯子给人往上拉一拉。

      宋却舟瞧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准备接着看文件,等过两个小时去做饭,可大概是耳机里的歌声太连绵,岁月又太无忧,他竟然也在和暖的日光里生出了温柔的睡意。

      他的手渐渐落在膝上,头慢慢朝一边靠去,和林致溪抵住,悄悄地睡去了。

      醒来时发现他手里的iPad也没有了,耳朵里空空的,毯子盖得很严实,身边已经没了人。

      他揉揉眉心坐起,听见了脚步声,回头看,是林致溪兴冲冲地捧着一盘烤好的蛋挞进来,看到他时还有些小得意仰起头,笑着对他说:宋总不是说自己不睡午觉吗这怎么屈服了。

      宋却舟便等他走近好笑地捏捏他的脸说是被他传染的,林致溪故作不服,两人又一通闹,闹到最后用一个缠绵的吻做结尾。

      记忆里有太多这样的日子了,宋却舟甚至曾以为一生都是这样的日子,因此不必花费心思记住某一天。

      他被改变了,变得柔和,变得对琐碎的事更加上心,这是从前的他想不到的——受到父母一辈联姻婚约的影响,他始终觉得爱是需要一些轰烈的,不是像他父亲与母亲那样相敬如宾十几年,什么涟漪也没有。

      可是和林致溪在一起的两年里,除却相遇时的惊心动魄,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格外重视的事情发生,就像他们彼此依偎着,不说黏腻的爱语,只探讨着面里头该放醋还是酱油、加鸡蛋还是香肠,最后决定一碗放醋一碗放酱油两碗都加鸡蛋和香肠。

      生活平淡如水,他的厨艺和林致溪的按摩技术都随着时光的流逝愈发精进,其余的小事,不攒起来说,便是零零碎碎的满篇琐碎,哪一件都不太够单独列一页详细的记录,仿佛这样的生活缺了一个人也没有关系。

      便如他们决裂后,宋却舟独自住在这间公寓,他可以晚点回来,反正没有人等他;他不用做饭,也不用再去看那些健康的菜谱,因为他的肠胃没有问题吃什么都不会伤到;也没有人会在他出门前用双手揽住他的脖颈,亲昵地要他带一袋糖炒栗子回来。

      他似乎省了很多事,花在这些事情上的时间都空出来了,支配的权利仅在他自己,然而他的心好像也被空出来了一块,用以填满的事物缺失了,带来的是茫然和悲哀。

      因为再没有人会在他困倦时用那样恰到好处的力度为他按摩,没有人用爱人的名义和他分担一半的家务,没有人会做好攻略带他去游玩去吃美食。

      宋却舟心里说着这些不重要,可实际上他比谁都渴望得到林致溪完整的、真正的爱。

      记忆里的艳阳日好像都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漫长到望不尽的黑夜。

      他好像坐在这个位置上很久了,看着灯火亮起、熄灭、又亮起,他好像谁也没有等,因为有一个人再也不会来。他只是凝视着夜色,任由复杂的情绪似潮水般淹没他,那是比悔恨还要痛、比思念还要浓的情绪,怎样都描述不出、怎样都形容不了。

      好像他的生命里从此只有见不到尽头的隆冬。

      阳台上只开了一盏灯,海棠的影子随着风摇曳,映在宋却舟的眼底,如同几道斑驳的伤痕。他没有意识地数着,五盆粉的,四盆白的,因为被养得很好,所以枝叶都舒展着。

      某个画面里,有人好像也在这么数着,数了很多天、很多年。

      不知道为什么,宋却舟忽然想要落泪。

      他用手遮住面孔,那枚被他握在掌心许久的平安扣已经温热,贴住了他的眼。

      他在如庞然大物的黑夜前弯下脊背。

      派出去暗中调查的人传回来的消息是没有进展,那群人的存在仿佛被莫名的势力暗中隐去了,他什么也查不到,可以宋家的实力,这是绝不该的,哪怕真是秦长裴他们做的局,也应该被他捕捉到蛛丝马迹。

      因而宋却舟的心悸越发激烈。

      灵魂也仿若在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把他还给我。

      前一天他在国外睡得也不多,一边有事在忙,一边还处理公司的文件,一天折腾下来拢共不过休息了三个多小时。现下他一整晚都没有合眼,睡不着,距离约定的时间越近,他的精神就越紧绷,到最后几乎凝成一根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断裂的线。

      他头痛欲裂,恍惚间,他又听见了那句哭泣般的嘶吼——

      把他还给我。

      宋却舟合眼,嘴唇动了动。

      清早终于有消息发来,是一个地址,他看到的一瞬间马上起身,腿却应激般地倏忽发软,他踉踉跄跄地扶住墙,叫早就备好的人,一起上了车。

      地点是城外的地下仓库,一路上没有人讲话,宋却舟的心在寂静里跳动得如涨势的潮水,每一次的撞击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他的耳朵里被灌满耳鸣,明明很安静的环境,莫名其妙的杂音却凝成一条细线,割进他的皮肉里。

      于是宋却舟终于在这泼滔的心慌里承认自己的在意和爱。

      因为爱,所以惶恐,因为爱,所以宁可这是一场骗局。

      他变成周而复始的笑话也好,他又输一局也好——如果到了那里,他看到的是平安无事的林致溪,那他会攥住他的领子,亦或是扼住他的咽喉,质问他仇视他报复他——他宁愿这样,也不愿去想比这更惨烈的结果。

      他绝没有想过以这样的方式失去林致溪。

      就骗他吧,嘲笑他再次轻信的愚蠢,嘲笑他重蹈覆辙的糊涂。

      什么都好,骗他吧。

      到了地方,车还没停稳,宋却舟已然迫不及待地解了安全带往下冲。

      他分明是第一次来这里,眼前却闪着没头没脑的画面。

      谁在画面里走着,用和他如出一辙的狼狈步伐,每一步都走得绝望、走得痛入骨髓。

      他甚至像是在走一条重复的路,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生命的倒计时,仿若等到推开那扇门,他灵魂的一部分就将永远死去。

      一切都像重演,可他明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宋却舟感到恐惧,又隐隐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他的手碰到了门,推开它近乎用了宋却舟全部的力气,他的手腕在颤抖,他不知道他的脸上是多害怕的表情,可他一分一秒都等不及了。

      轰——

      故事重演,画面重叠。

      两个场景好似重合了,阴冷的地下仓库,老旧的青苔,崭新的蛛网,命运为他们这次的相遇搭了同样的景。

      可不同的是,过往的画面里,林致溪头颅低垂,浑身被血染透了,腥腻的液体像是在他身下铺出一朵花,那把刀则像是一笔判笔,钉穿他的心脏,粗暴地写定他的退场。

      而如今的林致溪没有声响地躺在那里,永恒地睡去般那样安静。

      两个画面里最相似的是宋却舟飞奔的身影,每一步步子的跨度、肩膀每一次颤动的弧度都没有一点变化。

      他跌跌撞撞地走,随后重重跪在了地上,膝盖被尖锐的石子磨损,也流着血。

      他抱着林致溪,便如捧起失而复得的一半魂魄。

      ——最相似的,是他满面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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