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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杀猪匠要跟他同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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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岁的他,不相信任何人。
这个世界上,能让他相信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他死去的妈,一个是从小疼他的小姑。
因为死人不会说话,因为小姑从没害过他。
“小江,哟——平板怎么掉了,没摔坏吧?”小张扯着一口糙嗓子嚷嚷两声,唤回了江余游离的思绪。
“这不是见着你来激动的。”江余挑着嘴角,边笑边把平板拾起来,放在柜台上时瞥了一眼。
屏碎了。
“看看,没摔坏吧?”小张把手里拎着的一把香蕉放了柜台上,看着黑屏的平板,一阵肉疼。
“没事,钢化膜碎了。”江余往屏幕上抹了一把,敛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戾气。
“这就是你侄子?”
江余挑眉,看着站在门外的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北方深秋天黑的早,六七点就不见五指。
江余只开了柜台上面的白炽灯,照不到门外,巷子里没路灯,只有几个巷口在墙头上安了一个简易的灯泡,罩个铁皮,勉强算是个路灯。
殡葬店在巷子中间,两面照不到光。
那人陷在黑暗里,和深夜融为一体。
小张叹了一口气,冲着那人影吼了一声,“成子,进来。”
江余看不清那人脚下的动作,只知道那身影越来越近,终于在耗尽江余最后一点耐心前挪进了店里。
借着余光,看清来人,江余有些意外。
哟,熟人。
男人还是穿着那件褪色的T恤,手里捏着两个黑色塑料袋,“我是何家成。”
语气带着几分别扭,眼神飘忽不定的四处张望,似乎有些局促不安。
小张恨铁不成钢的把人拉了柜台前,笑呵呵的,“那你就多担待。”
送走小张,江余打量了一眼何家成,嗤笑一声:“把你手里垃圾丢了,我店里可不是回收站。”
何家成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下意识的攥紧了手里的塑料袋,瓮声瓮气:“这不是垃圾!”
盯向江余的眼神有几分怨气。
“得,既然跟我住,下午没事就过来帮帮忙,江哥不嫌弃你。”江余从柜台里拿出个写了手机号的纸壳子挂了门上,关上门。
殡葬店和别的店不同,白天夜里只要死人都是旺季,这边有人咽了气,立马就得来买寿衣。
“夜里的生意好做,只要叫了门,开门一口价,价钱都在上面标着,标多少钱,就要多少钱,行里的规矩,没人还价。”
江余拿着衣杆拍了拍架子上面的一摞衣服,“第一行是男款,第二行女款,号码从左到右依次越大,来的人要是还要别的,你再喊我。”
塑料袋被何家成捏的“簌簌”响,“我不是来打工的!”
何家成站在卧室门口,把四四方方的卧室打量一遍,眼神复杂的看向江余。
“我跟你住一个被窝?”
“不然呢?”
江余不以为意的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一屁股坐在床上。
床是席梦思的乳胶垫,弹簧受到重力,颠着江余的身体小幅度上下晃动了两下,看起来倒是柔软舒服。
何家成有点局促,对上江余的眼睛有些尴尬。
他从来都没有跟别人睡一张床的习惯。
“要不,我还是打地铺?”
江余“啧”了一声,看着何家成纠结的神色,原本烦郁的心情瞬间一扫而光。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扔了床头上,伸手在床上拍了拍:“哥哥这儿可没有多于的被子让你打地铺,爱睡不睡。”
话一说完,又佯装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拍脑门,调笑道:“怎么,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占你便宜?”
边说边上下打量着何家成的,眼神当真带上几分冒犯,像是审视一件商品是否合乎自己眼光。
何家成被他看的别扭,不自然的挠了一下侧脸,闷声闷气:“鬼才怕。”
江余被何家成的逗笑了,看着挺壮实阴沉一男的,怎么傻里傻气?
“我先洗澡,你自己收拾收拾。”
江余从衣柜里拿了个大裤衩,指着最里侧的衣柜,“那扇空着,你用吧。”
说完,也不等何家成回话,伸了个懒腰径直进了浴室。
他并不是故意要何家成跟自己挤在一张床上。
二楼面积跟一楼一样大,隔出四间房。三室一厅一厨一卫,楼梯转角还隔出来一间客厅。
只不过另外两间次卧被江余当成仓库,堆满了冥币纸钱。
原本想着要是定下来,就把一间次卧的东西挪出来放客厅里,再买张床,凑合就能住。
谁知道房子还没看,人就住下来了。
江余只穿了一条裤衩,头顶着一条毛巾就出来了。
湿透的头发一缕一缕的紧贴着头皮,顺着脸颊滴下来的水一路下滑,最终滑落进裤腰里,晕湿一片。
还没出卧室门,就闻到一股油香。
他揉了揉脑袋,循着味道向亮着灯的厨房走去。
何家成仍旧是穿着那一身灰色t恤,腰上系着的围裙刚好勾勒出他精瘦的腰杆。
江余按着毛巾的手一顿,喉结不受控制的上下翻滚着。
他知道何家成壮实,却没想到这人的腰身比这么好。
吸油烟机嗡嗡作响,何家成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开的声音,用手臂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从橱柜里拿出一包面条,抓了一把放进去,用筷子搅了两下,又像是想起什么,盯着锅里翻滚的面条,低头看了看手里剩下的面条,一抬手,全部倒了进去。
锅里的水沸腾的太厉害,油烟机吸不及,整个厨房雾气缭绕,江余看不清他的表情。
“啪嗒”一声,何家成熄了火。
一转头,正巧对上江余带着笑意的眼睛。
江余丝毫没有被发现的尴尬,按着毛巾又擦了两把头发,盯着冒着白烟儿的锅,扬扬下巴:“哟,看不出来,挺贤惠。”
何家成抿紧了唇,森密的眸子定定的看了江余一眼,转身往锅里又放了一把盐。
江余:“........”
“你吃多少?”何家成问。
江余擦头的手一顿,把毛巾拧成一条,随手搭在脖子里,双手环臂,懒洋洋道:“一碗。”
何家成点头,没有应声,蹲下身打开碗橱,脸一黑。
江余嗤笑一声,自顾自的从筷笼里拿出一双一次性竹筷,拆开外边的塑料包装,用牙齿叼着,吊儿郎当的走到餐桌,一屁股坐下,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等着开饭。
热腾腾的一碗面,端在江余面前。
“你呢?”江余脸上笑意不止。
何家成仍旧黑着一张脸,闷声转回厨房,“砰”一声,把锅端到桌子上。
江余看着脸比锅底还黑的何家成,“噗嗤”一声笑开了花,捏着筷子的手把桌子砸的砰砰响。
江余天天吃外卖,哪里能想起来买碗?
单这一个碗,还是买方便面超市搞活动送的。
见何家成不出声,闷头吃面,顿时失了兴趣,看着冒尖的一碗面,江余喟叹一声,拿着筷子从碗底一翻,翻出半碗的西红柿鸡蛋。
西红柿鸡蛋面。
江余若有所思的盯着坐在自己对面埋头苦吃的何家成,一模一样的筷子拿在这人手里,就像两根木棍,这口锅还是刚搬进来时他买的,拣着最大的那口。他拿着都费劲,可在何家成面前,就像是个汤盆一样。
莫名的喜感。
“鸡蛋你带来的?”他问。
何家成又巴拉了两口面条,抬头对上江余的眼,点点头,“嗯”了一声。
“带多少?”
“三个。”
真是个榆木疙瘩。
江余暗笑。
见过搬家带锅碗瓢盆的,还是头一次见搬家舍不得三个鸡蛋的。
翻了翻碗里的鸡蛋,江余笑了,三个鸡蛋,这榆木疙瘩怕不是给了自己两个半。
一顿饭吃完,江余难得主动起身要刷碗。
何家成瞅了一眼江余还没干透的头发,用手背抹了一把嘴,拿过江余面前的碗,“你刚洗完澡,我刷吧。”
说完,拾起碗就往厨房走。
江余也没硬抢,擦了桌子,就回了卧室。
刚躺在床上,就看见衣柜门没关,里面只挂了一件黑色T恤和一条褪色的军绿色工装裤。
想想何家成连三个鸡蛋都不舍得扔,江余闭了闭眼。
真是钱难挣,屎难吃。
江余不喜欢店里黄纸的干草味,所以楼下常年点熏香,楼上放着固体清新剂。
但何家成来了,他突然觉得这个柑橘味真难闻。
他喜欢何家成身上那股腌汁入肉的血腥味。
杀猪不挣钱,按头。
杀一只猪,一百二,还要帮着老板卖半晌午肉。
一只猪能卖上两三天,哪天生意好,三天能杀上两头。
一个月累死累活,能挣个两千出头。
干什么能挣钱?干了几年生意的江余再清楚不过,真想挣钱,要么去贩猪,要么就自己开店卖猪肉。
只要猪肉质量好,价格公道,自然能拉拢老顾客。
哪怕经济下滑,人也得吃饭。民以食为天,说的就是这个理儿。
但是你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单就这条街,大大小小的超市就有五六家,还不算专门卖肉的鲜肉铺。
生意哪有这么好做的?不然鲜肉铺的老板也不会想到现杀现卖这个法子吸引顾客。
要是哪天再碰上个占便宜不讲理的,在你店门口嚷嚷几声,几天的生意就都黄了。
江余轻叹一声,刚摸到手机就听见卧室门响了。
何家成已经洗完澡了,身上冒着热腾腾的白气,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内裤.....
江余:“.........”
何家成倒是不以为意,一副早就习惯的模样,大咧咧的走了进来。
这是江余真真实实的看到何家成身上的肌肉。
腹肌像板砖似的一块块摞在一起,紧实有劲。网上说的肩宽腰细,说的大概就是他这种人。没擦干净的水滴顺着人鱼线一路向下滑去。
鼓鼓囊囊一团。
江余暗自吞咽了一口唾沫,艹,真他妈壮实!
何家成被江余盯得有些不自在,眼神儿止不住乱瞟,瓮声问:“我睡哪?”
江余向外挪了一下屁股,往里一指:“你睡里头。”
何家成回想着江余的话,“嗯......我能睡外头吗?”
“?”江余奇怪的打量一眼何家成,“咋了?”
“我夜里起来,得吵醒你。”何家成挠了挠头。
江余一愣,若有若无的扫过他烂了裤边的裤头,轻笑一声:“你一夜还起几次啊?尿频尿急尿不尽啊?”
何家成憋红了脸,这人嘴真欠,他想回表姨家打地铺。
江余的床不大,一米五的双人床。
可何家成块头太大,整个侧身都贴着墙壁,仍旧占了大半个床。
江余抱着胳膊侧过身,挑着眉玩味的看着他,“你躲那么远干什么?放心,我对男的没兴趣。”
“........”何家成的脸肉眼可见的红到耳尖,过了很久小心翼翼的翻身面朝里,闷声说了句:“谢谢。”
江余:“.......”
看着肉墙一样的后背,江余心里蓦地涌出一股异样的燥热。
原本觉得这个人不善言谈,体格又大,有点不近人情的意思,没想到啊,这一番接触,该不会是个傻的吧?
江余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塞进何家成枕头下,“半夜手机响了你就接,下去开门。”
如山般的肉墙翻了个身,伸手覆在还有温热的手机上。
“知道了。”声音依旧沉闷。
“睡吧。”江余起身拉起被子,盖在两人身上,抬起小腿踹了一下踩在脚跟底下。
江余只有一床夏凉被,平时扔洗衣机洗洗,一天就能晒干。
初秋的天,夜里盖夏凉被还是比较冷,江余嫌厚被子热,就把夏凉被折成两层盖。
摸着纸薄的被子,江余暗自咂舌,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感冒。
决定明天还是先去买个新床,省的有人跟他抢被子盖。
何家成点头,青筋盘绕的手臂向上一伸,“啪”的一声,陷入一片漆黑。
“知道我叫什么吗?”
江余闭上眼,觉得这傻子跟着自己睡也不错,至少不用自己关灯。
“江哥。”男人沉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灼热的呼吸似有若无的喷洒在自己脸颊上。
“嗯?”
江余皱眉,轻笑一声,“你多大?”
“二十一。”
“哦~”江余故意拉长了声音,“我叫江余。”
黑暗中,何家成再次点了点头,耳边传来细微的头发在枕头上的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过来一点。”江余摸了摸自己被冻得麻木的半个后背,扯住被子一角。
“嗯?”
“盖不住。”
“哦。”
话音刚落,身边一个滚热的身体就贴了上来,江余满意的把被脚掖到身体下面压住。
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