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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修罗场.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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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初睡了个好觉。
这莫非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昨晚短短几个小时内,她丢掉了不健康的亲密关系,摆脱了不喜欢的工作环境。
她同意参加相亲的条件是,明朗答应替她办理辞职。
并且,瞒着她妈。
明朗虽然对明初的辞职有所抱怨,但显然在他心中,女儿有个好对象比有份工作重要得多。
商言湛一夜没睡。
他独自坐在黑暗中,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家如此空旷。
灶台上的食材失水干瘪,酒柜里的威士忌少了三分之二。
手机屏幕亮了,发出瘆人的蓝光。
商言湛进了书房,从抽屉最下层翻找出来半盒没抽完的烟。
和明初正式在一起后,他就戒了烟。
这天夜里,商言湛忍不住打开烟盒,抽出一根夹在指尖,只是久久地拿着,没有抽。
末了,烟草味散尽。上商言湛机械地将香烟揉烂、碾碎。
手指残留的烟味飘到鼻腔,引起喉管中恶心的反应。
他奔到卫生间,撑住洗手台要呕吐,什么都吐不出来。抬起头对着镜子一看,镜中人眼睛布满红血丝,人不人鬼不鬼。
周一上班,一切正常。
早会上,商言湛面色如常,没人看得出他昨晚几乎整夜未眠,只有秘书注意到商言湛手边的咖啡,消耗速度比以往快。
中午,商言湛破天荒地在集团食堂吃饭。员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议论独自用餐的商总。
“铁人还吃饭?”
“我说呢,原来是商总要来,感觉食堂菜都变好了。”
“放屁,菜谱跟上上周一模一样。商总就是纯来体察民情的。”
“我刚才好像看到商总还拿了一份甜品,跟他的外形好不符合。”
商言湛尝了一口甜品,拿出手机,下意识想要记在备忘录里。
等打开备忘录才意识到,没有必要记。
记给谁看?陪着谁吃?
人都跟他说散了吧。
商言湛端着没动过几口的餐盘离开。
员工们不禁叹道:“商总胃口够刁钻。”
也有人慧眼如炬:“我怎么感觉商总是心情不好,影响了胃口?”
“胡说,谁能影响商总。”
接下来的一周,每一天都是重复的日程。
白天上班。
晚上回家,独自面对空落落的房子。
衣帽间最角落的地方,仔细存放着三个枕套,那是明初在他家过夜时用过的。
可惜上面独属于她的香气已经散去,只留下织物本身的味道。
他的家里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处明初的痕迹。
除了他自己。
整整一周,他表面维持着一贯的从容不迫。
总助不经意发现:向来雷厉风行、从不浪费时间的男人,会在夕阳余晖未散尽的黄昏,独自站在落地窗前,望向地面发呆。
周六中午,明朗进了明初家门。
“小初宝贝!爸爸给你预约了美容室和造型师,现在出发么?”
昨天,明初已经提交了离职所需全部手续,接下来就等着单位出最终结果。
明朗在里面疏通了不少关系,才让离职过程尽量简化。
明初此刻对明朗,绝对不可能翻脸。
明初故作轻松地开玩笑:“爸,我天生丽质,还需要怎么打扮?”
明朗“呵呵”地笑着:“是,宝贝天生丽质,可是今天的饭局很重要哦,还是听爸爸的话,打扮一下更好。”
“今天要……”她原本想问今天要见的到底是谁,可转念一想算了,管他是谁,她只用见一面,算还了明朗的情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明初在打扮上耗了四个小时,枯坐着,屁股差点坐麻。
好在最终结果呈现不负她爹所望。
明朗对着他最完美的作品,骄傲地点点头:
“小初宝贝,你就是爸爸最大的面子。”
明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假笑。
包厢门口。
明初踌躇不敢进去。
明朗回过头来:“走呀。”
“嗯。”
总要面对这一遭的,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早挨早了。
明初做完心理建设,跟在明朗身后走进包厢。
“是的……没有……”
年轻男人的声音清洗干净,夹在中年男人的粗沉嗓音里,格外抓耳。
明初绕过屏风。
时间凝固两秒。
她好不同意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碎了一地。
桌上唯一的年轻男人是——
商段淮。
眼见明朗带着女儿进来,撺掇这个局的牵线人忙站起来,介绍道:
“这位是商段淮,也算商家主家的。现在是首大口腔的副高了。”
商段淮起身,向明朗伸手:“伯父您好,我是商段淮。”
明朗回握住他的手,眉飞色舞道:“小伙子一表人才。”
“这位是明董的独生女,明初,在国企上班。”
“我……”明初的话被明朗的眼神拦住。
明初把“我已经辞职了”地话咽回肚子里。
在明朗的视线要求下,明初向商段淮家的长辈伸出手。
与那些不同的手握住时,明初忽然想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商言湛的血亲。
直到与商言湛分开,她都没搞清楚商言湛与商段淮的关系,只隐约了解到他俩是堂兄弟。
两个年轻人被刻意安排坐在一块儿。
“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话题,聊你们的,别管我们这些老家伙。”
明初和商段淮但笑不语,点头应付下来。
等正式开餐,提过三次酒后,明初才有机会问商段淮:
“怎么是你?”
商段淮:“为什么不能是我?”
明初压低声音,头也埋得更低:“我爸说这是相亲宴。”
“对呀,你爸没骗你。”
“那你怎么会参加?”明初不解。
商段淮勾起唇角:“我要是不来,你打算跟谁相亲?”
明初哑口。
商段淮想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没想到闹得更僵。
两人陷入沉默。
有长辈发觉他们异常的安静,强行插入进来,挑起话头。
“明初啊,你可能不知道,咱们家商段淮是个干干净净正正直直的好孩子。这么多年了,我还没见过他身边有异性出现。”
明朗笑得见牙不见眼,给那人斟了杯酒:“真的?那可多谢大哥了,给我推荐这么好的人。”
明初尬笑:“是么。”
“是。”商段淮悄声接话。
“谁问你了。”
明初忍不住怼了他一句,心中的烦闷却消散了些。
商段淮这才慢悠悠开口解释:“商家长辈看我总单着,不放心,恰好你爸和天维某个子公司有个什么生意要谈,一来二去,就聊到子女婚嫁上了。”
明初慢吞吞地夹着配菜上的豌豆。
“并非我刻意堵你,但我也确实是为你而来。”商段淮说,“假如没有提前知道是你,我不可能来参加相亲宴。”
豌豆从明初的筷子尖端掉下去。
她听见商段淮问:“那你呢?”
“我、我什么?”明初喉咙干涩。
商段淮:“你也提前知道是我,所以为我而来吗?”
明初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商段淮耐心等待一个答案。
尽管他隐约感觉到答案不会是他期望的那样。
咔哒。
门锁弹响。
包厢门开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大步流星进入包厢。
众人起立。
明初一口肉没咬断,匆忙整个含进嘴里。
她也跟着起身,余光里闯进一抹藏青色。
抬起头,所见所闻被拉长放慢。
进来的人是……
商言湛。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先自罚一杯。”
商言湛动作自然地将外套递给服务员,拿过新加的分酒器,倒了满满一杯酒,仰头灌下。
商家长辈见状,本也不敢指摘商言湛什么,这下更是无话可说了。
“言湛呐,你工作那么忙还赶过来,快坐快坐。”
商言湛坐在商段淮正对面。
明朗看向明初,不动声色瞧敲了敲他的手机屏幕。
明初会意,将手机拿到桌下,查看讯息。
过了会儿,难堪地闭上眼。
她爸说商言湛难得一见,让她好好表现。
表现。表现什么?
明初穿得不少,身上却一阵阵发寒。头晕目眩,像生病了似的。
她好想冲去知乎回答问题:
在和断联很久但没分手的现男友的相亲宴上,碰见了前任床伴,怎么办?
她要回答:谢邀,人在桌上很想死。
天维集团要倒闭了吗?商言湛一个总裁,怎么那么闲?
商言湛同长辈说话,眼神中却始终包含对面的一个人。
她今天用心打扮过,很漂亮,不是平常的风格,今日更稳重些,他还没见过她这一面。
看到这样的她,商言湛总有种辛苦养大的小孩穿上大人衣服,装模作样地踏入成人世界,却天真以为自己还在过家家酒的错觉。
她为了商段淮,情愿放弃习惯的风格,转而追求优雅成熟的美。
她为了商段淮,自愿带上枷锁、钻进束缚。
商言湛向对面的商段淮举杯:
“恭喜堂弟,终于能完成一件人生大事。”
商段淮也举杯,满面笑容:“多谢大哥,也望大哥早日觅得良缘。我干了,你随意。”
商言湛轻轻抿了一口,便放下杯子。
明朗看得直觉不对,匆匆瞟一眼自家女儿。
这才发现明初魂不守舍,双目呆滞,愣愣盯着盘中餐。
明朗又给明初发消息。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明初长按关机键。
手指重重一划。
明初关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