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狗需谨慎》江北洲

3、给你个机会

　　迟微尘犹豫了一下，解释：“这是天文望远镜，我还以为你不会感兴趣。”

　　天文望远镜？哦，忘了迟微尘还是个书呆子，顶尖大学天文学的尖子生。

　　可惜，毕业了不还是给沈氏打工，沾了满身的铜臭味。

　　自己成绩一塌糊涂，勉强靠着钞能力留洋镀金回来的沈少爷，大言不惭地在心里点评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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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这是喜欢看星星喽？”沈尽愁不屑地撇了撇嘴。

　　这迟微尘还真是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印象里他永远板着脸沉默着，对任何事物都不表现出过分的喜欢与热忱，好像他就是这么一个没有欲望没有所求的工作机器，这也是曾经找不出他弱点的原因。

　　没想到啊没想到，看着挺冷一人居然喜欢看星星这么浪漫的事，啧啧啧，真是闷骚。

　　当下沈尽愁看迟微尘的眼神就带了一丝玩味起来。

　　迟微尘深潭一般幽邃的眼眸里，有什么亮了起来，伴随着灯光熠熠生辉。除了那只依旧灰扑扑没有生机的病眼。

　　他眨动着眼睛，像拨动一池春水：
　　“算不上喜欢，但这是你给我买的。”

　　。。。。。。

　　“嗯？啊？”沈尽愁在脑海里使劲搜索了一下，毫无结果。

　　他睁着大眼睛，眼里是明晃晃的：我不记得了。

　　迟微尘一副了然的表情，倒也没有失望：
　　“结婚礼物。你让我随便挑。”

　　“哦哦，那我有印象。”
　　个屁。

　　沈尽愁满嘴跑火车，他根本不记得。甚至有点子惊讶：我以前这么有人情味的吗？

　　其实不是他有人情味，这个他毫无印象的新婚礼物，实际是他一时兴起羞辱迟微尘的工具。

　　他居高临下，用施舍的意味警告迟微尘：只要我想，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可以摘给你。但是，我不想给的，别不自量力妄图去染指。

　　不过迟微尘不介意，这是他收到的第一份礼物，还是从沈尽愁那里。

　　关于看星星，他也没说谎。以前一心想着要出人头地，逃离那个地方，从来不敢懈怠分毫。哪来的闲情逸致做这种事。

　　后来考上了大学，又永远在低头看数据做研究。学天文，其实更多是在和枯燥的数字和公式打交道。没有太多的机会去看那些美丽的天体。

　　直到他收到了这台望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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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说起看星星，沈尽愁也是有些兴趣的。不过他拉不下脸来明说，只能抛出话头：
　　“额其实...我对天文也有点了解，我还研究星座呢。我是巨蟹。你呢？”

　　一听就让人知道，他一窍不通，并且在胡扯。

　　沈尽愁眨巴眨巴眼睛：拜托，这么明显的暗示，别说你看不出来。

　　那厢迟微尘果然有反应，只见他直起身拉开阳台的玻璃门，星光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洒在他秀气的侧脸上，折射出一圈光晕。

　　他就笼在模糊的光线里，逆光走来，在沈尽愁面前站定。

　　沈尽愁看到楞了神，心想：怪不得以前有那么多莺莺燕燕环绕在他身边，这个人真是长得好啊，五官像极了他母亲，美艳又大气。可一双清冷漠然的丹凤眼，又让他自带了疏离的气质。

　　沈尽愁见过那位美丽的母亲，在迟微尘破旧老土的钱包里，悉心保存着的一张泛黄老照片上。

　　那时，他们俩还没有这么敌对，可迟微尘连站到沈尽愁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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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尽愁次日，就给迟微尘送了一个高档货钱包，还嘴硬地辩解：“进了我沈家的门，就别让人瞧不起。”

　　只不过沈尽愁一切的善意，都止于迟微尘做出了那件事情之后。

　　他实在是不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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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尽愁盯着那张脸，看得如痴如醉。

　　直到迟微尘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我只是喜欢...”

　　我只是喜欢，是什么呢。
　　沈尽愁只觉得胸中似乎有一种答案、一种猜测呼之欲出，一种奇异的情感像决了堤，从内心奔涌而出，直搅动得他的世界都震荡。

　　他那时为什么要救我呢，沈尽愁呆呆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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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沈尽愁，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迟微尘有些气急败坏。

　　虽然时常会有大胆的女生偷窥他，但这么正大光明看他看到恨不得呼吸都忘了的，还是头一次。

　　时值血气方刚年纪的迟微尘，即便再冷静自持，也不禁有些羞恼与不知所措。

　　甚至慌乱到直呼大名。

　　于是乎，对着某人的脸发花痴的沈尽愁，就这样被无情地关在了阳台门内。

　　切，小气，看看就看坏了还是怎么滴。回过神来的沈尽愁又开始吐槽这个便宜老公，完全不承认自己是为美色所迷。

　　沈尽愁打开阳台的玻璃门，吊儿郎当戳了戳男人：
　　“唉，不是说给我看星星吗？”

　　迟微尘没有理会沈尽愁的骚扰，他长腿一跨，径直在椅子上坐下，开始调试望远镜。

　　他身高腿长，少年瘦削的身影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有棱角。想必也是刚洗漱完，头发蓬松柔软，在微风里簌簌拂动，感觉干燥温暖，和他这个人一点也不一样。

　　他专注地开始观察天体，那些亿万光年以外的神秘存在，一时间两人无言。

　　“真的能看见星星吗？”沈尽愁好奇，蹲在迟微尘身边，从兜里摸出了一个火机。

　　夜风中他的眼神很幽远，没有聚焦地眺望着远方，有一种涌动的情绪在眸子里起伏，如野火燎原，将他整个人都燃烧得灼热。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温暖的回忆，笑了一下，又很快淡了下去。

　　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唉，你小时候有没有听过那个说法。人没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迟微尘垂眸瞥向他，沉默片刻开口：“星星，大多不过是天体里再普通不过的恒星。”

　　连星星这么闪耀的物体也不过很普通。那像我们一样的人，在浩瀚宇宙里，当真是连微尘也不如了吧。大人还总喜欢骗孩子说什么变成星星，真是...

　　不过沈尽愁没有说出口，他擦亮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浓墨的眉宇在红色火焰里惊艳了一瞬，又熄灭。

　　片刻后干巴巴地回了一句 “哦。好。”

　　他已经不是什么童话都愿意相信的孩童了，他心里门儿清。但是，残酷的现实生活，也许偶尔也需要一点白日梦的调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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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微尘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看着他的眼神很沉静：
　　“是谁？换个角度来说...也许他也没有骗你。”

　　沈尽愁拍了拍身上沾的一点烟灰，叼着烟站起了身，笑嘻嘻好像不太在乎的模样：
　　“外公，他老人家变星星去喽。怎么说，人还真能变星星不成？”

　　迟微尘盯着他不肯对视的侧脸，伸手掐灭了黑暗中一明一灭的烟头。

　　那道温润的清冷的嗓音响起，带着一种安定与令人信服的安稳：
　　“地球上的所有自然元素，或许都来自于超新星爆发。我们身体里的每一粒原子，向前追溯，都来自爆炸了的恒星...
　　所以，我们人，本质上来说，都是星尘。”

　　晚风簌簌扫过，沈尽愁不禁抱住了胳膊。探讨这么壮阔的人生话题，令人忍不住联想：
　　也许，他和迟微尘，在亿万光年以前，还是不同星体上的尘埃。现在，却成为两个不同的灵魂，相遇在一个屋檐下的夜晚。

　　完成了跨越时空的相聚。

　　生命，宇宙，真是世界上最磅礴最伟大的浪漫奇迹。

　　他默默伸出手指，鬼使神差地点在迟微尘的眉宇中心：
　　“你看，火星撞地球。”

　　两个星体的碰撞，也是两个灵魂的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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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尽愁的手指有点凉，迟微尘的心尖却开始发烫。如同一枚正中眉心的子弹，击溃了他的理智。

　　他一把攥住沈尽愁的手腕。

　　沈尽愁吓了一大跳。

　　无论在什么关系里，沈尽愁一向是主导的一方。忽然从主动变成了变动，他不习惯。

　　“你干嘛？”

　　迟微尘眼神很危险，像盯紧了猎物的豹子。他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拉近了沈尽愁的手腕，落下一个克制的吻。
　　“那这样...算是大碰撞了吧。”

　　沈尽愁手腕上青筋在狂跳，迟微尘蹭上的发丝像诡魅的海妖，勾得他一阵阵心悸。

　　算不算大碰撞沈尽愁不知道，反正他此刻是快要爆炸了。

　　“草——！！！！！”

　　砰的一声，沈尽愁干脆利落的拳头直接就条件反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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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看星星事件的最后，就演变成了两个人并排坐着，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沈尽愁偷瞥了一眼迟微尘嘴角的淤青，别扭地开口：
　　“不是...那什么，你搞这个，我不揍你才怪。”

　　迟微尘没什么表情。
　　“嗯，好。”

　　劫后重生，沈尽愁觉得自己对迟微尘仇视的心情已经淡了，有一丝感激他的救命之恩。
　　甚至生出一丝莫名其妙的依赖。

　　他踢了踢迟微尘的小腿：
　　“唉，进去上药。”

　　迟微尘很听话地站了起来，乖乖跟着沈尽愁进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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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尽愁不是会照顾人的主儿，一顿药上得呲牙咧嘴。疼的是迟微尘，呲牙的是他。

　　因为他把棉签棍捅进了迟微尘嘴里。

　　“啧。都怪你，没事儿找事儿。本少爷什么时候伺候过人你说。”

　　迟微尘浓密的长睫颤动着，语气里有一丝认真的委屈：
　　“他们都可以亲，为什么我不可以。”

　　他们，指的是花花公子沈尽愁的暧昧过客们。混蛋沈尽愁，不分场合地让那些菟丝花献吻。

　　“那不一样。”沈尽愁心虚了。

　　以前越是有迟微尘在的场合，他越是让人亲。

　　说句不要脸的话，迟微尘那复杂的阴鸷的带着妒火但又无可奈何的目光，很带感。
　　很能...戳到沈尽愁的那个点上。

　　迟微尘很执着：
　　“哪里不一样？”

　　他们都是来伺候本少爷的，可你是要让本少爷伺候你！那能一样吗？！

　　沈尽愁心里很窝火，可是又不能把实话往外抖搂，一时语塞。

　　只能扯出一句搪塞：
　　“他们...热情。”

　　不像你，大冰块一个。

　　迟微尘将沈尽愁的双手握住，压倒在床头的被褥上，言简意赅。
　　“我也可以。热情。”

　　他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满倒映的都是沈尽愁的脸。

　　沈尽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也许是夜风太温柔，也许是内心太疲惫，沈尽愁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窄小的空间里响起，激荡起一些微小的漩涡，“迟微尘，我给你一个机会。要不要？”

　　然后他察觉到迟微尘顷刻间僵硬的身体，以及他乱了节奏的呼吸。他一眼眸流转的光，闷闷的声音响起。

　　“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