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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chapter 44 ...

  •   秦长裴听到他的话语瞳孔微微放大了些,但他实在太会掌控自己的表情,因而这些细微的失态并没有被林致溪觉察。

      用林致溪的视角去瞧,只能看到秦长裴将手里的咖啡放下了,望向他的眼神里掺和进了他看不真切的复杂情愫。

      问话的语调却一如平常:“你说你愿意去死?”

      “是,是。”林致溪忙不迭地点头,“我愿意马上去死,求您放过我妈妈。”

      听到这个答案秦长裴呼吸一顿,他发现他好像真的看不懂这个人了。

      他印象里的林致溪总是勇敢又怯懦的,勇敢到为了林望舒敢在第一面就瞪视他,怯懦到几年里都是低着头忍受他的嘲讽与欺辱。他在林致溪的身上花了不少怨毒的心思,他目睹林致溪的孤独,就像目睹一道由他亲手造成的残缺。

      最先他的心情一直是愉悦的,不,到此刻他也依然乐于见到林致溪的难堪与寂寥,他把林致溪逼到了要用死来偿还的地步,他理应有所快感,而不是心头一震,总觉着要失去一些什么。

      秦长裴眸色下沉:“你知道我没有在跟你说笑。”

      “不是说笑,”林致溪却觉得这是在给他机会,仿佛秦长裴点头应了他提出的交换,就是在对他的恩赐,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这个所谓的交易成功了,“我愿意交换,恳请您答应。”

      秦长裴只觉怒火上涌,说的话也带了讥嘲般的恶意:“可是我要你的命干什么?”

      他眉头一挑,接着问道:“你的命很值钱吗?”

      林致溪泄了力,他一直拿在手里的杯子没端稳,热咖啡泼出了点浇在他的手腕上,有很强烈的刺痛感。

      他没去管这无关痛痒的小事,满心满眼想的是秦长裴没同意他一命换一命的要求。

      他生命的价值被秦长裴贬得如此之低,但他已经来不及去恼怒了。

      大概是这种话听多了,曾经爱他的人和向来恨他的人都这么说,以至于他自己也当了真。

      在知晓世界的本质之后,林致溪似乎也接受了自己只是个早晚要死的配角的事实,如今也只想着这条活不了多久的命能换来什么。

      他手里的咖啡被人用极快的速度拿走,盖着手腕的衣服好像也被往上推了推——之所以是好像,是因为等林致溪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只看到秦长裴紧攥着他的腕子,神情也不如他来时波澜不惊,那双深色的眼睛望过来,其中仿若有焰火腾烧。

      “你在干什么?”秦长裴皱眉,微妙的停顿后,他甩开手,说,“你知道你脚下这款地毯值多少钱吗?”

      “对不起。”林致溪呐呐道歉,“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秦长裴没说话。

      林致溪收回手,他的手虽然没受太大伤,但由于他的身体真的太冷了,所以浇上去热的液体要格外地痛一点。

      可这个小插曲并不足以改变什么,他也没有什么心力去管自己,林致溪放低姿态,用哀求的眼神看向这间办公室的主人:“我的命是不值钱,您要我生我就生,您要我死我就死,我什么都愿意听您的,只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妈妈,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秦长裴仍然不说话。

      林致溪在他这里好像没有这样地舍弃过自尊,以前他再怎样冷嘲热讽,再怎样背地里叫秦家的人孤立他,抑或是用一串廉价的玻璃珠子让他高中三年都不好过,林致溪也没这么低过头。

      十年前他想着林致溪什么时候会彻彻底底地来求一求他,而今他确然如自己最初想的那样,迫使林致溪在他眼前粉碎尊严溃不成军,可预料之中的快感并没有如期出现,冒上来反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和酸涩。

      不过他没有将这些情绪外露,他的表情还是那么冷静,眼底还是充斥着商人的算计,他问林致溪:“宋却舟把你赶出来了,是吗?”

      林致溪手指不自觉蜷了一下,那些痛苦的回忆又刺了他一下,但他已经习惯流血,也没有时间追忆,他点点头:“是,他知道我想拿松原那份的文件,和我已经……决裂了。”

      “怎么不去找他求求情?”秦长裴调整好心绪,似笑非笑,“说不定他就心软了,答应支付你母亲的治疗费用了呢?也许还能帮你找份骨髓?虽然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他这番说风凉话的样子令林致溪心里恨意翻涌,可恨一个人也要耗费太多的心神,林致溪已经做不到完美的伪装了,他只能麻木道:“他恨我,他不会再原谅我了。”

      他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个无比确信的事情。

      “但出乎我意料的,他竟然没有报复你。”秦长裴打量着他,好似在思考着什么,“我和宋却舟生意场上也对上过几次,他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秦长裴和宋却舟两个人的思想竟这般重合,都觉得对方不会放过他,林致溪竟是不知道该作何想法了。

      秦长裴在这个境地说这种话,他的心里涌起不安,果不其然,对方的下一句话击碎了他仅存的侥幸:“你说,宋却舟会不会对你留有余情呢?”

      林致溪猛地睁大了眼:“不,不。”

      他慌张地说:“他不会对我再留情面了。”

      “我都没说我的条件,你慌什么?”秦长裴似是轻笑了一声,目光玩味又冰冷,“他对你留不留情面还是个未知数,但我看你对他像是余情未了。”

      林致溪不敢再说话了,可秦长裴没打算放过他,他不紧不慢说道:“那天见到你们,我险些认不出来他,我倒是第一次看他穿这样的衣服,是情侣装吗?我记得你们牵着手,那场地消费不低,来往不少圈里人,他也不怕被认出来。呵,我现在倒是真有些好奇,他会不会对你——对一个背叛过他的爱人心软了。”

      林致溪如坠冰窖,他想说别这样,别这样。他想打消秦长裴这种会让他掉入深渊的想法,可恐惧让他的嗓子被血块一样的东西堵住了,他只能瞳孔骤缩,用宛如濒死之人的前兆,听着秦长裴接着道:“你不是说什么都愿意听我的吗?那么你回到他身边,去求他结束对秦家的压制,去求他让出这块地,你做得到的话我就放过你母亲。”

      每一句都在将他往悬崖上推。

      一股莫大的悲哀笼罩住林致溪,这是于他而言是陌生的劫难,定好的剧本里本该没这一段,他应该在做出那个错误的决定后悲伤地度过一个月的光阴,然后在那个地下仓库里被虐杀。

      而不是被秦长裴继续当作一把匕首刺向宋却舟,尽管宋却舟不会再被他刺伤。

      可倘使真是这样的走向,他还不如早些痛快地死去,好过在人世间煎熬。

      林致溪眼圈泛红:“他不会同意的,我也……”

      话说不出口,意思却明了,他没有脸面、也没有办法到宋却舟跟前去讨得原谅了。他甚至早在四天前就给出了离别的信号,他说了那些话,发了誓说他们从此不相见,现在要他再去宋却舟那里讨嫌,无疑是正应了宋却舟的那句惺惺作态。

      秦长裴眼眸微抬:“你不想去?”

      林致溪乞求道:“我没有办法让他心软的,您换一个要求好吗?”

      “林致溪,现在不是你跟我讨价还价的时候。”秦长裴淡淡道,“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对你做些什么,你就应该感恩戴德了,你以为你是谁,你哪来的资本和筹码与我交换?”

      “答应我的要求,或者你带林望舒直接走,你自己选一个吧。”

      “或者我给你指一条明路,”秦长裴又道,“你干脆去求求宋却舟,让他帮你给林望舒治病,把骨髓也找了,不过那样的话,林望舒就算与秦家彻底断了关系,之后会传出关于她的什么不好的谣言,我就不敢保证了。”

      林致溪觉得自己牙齿都在打战。秦长裴是个拿捏人心的恶魔,知道他这么卑微地恳求,多半是与宋却舟真的两断了,不然也不至于这样一副山穷水尽的样子。

      那两个选择对他而言其实并无差别,都要将希望寄托在宋却舟对他还有情分的基础上,否则他不可能让宋却舟答应那种要求,而就算选后者,他带走了林望舒,以他目前的积蓄,大概也支撑不起医疗费用。

      两个没有差别的选项,主导权却不在林致溪手里——秦长裴用林望舒急需的骨髓和名声威胁他,他不敢去赌的,他知道他的妈妈把根扎在了秦家,对秦横城的爱让她离不开秦家的土壤,但她对秦横城的考量也有觉察,乃至经年累月成了心病。

      以往还好,如今她重症在身,林致溪怎么能去赌他妈妈对离开秦家这件事无动于衷。

      已是死局。

      他逃不开。

      秦长裴紧盯着他要他一个回复,林致溪在死局里看不到还有未来。

      他的死期不远了,可不是在今日,所以他还要在两个选项里选一个,他一顿一顿地说:“我选,第一个,只是,只是您给我一点时间,我去和阿……”

      “舟”字的银刚刚发出就被他吞回,他嗓音干涩:“……和他说,求您在此之前不要告诉我妈妈任何事,也不要对她做什么。”

      他仿佛失了魂:“我会去找他的,求求您了。”

      秦长裴看他许久,也没说答不答应,只道:“我的耐性有限,等不了多久,你最好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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