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夜霜降》茶己昭

6、起风

　　通知专业人员也不过是手机上一句话的事情，他们还是得在其他人发现之前快速离开这里，免得给同事增加工作。
　　就是可惜了机器，放在后备箱里多半也被撞烂了，希望组织不会怪罪他损失了一笔宝贵的财产。
　　不过这周围什么都没有，走高速公路上也实在是不安全。李斯廷还想问问谢道，对方就翻过了围栏，爬上了一旁的护坡。
　　李斯廷不得不跟着他也上去了。
　　在谢道开口之前，他迫不及待地说出了自己的发现:“对面那辆车上没人。”
　　谢道毫不意外:“异能。”
　　根本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李斯廷咽了咽口水，这种劫后余生的后怕来得有些晚:“不是吧，这是要灭口吗？我们不就是按任务调查吗？”
　　谢道的表情看上去也没有之前那么轻松了，只是其中似乎另有隐情，不方便让李斯廷知道。
　　他没有纠结这件事，而是看向机场的方向，这条路虽然在郊区，但是车辆也不会太少，就这么一会儿，已经有路过的车辆发现了事故，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谢道往后面走了一点，确保那些人不会发现自己，这才开口:“A级异能者猎狗，就是在这条路上出的事故，交通事故。”
　　“毫无防备地与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相撞，当场死亡。”
　　只是听听就足以想象那是一个多么惨烈的现场。
　　李斯廷刚想问问是不是和今天这次有什么联系，谢道就转过了身:“走回去吧。”
　　这荒郊野岭的，太适合发生点意外事故了，李斯廷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还是决定提醒他一下:“袭击我们的人也许还在周围。”
　　谢道转过身:“所以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好吧，他们的行为模式确实大不相同。李斯廷一撇嘴，跟了上去。
　　李斯廷有些明白为什么体能训练是组织里的必备训练了，想必这样穿山越岭的机会还不少。哪怕有导航领路，要走路回去也不是一件容易事，等他们看见整齐的铺路砖时，天已经快黑了。
　　但是再训练有素也该累了，好不容易看见一个公交站牌，李斯廷立马就不想走了，一屁股坐在站台的座椅上，嘴痒痒地又想抽根烟，想起了什么半路又放回去了。
　　谢道看上去还是那么轻松，甚至不需要坐下来歇息一下，而是就站在一旁，低下头看着李斯廷。在这种半审视半打量的目光之下，李斯廷顿时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他只恨自己现在形象欠佳，应该给他一个机会抓抓头发喷点香水。
　　他一直觉得谢道的眼神像是温白开一样，没有任何附加情绪，不会太烫人，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是会让人越发地难耐，不自觉地开始检讨自己身上有哪处不妥。
　　这里人也不多，只是方便工业园区而设立的站台，在这边上班的人也早该走了，也许还有一辆末班车，也许都已经收工了。半天等不来什么人打破这凝重的气氛，李斯廷便尴尬地笑了笑，主动寒暄:“感觉有点冷啊。”
　　谢道终于收回了目光，看向远方亮起的灯光。
　　搭话失败，李斯廷又想找别的话题。他向后仰躺，靠着站牌，也跟着他看向远方的灯光，不知道那边是什么地方。
　　“你觉得，虫是怎么的一个组织？”
　　李斯廷缓缓开口。
　　大多数人加入进来其实并没有抱多大的理想，除了可观的报酬外，大多都是被迫，毕竟只有在组织允许的范围内才可以使用异能，离开了组织的庇佑，随意使用异能都会被视作需要被清理的对象。在这种有些霸道的规定下，很难会有人真心实意地为组织做事。
　　李斯廷听过不少答案，其中七成是负面的评价，他突然有些好奇谢道的看法。
　　谢道沉默了两三秒，给出了一个别致的答案:“一个无聊的组织。”
　　无聊？李斯廷看向他，他一动不动，从头顶撒下的路灯灯光只能照亮一部分，更多的是阴影。
　　李斯廷从未觉得他看起来是那么孤独过，他慢慢抚上自己的胸膛，里面是逐渐加速的心跳:“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做回一个普通人。”
　　谢道回答得一点也不含糊:“我一直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
　　“随遇而安？”李斯廷笑了笑，摸了摸下巴，“那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生活？”
　　谢道终于动了，他侧过头，不知道是灯光的效果，还是他确实是这个意思，那个眼神和看白痴没什么两样。
　　唉，不愿意就不愿意吧。李斯廷放下手，觉得心好像跳得没那么快了，总有种空落落的感觉，难道这就是失恋的感觉吗？
　　把那种奇怪的念头甩了出去，李斯廷坐直了身子，虽然谢道不想和他多说，但是他还是可以单方面输出的。
　　“我还是觉得当普通人比较好。”他正襟危坐，好像在面试一样，每个字都咬词清晰，力图让谢道这个面试官听得清清楚楚。
　　“你也看到了，异能者真是高危职业，在普通人的社会里，好歹还有法治体系，可是在异能者里，死了就是死了，怎么死的都会被抹去存在，篡改成他们想要呈现的样子。”
　　他说到这里，似乎是觉得这个观点有些太过绝对，便又修饰了一下:“不过最惨的还是被卷入异能者里的普通人吧。他们甚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只是案板上待宰的鱼肉。如果从一开始就不接触就好了。”
　　也许是这番话实在是声情并茂，当真是真情实感，谢道不得不问出一个关键问题:“你是怎么进来的？”
　　李斯廷并没有立马回答，他看了谢道半天，才缓缓开口:“我记得档案里会写的吧？关于我加入虫的记录，是经人介绍。”
　　“介绍人是老黄，也是你之后经常组合的搭档。”谢道脱口而出，“我来之前看过了你所有的记录。确实很常规，看不出什么异样，和其他为了钱加入的人一样，在发现了自己有异能后在网上发布信息，随后被相关部门注意到，是老黄前去确认的。”
　　对方知道得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多，甚至已经超出了搭档该知道的东西，李斯廷微微勾起笑容，看着谢道，想等他继续说下去。
　　“三年前，老黄找到你的时候，你声称自己是独自出来打工的，曾经在网络上看到一些都市传闻才想这么做。出于尊重你的意愿，组织并没有登记你的其他信息，但是通过不太适合摆上台面的手段，你从来没有向其他人汇过款。”
　　早该想到，有些东西是想不想的问题，不是做不做得到的问题。得知组织还是可以有这些不尊重个人意愿的行为，李斯廷并没有意外，他反而笑意更盛，等着谢道再说多一点。
　　“按理说，老黄对你算是非常照顾的，无论是作为前辈还是作为搭档，他都待你像是自己的儿子一般亲切，更是好几次在会议上为你争取一些权益，不然以你三年的资质，是很难得到精英职位的。”
　　谢道说到这里，终于转过头看向了笑得不太庄重的李斯廷，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要杀他？”